看“新鐵娘子” 特蕾莎?梅如何掌舵英國

劉越

導語：梅氏似乎對中國商人和中國企業有更多想法。過去，她曾稱對中英經貿合作關系的緊密程度表示“意見保留”。她主張收緊中國商人簽證，并動用私人權力要求對中國企業進行嚴格的安全檢查。

2016年7月13日，特蕾莎·瑪麗·梅正式接替卡梅倫為英國首相。這位經驗豐富的女性政治家由于其雷厲風行的作派，被冠以“鐵娘子”稱號。梅氏出生于1956年，掌舵英國時剛好60歲。應該說，這是一位政治領袖憑借經驗施展抱負的黃金時期。盡管在她之前，英國政壇已經出現過一位女首相撒切爾夫人，但梅氏在動蕩時期入主相府，必將見證并引領新的歷史。

2016年7月1 3日，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在白金漢宮接見特蕾莎·梅，并任命其為新首相。?

開啟新一輪女性時代

相較其他政治人物，特蕾莎·梅是當今世界為數不多的女性最高領導人，因此外界對她的關注自然多了一層。盡管被稱為“鐵娘子”，梅氏與丈夫菲利浦·梅維持著穩定的婚姻關系。梅氏夫婦同為牛津大學高材生，兩人的“媒人”恰是后來成為巴基斯坦總理的女同學貝娜齊爾·布托，這也一時傳為佳話。

擁有完整的家庭，熱愛運動，喜歡研究烹飪，梅氏透露的私生活信息讓人感到，她是一位能平衡家庭與事業的女性——不僅有“鐵”的一面，還有充滿女性特質的溫情時刻。也許正是這一“平衡手”的形象增加了人們對她執政的信心。

梅氏不僅自身是一名杰出的女性政治家——保守黨第一位女主席、英國歷史上第二位女首相、第四位擔任國務要職（內政大臣）的女性，而且長年致力于推動女性參與國家和社會治理。梅氏是最早推動女性參政運動和倡導平權領導的人。在她看來，領導層實現性別平衡有助于政策制定，因此，應當有更多女性在政府部門擔任公職。

梅氏入主首相府邸后公布的內閣成員名單中，許多重要部門都由女性執掌，頗有一種開啟英國政壇女性治理時代的勢頭。梅氏閣員中目前共有七名女性，包括她的鐵桿盟友教育大臣賈斯汀·格里寧、相位競爭對手環境大臣安德烈婭·利德索姆、創造“千年第一人”歷史的司法大臣伊麗莎白·特拉斯、上議院領袖掌璽大臣艾筠思女男爵、內政大臣安珀·路德、文化大臣卡倫·布拉德利和國際發展大臣布里提·帕特爾。可見梅氏在鼓勵女性參政方面態度之堅決，行動之迅速。與之形成對比的是，早年撒切爾夫人在其長達11年的當政期中，只提名過一位女性閣員。

老練的政治操盤手

拋開“女性”這一性別標簽，從梅氏個人經歷來看，她也是“巾幗不讓須眉”。大學畢業后，梅氏并未立刻步入政壇，而先成為金融翹楚。上世紀70年代開始，她曾先后擔任英倫銀行行政主任、銀行同業研究組織金融顧問、付款結算服務公會歐洲事務組主管以及國際事務高級顧問等職務。80年代中期，梅氏在地方治理中嶄露頭角，開始代表工黨擔任一些職務，如倫敦默頓自治市議員、教育事務主席、房屋事務發言人等。90年代初，梅氏參加過幾次下議院選舉，均以失敗收場。

1997年，隨著工黨勝選及布萊爾上臺，保守黨陷入低谷期。但正是這一年，梅氏成功當選為伯克郡梅登黑德選區議員，全面開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此后，她在教育、運輸、環境、文化、體育等各部門都曾擔任要職，并于2002年至2003年調任保守黨主席。2010-2016年卡梅倫執政時期，梅氏被任命為內政大臣。內政部被視為英國政治家的“墳墓”，然而梅氏卻在這個部門堅持六年直至成為首相，這在英國歷史上非常罕見。

擔任內政大臣期間，梅氏在削減警務開支、反恐、打擊犯罪、限制移民、緊縮留學簽證、開展平權運動等諸多方面都頗有想法和作為，可以說是一位“全能管家”。接替首相職務后，英國政界人士對她的評價是“比外界想象中更加進取”，其所傳遞的信息是：這位臨危受命的女首相已擺出積極姿態應對挑戰。

“移民殺手”

特蕾莎·梅與其前任卡梅倫-喬治·奧斯本組合的政策分歧由來已久。雙方在移民、學生簽證和外交政策問題上看法大相徑庭。梅相一上任就解除了奧斯本財政大臣職務，廢除了過去由他負責的商業創新及技能部門。同時，她將前述鐵桿盟友、政見支持者格里寧置于教育大臣要職，輔助其開展移民和留學工作。這無疑發出信號：梅相將在重要領域啟用“自己人”幫助推行其長期堅持的政策。

特蕾莎·梅堅持嚴控移民，被外界稱為“移民殺手”。在擔任內政大臣時，她就以縮減非歐盟裔新移民為重要目標。2010年，卡梅倫在競選演說中承諾將英國每年的凈移民數控制在10萬人以下。卡相上任后，作為內政大臣的梅氏隨即制定移民政策，采取各種措施抬高非歐盟地區移民居住英國的條件，包括提高規定居住時間、工資收入和健康狀況。結果是，許多新移民申請配偶團聚和子女團聚更加困難，已經獲得綠卡的人士在續簽時也遭遇更苛刻的要求。然而這一政策收效甚微，由于它只針對非歐盟移民，而歐盟移民迅速填補空白，近幾年凈移民總數反而上升到超過30萬。

梅氏對非法移民深惡痛絕，她甚至冒著道德風險組織大貨車開展游街活動，在車身上打廣告讓非法移民“滾回家”。不過在難民問題上，正由于她堅決抵制歐盟提出的難民引入配額制度，才使英國的難民問題不像法德等國如此嚴重。

控制移民是卡梅倫和梅氏的共同目標，但兩者在具體政策上并未達成一致。卡梅倫與奧斯本認為，學生不應包括在凈移民數額內。奧斯本代表財政部和BIS一直試圖放寬留學簽證，并將學生人數從移民數據中剔除。他們的理由是，留學生學費遠高于本國學生，如果每年新增55000名留學生，那么到2020年非歐盟移民將給經濟增長帶來10億英鎊的貢獻。

當地時間2016年10月1O日，英國首相特蕾莎·梅訪問丹麥，與丹麥首相拉斯穆森會面，討論英國脫歐相關問題。

梅氏卻不認為留學生的經濟貢獻能夠掩蓋他們帶來的社會問題。她堅持將留學生算入凈移民數額內，嚴格限制其在英國的逗留時間。梅氏將留學生與移民人數劇增相聯系，認為前者是后者的重要原因。政府資料顯示，內政部和教育部已被下達命令，要求采取更多措施收緊學生簽證審批。即將推行的措施包括：停止外國人到英國來上“米老鼠課程”（指受人喜愛的非學術類大學學位課程）;關停“冒牌”學校，阻止大學把學位當成賺錢工具，讓外國人有機會通過買學位獲得赴英工作機會;確保已經結束課業的學生立即離境等等。

為防止國民再次對移民控制失望，梅相沒有作出承諾，但從人士布局和實際行動來看，她已經開始推行計劃。除格里寧外，她還任命同樣主張收緊留學簽證的尼克·蒂莫西為首相辦公室主任。此人曾經指責英國在發放學生簽證時太過“慷慨”，以至于先前定下的縮減移民數量目標變得遙不可及。

對華政策新動態

在對華政策上，特蕾莎·梅與卡梅倫-奧斯本有著不同關注點。“卡-奧”組合為中英關系邁向“黃金時代”奠定了堅實基礎。奧斯本致力于加強中英經貿聯關系，積極引入中國資本，與中國達成了包括欣克利角C核電項目在內的多個合作意向。

梅氏似乎對中國商人和中國企業有更多想法。過去，她曾稱對中英經貿合作關系的緊密程度表示“意見保留”。她主張收緊中國商人簽證，并動用私人權力要求對中國企業進行嚴格的安全檢查。她還試圖效仿美國，禁止那些她認為有損于國家安全的外國企業在英國工商界“唱主角”。“華為”曾一度成為她的重點關注對象。

梅氏在中英經貿合作中的防范意識顯然強于奧斯本。這一點從她上任半月就推遲批準欣克利角C核電項目可見一斑。欣克利角C核電項目是去年10月中國廣核集團和法國電力集團共同敲定的。原本今年7月底各方將在倫敦簽署協議，但簽約前11小時，英國政府突然變卦。政府消息顯示，其原因可能是梅氏需要重新評估中國的持股量及核技術對英國國家安全的影響。

不過，9月初杭州G20峰會后梅氏政府最終批準了該項目。當月底，英方與中法投資方完成了全部法律協議的簽署。值得注意的是，新協議增加了一些對股權變更的限制性規定，以確保法方的控股地位和英國政府的干預權。除欣克利角C外，中國在英國還有高達400億英鎊其它項目的投資（2015年披露數據），奧斯本也曾持續邀請中國企業參與包括英國HS2高鐵項目在內的建設。

有英國政府人士預測，失去了奧斯本的內閣可能在對華政策上出現微妙轉變。不過作者認為，新形勢孕育著新的可能。梅氏現在畢竟是一國首腦，任何決定都必須權衡各方利益，顛覆前任政策將面臨極大風險。再者，“脫歐”公投后，英國經濟已經出現衰退征兆，而中國資本和中國游客能為英國創造的經濟效益卻不可估量。因此，梅氏很可能放下個人成見，從務實的角度出發，延續“黃金時代”各項政策，并深入發展與中國的經貿合作。

今年10月，中英達成了新的航空運輸準入協議。雙方將大幅增加客運航班運力額度（由40班/周增至100班/周），取消貨運班次限制和兩國航空公司飛往目的地的數量限制，以刺激兩國旅游和貿易。這意味著，梅氏政府已經意識到英國“脫歐”后重返世界強國之路上中國的重要性。用交通大臣克里斯·格雷寧的話說就是：“對我們而言，如果想在全球經濟舞臺上繼續保持競爭力，與中國這樣的新興市場保持強有力的聯系至關重要……擴大兩國航空運輸準入將為我們的商業提供巨大機會，有利于促進貿易，創造就業，推動全國各地經濟發展。”

擴大航運是中英經貿合作關鍵點，也是梅氏上臺后拓展兩國關系的新舉措。未來“黃金時代”將向何處去，非常值得期待。

帶領英國退歐

特蕾莎·梅在“脫歐”公投后倉促上任，接下了卡梅倫丟棄的燙手“山芋”。有人懷疑，這位新首相是否能在位置上坐滿一年。但10月初保守黨會議期間，梅氏向媒體明確表示，為穩定政局，她不會提前解散議會。

盡管梅氏屬于留歐派，但她在上任后表示，英國不會尋求重新加入歐盟，也不會就“脫歐”舉行二次公投。梅氏上任伊始就迅速展開針對“脫歐”的外交工作。今年7月，她密集訪問了德、法、意等歐盟主要成員國，向他們表示“脫歐”并不會影響英國與歐盟之間的友好關系。國內方面，為安撫留歐派大本營，她奔赴蘇格蘭、威爾士和北愛爾蘭，向他們保證“脫歐”談判會盡力維護地方利益。

按照《里斯本條約》第50條，英國需經過兩年談判才能啟動“脫歐”程序。而目前，梅氏已經公布了退歐時間表。按計劃，英國將在明年3月底之前啟動退歐談判，并最終于2019年夏天前正式退出歐盟。不過，由于所涉議題復雜繁多，而國內對“硬脫歐”還是“軟脫歐”爭執不下，首相已經遭遇許多棘手問題。再加上蘇格蘭民族黨（蘇格蘭議會第一大黨）極度不滿中央退歐政策，揚言將組織第二次獨立公投，英國再次陷入了分裂危機。

“后脫歐”時代，英國社會矛盾重重。梅氏將“騎虎難下”，還是按照既定步伐帶領國家平穩穿越風浪，仍有待觀察。

（本文作者為英國愛丁堡大學社會與政治學學院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