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代之家

劉半甜

哈代對他的兩個花園的態(tài)度，可以看作是對小時候從臥室窗戶里看到的野生環(huán)境和簡樸景觀的持續(xù)模仿和回歸。

位于英國西南部的多塞特郡海爾·貝可漢姆的農(nóng)舍是三代哈代人的家。這所房子是哈代的曾祖父在1800你那建造的。哈代家世代從事建筑生意，每周石匠、磚匠和其他雇員都在客廳的窗戶邊來領(lǐng)取他們一周的工資。

托馬斯·哈代的父親是個音樂人，小哈代從小就參加教堂的唱詩班和樂隊，他演奏小提琴和其他樂器，還唱傳統(tǒng)民歌，這與維多利亞晚期的很多教堂唱詩班都不太一樣。哈代的母親喜歡讀書，并且對大兒子寄予厚望，所以指定她的小兒子亨利進入家族企業(yè)。

多塞特郡的荒野之子

哈代農(nóng)舍有點與世隔絕，周圍的荒野和叢林在小哈代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在16歲的時候所寫詩歌《設定住所》中有就描寫了房子周圍的荒野和叢林。在很多哈代的作品中都能找到房子內(nèi)會客室的影子，在《綠林蔭下》尤其明顯，那些長長的橫梁，石頭地面和內(nèi)設的壁爐，完全就是哈代農(nóng)舍的室內(nèi)情景。哈代小時候，很可能在會客室里聽過音樂人彈奏作樂，喝蘋果酒，在回到他們位于貝克漢姆高地和低地的家園的路上，踉踉蹌蹌唱著歌。會客室的上面就是小哈代的臥室，從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遠處的果園和荒地，然后是一片飼養(yǎng)牲畜的牧場，小哈代在早晨能觀察到鳥和松鼠，在他床邊的小桌上，哈代開始寫詩。

哈代家附近有處空地，用于儲藏木材，石頭和建筑材料。但是也有個花園，種著玫瑰，丁香，還有雜色的金銀花沿著墻壁生長。哈代家自己養(yǎng)雞，還種植一些蔬菜，土豆，蘿卜和卷心菜，很可能還會養(yǎng)上一頭豬。農(nóng)舍還有一處蘋果園，這種用于釀造蘋果酒的蘋果園在多塞特郡鄉(xiāng)下家家都有。年輕的哈代會從果園里采摘貝可漢姆甜蘋果給他的朋友，多塞特郡一家書店的兒子，然后換得在店中讀書的允許。

哈代農(nóng)舍和貝可漢姆高地的花園，代表著一種已然消失的生活，這也正是哈代在他的寫作中不斷重現(xiàn)的。1862年，22歲的哈代離開家鄉(xiāng)來到倫敦一家建筑公司工作。哈代很擅長修復舊教堂，在接下來的5年里都在倫敦工作，不過他從未斷絕和家里的聯(lián)系，經(jīng)常回家。1867年，他接受了在多塞特郡的一個建筑工作，并且開始寫他第一本小說《窮人與貴婦》。這本書沒有出版，不過在19世紀70年代早期，在會客室之上的小臥室里，哈代開始了《綠林蔭下》的寫作。

《綠林蔭下》圍繞著傳統(tǒng)音樂與現(xiàn)代更新穎的教堂樂器的斗爭展開，不過這主要是一則愛情故事。愛情也是占據(jù)年輕的哈代頭腦的主題。1870年的春天，在康沃爾，哈代遇到了他未來的妻子艾瑪·吉福德，艾瑪支持哈代放棄建筑，從事寫作事業(yè)的決定。

1873年秋天，哈代正在寫作《遠離塵囂》，哈代最后一次參加了貝可漢姆舉行的蘋果收獲。他已經(jīng)33歲了，因為雙方家庭都反對他與艾瑪?shù)幕槭拢运€住在家里。

第二年，哈代和艾瑪在倫敦悄悄結(jié)婚，在接下來的十年里，哈代在倫敦和西部鄉(xiāng)村的一些房子往返。在司特明斯特·牛頓生活期間，他寫了《還鄉(xiāng)》，這本小說體現(xiàn)了哈代對多塞特荒野的自然史知識。在這本書中，哈代描寫了八月炎熱天氣里姚伯夫人的花園，這花園就和哈代小時候自己家里的花園一樣。

隨著年歲增長，哈代的小說越來越黑暗，也開始涉獵更具挑戰(zhàn)性的主題，但是小說的背景總是設在他從小就熟悉的環(huán)境里。 哈代的小說被稱之為威塞克斯系列，這個虛幻之地大體上是九、十世紀的盎格魯-撒克遜王國，此時在哈代的頭腦中成形了。

哈代自建的住宅

哈代的小說很成功。從內(nèi)心深處，哈代覺得自己是個詩人，但是他知道寫小說更有助于收入。1883年他住在多爾切斯特，正在構(gòu)思《卡斯特橋市長》，他想為自己和艾瑪設計建造一所新屋。在市外兩公里左右找到了一個地方。哈代新居馬科斯門非常現(xiàn)代，地上兩層，地下兩層，這處紅磚別墅占地0.6公頃，在還沒有建房子之前，哈代先計劃好了花園，劃分了三個花園空間，低點的草坪，中間的地方艾瑪可以種花草，還有一處空間用來種菜。在20世紀20年代，哈代種植活動的中心是低地草地。

1883年，哈代花450英鎊買下了馬科斯門，這片地非常開闊，因此哈代沿著邊界種了2000棵澳大利亞松樹，然后種上紫杉，金鏈花樹等維多利亞晚期園丁喜歡的樹種。哈代最關(guān)心的就是樹，在《綠蔭樹下》中，哈代說，每一種樹都有自己獨特的聲音，在《林居人》，這篇他搬入馬科斯門不久之后所寫的文章中，哈代說自己明白了如何才能種好樹，他描寫杰爾斯用溫柔的手掌抹平根系，好讓樹能夠茁壯成長，他親自在自己的花園里種樹，并且討厭他的樹被砍伐。

作為建筑師的哈代把房子里的水用來循環(huán)澆菜，他還設計了收集雨水的系統(tǒng)，把雨水儲藏在房子下面。他喜歡嫩嫩的蔬菜，堅持覆盆子和草莓要帶著莖采摘下來，他還喜歡蘋果。

哈代家雇了園丁。哈代對待野生動物有著矛盾的態(tài)度，他想要菜園自給自足，同時還喜歡野生動物，不想對其有任何傷害。有只野兔總是來菜園，園丁再也不能忍受這種破壞了，哈代勉強同意幫助誘捕這只野兔，然后就在最后一分鐘，放跑了它。

哈代最感人的詩篇寫于1912年艾瑪死后，在這些詩中，他想象她還穿梭在花園中。在接近中午的時候，哈代會暫時中斷在樓上書房里的寫作，那間書房正好可以看到花園的全貌，他走下樓給園丁相關(guān)的指示，或者是讓種什么，或者是讓收什么。這就是馬科斯門典型的日常生活。然后他會沿著樹林散步，欣賞林間的藍鈴花，哈代不喜歡修剪整齊的灌木叢和玫瑰花叢，但是喜歡野生植物。下午，哈代和他的第二任妻子弗洛倫斯一起在暖房里喝茶，從暖房哈代還能觀賞鳥。馬科斯門的暖房里總是種著天竺葵，仙客來，瓜葉菊，蝴蝶花和菊花。

我國現(xiàn)代詩人、散文家徐志摩就是哈代的粉絲。1925年，由狄更生引見，徐志摩拜訪了偶像哈代，并撰文《謁見哈代的一個下午》，記述了這次會面。“下了站我不坐車，問了馬科斯門的方向，我就欣欣的走去。他家的外園門正對一片青碧的平壤，綠到天邊，綠到門前;左側(cè)遠處有一帶綿邈的平林。進園徑轉(zhuǎn)過去就是哈代自建的住宅，小方方的壁上滿爬著藤蘿。”

如今，哈代農(nóng)舍和馬科斯門都由英國國家信托打理，兩個花園的維護完全靠手工完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哈代對他的兩個花園的態(tài)度，可以看作是對小時候從臥室窗戶里看到的野生環(huán)境和簡樸景觀的持續(xù)模仿和回歸。他從未忘記那些日子，他祖先的聲音在他的頭腦里回蕩，于是他拿起了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