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豆腐

張培勝

上中學的時候，父親為生病的爺爺奶奶治病花錢，還要為我上學交學費，花費很大。思來想去，父親決定賣豆腐掙點錢，以增加家里的經濟收入，地點就設在我所在的學校門前，那里人流量大，生意一定不錯。

一塊小木桌用來擺放鍋碗盤碟，一張簡單的操作平臺下面放個小氣罐，平臺上面放個平板鍋用于煎豆腐，父親揮動手中的小鍋鏟，不時翻轉豆腐塊，待豆腐塊微焦，便抖上辣椒粉、花椒粉、胡椒粉，最后一道工序——灑上一把蔥，攪拌幾下，就可以裝碗了。味道不錯，兩塊錢一碗，價格不貴，父親的生意還不錯，父親忙碌著，臉上卻掛著笑容。

可是，我在那個學校讀書，覺得父親在門口擺攤，讓我丟臉，我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每次路過校門口，我就裝作不認識父親，有幾次父親向我打招呼，我頭都沒回，徑直往前走。可父親沒在意我無聲的抗議，繼續賣豆腐。

后來，我終于忍不住了，向父親提出抗議：“不能在學校門前賣豆腐了！”父親聽后，低頭沉默良久，嘆息一聲就沒理我了。第二天，父親還是我行我素去校門口擺攤賣豆腐了。不到一個月，一傳十，十傳百，好多同學都知道校門前那個人是我的父親，有的同學碰到我便問我“門前那個賣豆腐的是不是你父親？”甚至，有的同學當面嘲笑我。有一天，我忍受不了同學的嘲笑，哭著回了家。我對母親說，要是父親再去校門前賣豆腐，我就不上學了。父親知道了我最后的“通牒”，對我說，“你安心上學吧，我不在你們學校賣豆腐了。”聽母親說，那一晚，父親一宿沒睡著，悄悄抹著淚。

不久，父親外出打工，我在學校的生活也平息下來了。父親為了掙更多的錢，開始挖煤。高三那年春節，父親對我說：“你要考個好大學，我答應你不在你校門口賣豆腐，給你留了面子，你也要給父親掙個面子才行呀。”那一刻，父親的話如針一般扎進我的心里，我凝望著父親——父親的背駝了，白發多于黑發，一張核桃臉上訴說著生活的無奈和滄桑。我默默點頭，眼淚禁不住流下來，我悔恨我自己不能理解父親，也怪我的想法太幼稚。

高考還算順利，我考上了理想的大學，父親的臉上綻出笑容。大一放暑假，我對父親說：“我想去賣豆腐，并且去我上學的學校門前賣。”父親一臉驚訝地說：“不太好吧，那個學校，好多人認識你，要是他們知道我是你父親，太丟臉了。”我緊緊地拉住父親的手說：“爸，不丟臉，我和你一起賣豆腐。我讓他們知道，我有個賣豆腐的父親！”父親笑了，一臉璀璨。

站在校門口，父親一邊忙活著，我大聲吆喝著：“賣豆腐，賣豆腐！”好多同學和老師圍了上來，這時，我打開手機，放起那首劉和剛唱的《父親》，“我的老父親，我最疼愛的人，生活的苦澀有三分，您卻持了十分，這輩子做你的兒女，我沒有做夠，央求您呀下輩子 ……”我主動向老師介紹，“這是我的父親！賣豆腐的！”老師們向我投來羨慕的目光。學弟學妹們驚訝地看著我，“真是你的父親嗎？”“是的，是我的父親！”我堅持地說，一邊忙活的父親不好意思地笑了，像個天真的孩子，不過，父親笑得很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