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起伏，“特偵組”終成歷史

蕭禱

在臺灣，也許沒有比“特偵組”更悲情的機構。它在政界人士的期待中誕生，卻長期在政治人物的“打罵”下過活。它的“成”與“廢”都折射著臺灣司法的無力。

近十年來，“特偵組”辦了24件案子，其中有9件是前“總統”陳水扁弊案，被綠營斥為“東廠”、“辦綠不辦藍”。

現如今，正是當年催生它的綠色陣營，決定終結它十年的短暫生命。這個陳水扁時期成立的“特偵組”，將要在蔡英文時期被廢除。

9月21日上午，“立法院”司法及法制委員會表示，贊同民進黨“立委”蔡易余、李俊俋等人提案刪除“特偵組”的法源依據，贊同“立委”意見，廢除“特偵組”，回歸偵查常態。

? ?2013年，針對“特偵組”涉及監聽“國會”、泄密疑云，民間司法改革基金會來到“檢察院”門前，抗議廢除“特偵組”。?

明年1月1日，“特偵組”將正式走入歷史。

當初，民進黨“立委”蔡啟芳提議設“特偵組”，而提議廢除的民進黨“立委”蔡易余恰為蔡啟芳之子。對此，蔡易余解釋：“父親當初主張‘特偵組法制化，沒想到最后被濫用成‘政治打手，他自己感受最深，也深深后悔。”

立意良善，對綠也對藍

隸屬“最高檢察署”的“特偵組”，成立之初可謂立意良善。

“特偵組”的前身，是臺灣“查緝黑金行動中心”。當時臺灣的檢察系統易受行政干擾，只敢辦一些層級比較低的官員，被譏“只打蒼蠅，不打老虎”。

2006年，正值陳水扁位于“總統”寶座，針對他的“國務機要費案”被交由臺灣“高檢署”查黑中心偵辦。當時，便有人質疑查黑中心查辦“總統”的決心。

緊接著，在綠營人士舉發下，查黑中心又偵辦了馬英九的臺北市長特別費案，且對馬英九提起公訴。更多的人懷疑查黑中心受到了來自“總統府”的影響。

被偵辦的一個是時任“總統”、一個是時任市長，自然引發政界的廣泛討論。于是，有人建議把設在“高檢署”的查黑中心廢除，另設立特別偵查部門，專門偵辦高層級案件。

就此，2007年4月2日，“特偵組”掛牌成立，旨在不受高層職權壓力，專司調查“正副總統”、“五院院長”、“部會”官員或臺軍高層貪瀆案，全臺選舉舞弊或妨害選舉案件以及特殊重大貪瀆、經濟犯罪、危害社會秩序案件。

“特偵組”的成立，是為了順從民間期望，從查緝黑金的貪污索賄升格到偵查政府高層的貪污腐敗。

其中最受矚目的一案，即是2008年“特偵組”“打倒”前“總統”陳水扁。2008年11月11日，“特偵組”傳喚陳水扁到案，歷經近6小時訊問后，檢察官以陳水扁涉犯重罪，向法院申請羈押。11月12日，臺北地方法院合議庭歷經近11個小時審理，裁定陳水扁羈押禁見，并于上午7時許移送臺北看守所。被移送時，卸任僅6個月的陳水扁聲稱，這是對他的“政治迫害”。

在綠營看來，敢辦陳水扁是“特偵組”實為國民黨“政治打手”的明證。而在偵辦過程中，檢察官越方如公開說，“這個案子辦不出來，我們應該下臺一鞠躬。”以辭職作擔保被視為先行推定陳水扁有罪，從而影響了“特偵組”的威信，民進黨譏稱其“辦綠不辦藍”。

不過“特偵組”辦的案子，實際上橫跨藍綠，從陳水扁貪腐到馬英九任內“行政院”秘書長林益世索賄，都倒于“特偵組”的法網之下。

?2008年11月11日，陳水扁到“特偵組”應訊，后被拷上手銬收押。

“白色恐怖好，監聽吃到飽”

然而，“特偵組”卻在2013年因一系列事件讓民眾起了疑心，認為不僅手法有誤、成效不彰，更不見其當初良善的立意。

當時，“檢察總長”黃世銘所指揮的“特偵組”，因調查前“立法院長”王金平關說案，被民進黨“立委”管碧玲揭發監聽“國會”總機，“特偵組”立刻出面否認，但慘遭記者當場揭穿。后來，黃世銘稱這只是一個失誤。

包括國民黨在內的“立委”都痛批“特偵組”是“白色恐怖好，監聽吃到飽”。

事件還在進一步發酵，黃世銘又被踢爆，指其在案件偵結之前，夜奔“總統府”向馬英九面報案情，涉及泄密。

關說、監聽“國會”、泄密三大疑云，最終引爆“九月政爭”。黃世銘之后因泄密案被捕，成為首位被判刑的“檢察總長”。

此事的影響一直延續至今。曾一手催生“特偵組”的檢察官改革協會召集人、檢察官陳瑞仁近日說，因“特偵組”與黃世銘涉及“九月政爭”，打擊太大，如要廢除，只好接受。有檢察官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總長辦案得向‘總統報告，連基層檢察官都不如”。

后來，“特偵組”查破檢察官包庇電動玩具業者的案件，雖然叫好，但是也被認為違背了當初成立的宗旨。而沉冤多年的臺灣空軍士兵江國慶冤死案，當局為了應對民意和輿論的壓力動用“特偵組”偵查，結果以追訴時效已過結案，更被譏為草草了事。

陳瑞仁稱，“特偵組”階段性任務已完成，表現又不如人意，“可以功成身退了”。法律界人士稱，按照現行的法律制度就已經足夠查辦案件，無須“疊床架屋”。而基層檢察官幾乎一面倒，認為若“檢察總長”想濫權，“特偵組”將成為“總統”御用工具，“成立‘特偵組是為偵辦權貴時抵擋政治干預，現在卻淪為御用政爭工具，該廢了”。

同時，“特偵組”法律上無人監督，也為人詬病。有關廢除“特偵組”的提案中稱，因“特偵組”設置在最高檢察署，掌權過大，不受任何機關監督，經手案件也多次引發社會爭議，導致人民對檢察系統極度不信任，故提案廢除。

“政治打手”之爭

此次廢除事件正值民進黨蔡英文上任4個月，在藍營還是引起了不少質疑，認為民進黨廢“特偵組”，恰是因為其不愿做“政治打手”。

馬英九辦公室前發言人羅智強披露，政黨輪替后，民進黨期望“特偵組”能“比照辦理”，像辦陳水扁一樣辦馬英九。但對美河市、泄密案、獻金案等多起對馬英九的控告，“特偵組”都以無證據簽結，民進黨對此感到極度不滿。

而據報道綠委曾半公開稱，“就算辦不了馬英九，也要把‘特偵組廢掉，幫扁出氣。”

國民黨政策會執行長蔡正元近日在網上發文，直指民進黨廢“特偵組”是為陳水扁報仇。他表示，陳致中獻給了蔡英文“英全三箭”：通過“不當黨產條例”斗爭國民黨;廢除“特偵組”;撤換馬英九任命的檢察長并司法報復馬英九及國民黨籍政治人物。“現在看來蔡英文都照做了”。

陳致中就此反駁，這些不是他個人意見，他在廣播節目、社交網站中主張廢“特偵組”，是一種民意，“法務部”聽到了這種民意。他還稱這是“全民共識”，“隨便在路上攔一個路人問，都能得到這個答案！”

雖不知路人何所思，但曾被“特偵組”調查多年的臺灣企業家戴勝通，近日在社交網絡上表示反對。他質問，高官把手伸進法律，是“特偵組”的問題嗎？“特偵組”廢了，人還不是可以把手伸入法院？“特偵組”只查大案，大官、大生意人對它咬牙切齒，對一般老百姓卻只有好處。留下“特偵組”，讓那些大人物心存警惕，不是臺灣之福嗎？

島內媒體稱，“法務部”對“特偵組”祭出政治回馬槍，是為了從“檢察總長”手中搶回指揮偵辦“總統”和大官的權力。民進黨擔心“特偵組”成為自走炮，蔡當局高層終有一天會被查，故先行下手，以絕后患。

對此，媒體評論認為，“特偵組”這十年間的問題就是“猜忌”，可以說，“特偵組”的成，是人民對司法沒信心;“特偵組”的廢，是政客對司法沒把握。

（武薇薦自《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