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爺爺李默然

李唫

爺爺對奶奶的愛無微不至

我爺爺性格耿直，愛幫助人，不恭維人，有時候說話不太考慮后果。這有時是優(yōu)點有時是缺點，特別是最后一項，自己想到什么就說什么。讓他“默然”，真的比較痛苦。

爺爺曾對媒體說過，為了時刻鞭策自己“不要亂說話”，他毅然決然將名字從紹誠改為“默然”，希望自己可以不那么“張揚”，希望自己可以比較“圓滑”甚至“八面玲瓏”。但是，這個愿望，終究是個愿望。

我在沈陽過假期，最開心的事情是和爺爺去買菜，因為終于可以大聲說話。我從小就愛大嚷大叫，這個毛病在沈陽被暫時屏蔽了。奶奶心臟不好，我一大聲說話，就被爺爺喝止。

爺爺每天早上給奶奶做飯，每天下午定時給奶奶胳膊套上綠膠皮量血壓，每天吃晚飯前問奶奶“吃藥了沒”。這些并不是因為奶奶有多嚴(yán)重的疾病，她不過是腿腳不好而已，真正的原因是他對奶奶的愛無微不至，成為一種習(xí)慣。

2012年，奶奶走了，離他倆鉆石婚紀(jì)念日只差幾天。為了讓爺爺散心，父母把他接到北京，一住兩年，直到他隨奶奶而去。

鄧世昌不是他表演出來的

爺爺經(jīng)常和我說一句話：“孫子你記住，美帝亡我之心不死！”我覺得老爺子迂腐，這么過時的話如今誰還說？爺爺回答：“等你再長大點就明白了！”

后來我讀了戲劇博士，接觸很多哲學(xué)層面的東西，漸漸有些明白了爺爺?shù)脑挕Ｆ鸫a有一點，我通過分析中外劇本人物了解到，人不會絕對平等絕對公平地看待別人，國家之間也一樣。爺爺從藝60多年，分析人物分析了這么多年，演了各種角色，小時候又經(jīng)歷了戰(zhàn)亂，我想，在他心里和平來之不易，但他又看透了人類的一些秉性，他的觀點看似陳舊，但他一定是感謝穩(wěn)定的時代的。

爺爺還經(jīng)常對我說：“你們是幸福的，我小時候有戰(zhàn)亂，沒法好好讀書，你爸爸小時候有各種‘運動，也沒能好好念書，你們多好啊！”

《甲午風(fēng)云》中的鄧世昌，是他留給這個時代的難以磨滅的形象，之所以讓人難以忘懷，我想，就是因為他心中對戰(zhàn)爭真正的仇恨，他對自己的祖國真的有一顆赤子之心，而不是表演出來的。

做廣告一分錢都沒拿

我記得當(dāng)年轟動全國的“三九胃泰事件”，其實爺爺做廣告一分錢都沒有拿，他讓廠家把廣告費用以贊助的形式直接匯給中國戲劇家協(xié)會辦評獎。這件事當(dāng)年讓爺爺又火了一把，這是他一輩子的心結(jié)。他去世之前，曾經(jīng)多次在媒體上說：“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金獎銀獎不如老百姓的夸獎。”爺爺在那次事件后曾經(jīng)比較消沉。

北京人藝演員、現(xiàn)任中國戲劇家協(xié)會會長濮存昕先生在《魯豫有約》的采訪中說：“李默然，鄧世昌，鄧世昌，李默然，這在中國老百姓心中已經(jīng)是文化符號，不可能被別的代替。”也就是說，鄧世昌能干什么，爺爺就能干什么，鄧世昌不能做的，爺爺也不可以做，鄧世昌不會去拍廣告，爺爺就不能去。從那以后，他一個廣告也沒有接過。

有一次，一個服裝企業(yè)找到爺爺，說不是做廣告，就請他穿著本廠生產(chǎn)的西服照一張照片，他們做成大海報放在工廠里激勵內(nèi)部員工，給的報酬不菲，他搖搖頭說不去。叔叔后來開玩笑說：“你爺爺不是一般的明星，他的身份甚至已經(jīng)超越了明星，他不需要錢，也不可以需要錢！他活著的意義就是為觀眾服務(wù)！”

（摘自《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