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用巨款的小會計

文_丁一鶴（北京西城）

動用巨款的小會計

文_丁一鶴（北京西城）

編者按：

十八大以來的反腐大潮中，“虎蠅”落馬總是特別吸人眼球，小官巨貪的“不對稱”更容易讓人震撼和憤怒。然而，為何會出現這種小官巨貪的現象呢？有一種說法是，因為近年來中國經濟高速發展，各行各業都相對更加“富裕”，這才給了一些“小官”機會，以前沒錢時想貪也沒得貪。但是，卞中案卻發生在十多年前，那時中國經濟遠不及今天，然而卞中案的涉案金額卻絲毫不遜色于今天的“虎蠅”們，這又是為何？

2004年11月9日，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對轟動京城的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財務局經費管理處會計卞中貪污、挪用公款案作出判決，以貪污罪、挪用公款罪，一審判處被告人卞中死刑，緩期2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卞中貪污、挪用公款一案，是北京市法院近年來審理的涉案金額最大的一起貪污、挪用公款案。一個其貌不揚甚至有些猥瑣的小會計，何以張開鯨吞之口大肆貪污挪用公款？他貪污、挪用的公款去向何方？當案件曝光之后大家才驚訝地發現，卞中貪污挪用2.2億元巨款竟然是為了在情人面前維護自己男人的尊嚴，僅僅為了掙個“面子”而已。

自卑與自尊的掙扎

卞中出生在北京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家庭，他的父親是我國一位貢獻卓著的水利專家，母親是某科學院的研究員，哥哥、姐姐一個在國外工作，一個擔任某大單位的領導，都已事業有成，而卞中被逮捕前一直是個不起眼的小會計。其貌不揚的卞中在家里排行最小，哥哥姐姐從小都非常優秀，不但學習好，而且都相貌堂堂，這給卞中很多心理壓力，使自卑的他從小養成了內向的性格。

卞中這樣一個其貌不揚、事業平平的男人，他內心的痛苦無人知曉。為了緩解郁悶和痛苦，他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本職工作中。卞中天資聰穎，腦子好使，對本職業務頗有熟悉。擔任會計工作后，卞中刻苦鉆研業務知識，他認真的態度和老好人的性格受到了領導和同事的肯定，而他也在工作中了解到了基金會所有款項的來龍去脈，同時也發現了財務管理上的一些漏洞。

為了施展自己的才華，自卑的卞中在單位里時常尋找萬眾矚目的機會。1995年，機會終于來了，基金會的財務人員參加全國會計師統一考試時，只有卞中一人順利過關。這一次卞中大大地風光了一回，讓單位領導和同事們刮目相看。

也就在這次會計師考試結束后，卞中的桃花運也隨之而來。基金會直屬的機關服務中心會計姚琴找到卞中，請卞中幫助她復習功課，準備迎接1996年的考試。

姚琴雖然比卞中大3歲，但顯得比卞中年輕許多，而且長相標致，身材姣好，在單位里人緣也不錯，卞中對她傾慕已久。能有機會給自己喜歡的美女輔導功課，何嘗不是卞中夢寐以求的事情？

從1996年4月起，姚琴每周兩次到卞中家里請卞中輔導功課。通過多次接觸，他們慢慢變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姚琴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人，為了對卞中的幫助表示感謝，見卞中穿得邋遢，她就拽著卞中去給他買來合體的衣服；見卞中獨自居住的房子窩窩囊囊，姚琴把卞中的家收拾得窗明幾凈；見卞中一個人生活挺可憐，每次來補習功課，姚琴就給卞中買些牙膏牙刷等日用品；到了吃飯時間，姚琴經常親自下廚房為卞中做一頓可口的飯菜。

在卞中的傾力幫助下，經過半年的努力，姚琴終于如愿以償地通過了1996年的全國會計師資格考試。取得會計師資格后，姚琴為了感謝卞中，她特意下廚為卞中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三杯酒下肚，醉眼迷離的卞中眼里的姚琴越來越美艷動人，心旌動搖的卞中終于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將姚琴抱住，面紅耳赤的他們相擁著滾到了床上，從此他們成為情人。

貪污挪用公款籠絡情人

可是，一個既無財又無貌的小會計拿什么來籠絡這位多情的美人呢？卞中想到了他發現的財務漏洞。

為了博得姚琴的歡心，卞中非常神秘地對姚琴吹噓自己手頭有一大筆巨款。為了在姚琴和他的家人面前撐“面子”，也為了證明自己確實有錢，卞中決定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他決定送一筆錢給姚琴，他讓姚琴找個賬號，聲稱要劃撥一筆錢過去。姚琴就找到自己的哥哥姚劍，而姚劍也很快把一個上海的賬號告訴了卞中，卞中隨即把137萬元轉到了那個帳戶上。

卞中怎么會一下子劃撥出137萬元的巨款呢？其實，在與姚琴成為情人之前，卞中已經開始打公款的主意了，在怎樣利用手中權力斂財上動過歪腦筋。而且小試牛刀便有大大的斬獲，卞中的牛刀小試便得到接近300萬元的“好處”。

1995年6月，卞中跟同學陶某聊天時吹大話稱自己能搞到巨款。陶某當時正跟自己的姐夫一起做生意，有個很好的項目正有很大的資金缺口，聽到卞中吹噓自己手頭上有幾千萬元的閑置資金可以折借，陶某馬上說他的公司正好缺少資金，如果卞中能搞到1000萬元借款，他的公司可以出高利息借貸。

通過正常渠道借錢當然不可能。卞中無奈之下動起了歪點子，他跟負責存款業務的出納吳峰商量私下將款項借給同學，但被吳峰回絕了。卞中非常執著地勸說吳峰，還特意把吳峰約到新大都飯店與他的同學陶某商量。這次交談他們一拍即合，最后商定先找一家銀行把基金會的1000萬元公款存入，然后提供給對方的私人企業用于經營活動。兩人向陶某提出條件：一是所付利息必須是現金；二是要由陶某的企業出資讓他倆出國玩一趟。陶某同意后，他們便以基金委的名義同對方企業簽了個借款協議。

同年8月，由吳峰偷蓋公章、開支票，卞中辦理具體手續，擅自把1000萬元資金打到某銀行，然后幾經周折打到了陶某公司的賬戶上。這筆錢“體外循環”了兩年多，直到1998年4月才回到基金委的賬戶上，不僅為陶某的企業賺了大錢，也給卞中帶來了294.5萬元的豐厚“利息”。

2.2億元公款打造“首富”尊嚴

卞中明白，憑自己的條件，不可能長期擁有姚琴，她遲早會離開自己的。尤其是后來姚琴擔任基金會機關服務中心財務室主任，與卞中的差距更大了。

為了穩固和姚琴的關系，卞中想方設法通過姚琴認識了姚琴的哥哥和妹妹，姚琴也向哥哥妹妹暗示了她與卞中的情人關系。姚琴的哥哥加入了美國國籍，是法國駐中國一家公司的副總裁，妹妹姚簫在日本開了一家美容院，他們的觀念都前衛，聽姚琴說卞中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尤其是卞中一下子就把137萬元打到姚劍的賬戶上，所以他們并沒有反對他倆的不正當關系，由此，卞中和姚琴的情人關系進一步明朗和穩定。

為了維持和姚琴的情人關系，卞中除了給她買名貴首飾、送豪華住宅和轎車，還接二連三地將巨額公款挪用給姚劍使用。

從2000年12月到2002年3月，卞中利用偽造給受資助單位撥款的進賬單做賬等手段，先后多次將公款挪用到姚劍的公司。卞中有26項挪用公款的犯罪情節，其中有10項挪用到了姚劍的公司，最大的一筆是6000萬元，總額超過1億元。卞中還5次將基金會批準撥出的項目經費共計714萬余元予以截留，以姚琴妹妹姚簫的名義存入銀行，最后再轉到自己手中。

如此這般，卞中在擔任基金委財務局經費管理處會計期間，利用自己掌管專項資金下撥的權力，采用虛構撥款事實，偽造財務、銀行對賬單，削減撥款金額等手段，涉嫌貪污、挪用公款共計2.2億余元。他的職務犯罪行為從1995年一直持續到2003年案發。

法庭上大禍獨攬

經過7個多月的偵查，檢察機關查明：1995年8月至2003年1月，卞中在擔任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綜合計劃局計劃財務處出納和財務局經費管理處會計期間，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分別采取偽造銀行信用憑證、電匯憑證、進賬單等手段貪污公款高達1262.37萬元，另外還單獨或伙同他人將公款20993.3萬元挪用給他人進行經營活動。

卞中對自己犯下的驚天大案要承擔的法律責任心知肚明。有時為了排解壓力，他對提訊的檢察人員開玩笑說：“我知道我的案子‘無解’（指可能會判死刑）。”

2003年9月25日，海淀區人民檢察院反貪局以卞中涉嫌貪污罪、挪用公款罪移送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審查起訴。2004年7月，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以卞中涉嫌貪污罪和挪用公款罪向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身材矮小的卞中站在法庭上顯得更加渺小猥瑣，這個平時極不起眼的男人用2億元公款粉飾自己的面子。現在他終于黃粱夢醒，滿臉悔意地站在人民法院的被告席上。

當公訴人問到他挪用公款犯罪的經過時，卞中沉默許久后才說：“時間太長了，我也記不清楚了。”當問及是否與其他人共謀時，卞中立即否認，強調這一切都是他的“個人行為”。他不時為同案犯吳峰和自己的女友姚琴及家人等涉案人員百般開脫，聲稱自己的貪污、挪用行為“與他們無關”。

法院經審理查明，被告人卞中貪污公款共計人民幣1262.37萬元，挪用公款共計人民幣19993.3萬元，伙同其主管領導、經費管理處副處長吳鋒挪用公款1000萬元。

2004年11月9日，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對轟動京城的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財務局經費管理處會計卞中貪污、挪用公款案作出判決，法院鑒于卞中在被抓獲后能夠如實供述所犯罪行，認罪態度較好，且大部分贓款已追繳，以貪污罪、挪用公款罪，一審判處被告人卞中死刑，緩期2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同案的吳峰被判處有期徒刑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