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大帝

三井獸

“當你相信這個過程（Trust The Process）的時候，你就會像蝴蝶一樣輕盈（Float like a butterfly）。”新賽季開始前，喬爾·恩比德在自己的Instagram上寫道。“Float like a butterfly”是拳王阿里的一句名言，意為腳步像蝴蝶那樣輕盈；而“Trust The Process”則是前76人隊總經理薩姆·辛基在任時制定的口號，他當時希望球迷可以有耐心，相信他們建隊的過程。恩比德不但以這兩句話作為激勵自己的誓言，而且還把自己的名字改為Joel "The Process" Embiid，并想讓76人的解說員在球員入場時這樣介紹自己，可見兩年沒有打球的他已經做好了回歸NBA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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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2014年背部受傷，選秀大會前夕右腳受傷以來，恩比德已經整整兩年半的時間沒有打過一場正式的籃球比賽，他對于NBA新聞的貢獻除了康復治療之外就是在推特上跟別人打打嘴炮PP圖片，但如今，被球迷戲稱為“推特王”的恩比德終于回來了，雖然只是預熱的季前賽，但已經足以讓等待已久的球迷歡呼雀躍了。在第五場面對奇才的季前賽中，恩比德拿到了他職業生涯的首個兩雙，他僅僅在上半場出戰14分鐘，便砍下11分和12個籃板，同時還有1次精彩封蓋。當今年的狀元本·西蒙斯因傷休戰的影響下，恩比德如此的表現或許可以稍稍撫慰76人球迷的心了。

在進入NBA之前，這位七尺巨漢在籃球名校堪薩斯只打了一年，也是2004年狀元威金斯的隊友。他以大一新人身份在場均23.1分鐘的時間里能夠拿下11.2分、8.1個籃板和2.6次封蓋，他總計72個蓋帽打破了堪薩斯大學新生的蓋帽數，并榮獲大12賽區的年度最佳防守球員。雖然他最終因傷沒有打錦標賽，但恩比德的表現就像是下一位天賦滿滿的巨星——身型足夠巨大，臂展達到了2.26米，體能充沛，速度又不慢，還有一手出色的中遠距離投籃。無論怎么看，他都是一塊待開發的瑰寶，他的大學教練比爾·塞爾夫就說，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恩比德的天賦有多高。

2014年選秀大會出了一堆明星坯子，包括威金斯、帕克、戈登等，但要論天賦最好的大概還是恩比德，如果沒有在選秀前裝了兩根鋼釘在他受傷的右腳里，恩比德或許會成為狀元，但即便如此，76人還是把一個寶貴的探花簽賭在了他身上。然而，本來半年的康復時間反反復復地拖到了現在，以至于那個當年被比作“奧拉朱旺+鄧肯”的傳奇新星生生熬成了“奧登+拜納姆”的玻璃巨人。

好在痛苦的等待終于到了盡頭，即使蹉跎了兩年時間，恩比德在季前賽還是展現了令人驚艷的天賦，連續3場得分上雙，每場都能站上罰球線，76人主教練布雷特·布朗盛贊他是球隊的防守珍寶。更讓人驚喜的是，在養傷的這兩年，恩比德的身高從2.13年長到2.18米，以至于隊友奧卡福和諾埃爾在他身邊顯得如此苗條。

為了保證恩比德能夠完全恢復，76人嚴格限制他的出場時間，每場只能出場12分鐘，最多也就打14分鐘，還要被分割成3至4分鐘一個小段。在過去的五場季前賽中，他的上場時間逐漸被提升到了20分鐘，而等到了常規賽可能會循序漸進，但頂多每場也就打20多分鐘——球隊在討論后決定，在常規賽揭幕戰與雷霆的比賽中會讓恩比德出場24分鐘左右，而他最終在22分鐘的時間里砍下了20分和7個籃板——畢竟這么久沒有打比賽，又背負了如此龐大的身軀，想當年姚明正是被不堪折磨的腳傷擊敗，76人可不想重蹈覆轍。“我已經重新歸來了。”恩比德說，“從身體上來講我已經恢復了200%的健康，不過就比賽場上的一些經驗來看，我還不敢說自己已經達到了100%的程度，我仍然會感覺疲憊。”

對陣活塞隊的季前賽中，恩比德首發出場打了5分半被替換下場，這個范圍讓恩比德感覺很舒服。“我認為自己還沒有準備好一口氣打8分鐘。”恩比德說，“我得花上一些時間來調整，恢復身材，適應比賽的節奏，我已經適應好了5分鐘左右的連續比賽時間。”恩比德對于自己狀態的提升充滿自信，他能夠推動自己去練習一些小技巧或者參與球隊的合練。“一切都始于訓練。”他說，“在賽場上奔跑，用心打好每一個回合，嘗試著減少突破，這是我最近在練習的東西。我的雙腿仍然很沉重，因此我得格外愛惜自己的身體，把它放在冰桶中泡一泡。這得需要一段過程，你一定要堅信這一點。”

恩比德同時還在努力減重，他希望能在常規賽開始前把體重減到120公斤左右。“我想他真的很努力地要求自己。”布朗教練說道，“我想他處在正軌上，希望能在常規賽有很好的發揮。我們總是希望得到更多，我想他現在的體重已經很棒了，我會給他的恢復情況打A+。”

如此一來，那些期望恩比德能夠成為最佳新秀的球迷或許就要失望了，你不可能看到一個數據出色的恩比德，不過就效率而言，他絕不會讓人失望。恩比德在大學時期就是個能在外線投籃的怪物，而這項技能同樣在NBA中有所展現，近3場比賽他都有在三分線外出手的記錄，而且還曾命中一球。恩比德能夠定點出手遠距離投籃，也能在擋拆后高位出手，最嚇人的是他還能接球后運用腳步調整后出手。這一招幾乎是小前鋒和搖擺人們的必備武器，但發生在一個大中鋒的身上實屬罕見。低位進攻和籃下手感及爆發力這些就不用說了，罰球是他的另一個亮點，季前賽不但投出超過80%的命中率，而且曾連續兩場都站上8次罰球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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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恩比德的身型仍顯笨重，但他的移動速度不差，在擋拆后的換防沒有太大問題，沒有換防也能及時回到自己的防守位置。身高臂長加上彈跳力，讓恩比德在油漆區的威懾力十足，他已經連續5場都能送出蓋帽，可見要想在低位一對一單吃恩比德并不是容易的事情。當然，恩比德的缺點也同樣突出，他如今的最大問題是眼中只有籃筐，雖然布朗教練稱贊過恩比德是一個很好的傳球者，但他還沒有展現出這一面。或許這一點球隊要負些責任，外線射手的缺乏讓空間太擁擠了，恩比德想傳都不知道給誰，于是至今他的助攻數還是零蛋。

生嫩的經驗讓恩比德在處理球上令人膽戰心驚，居高不下的失誤次數，差勁的出手選擇，還沒適應NBA強度的碰撞，讓恩比德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幾場比賽下來，他還沒有一場的命中率超過50%，進攻效率相當低，即使外線手感不錯，但過多的遠投會大大降低恩比德的進攻價值。而防守上，恩比德還無法拿捏NBA的尺度，他在季前賽一再陷入犯規麻煩，而76人全隊也沒有其他球隊那樣的老江湖來耳提面命，恩比德只能自求多福，摸著石頭過河了。整體來看，22歲的恩比德遠比其他同齡球員生澀，但即使這樣，他依舊是讓每支球隊眼饞的寶藏。好在中鋒是成熟期比較晚的位置，只要能保持健康并穩定輸出，恩比德絕對是未來的全明星苗子。

季前賽中，恩比德場均上場14.2分鐘，能夠貢獻11.4分和5.5個籃板。數據或許不算太亮眼，但這對于一個兩年沒有打球的大中鋒來說已經足夠好了。雖然現在的NBA正處于小球時代，但恩比德這樣的優質的巨無霸依舊是如同完美無瑕的鉆石一般罕有。簡而言之，優質的中鋒能夠做到絕無僅有的統治，要知道拉塞爾、張伯倫、賈巴爾、奧尼爾、羅賓遜和奧拉朱旺這些大個子球員合計得到過27個NBA冠軍。“如今的大個子難求。”某西部球探如是說，“而喬爾的腳步好、手感佳，能馳騁自如，有著非常棒的運動能力和蓋帽預判能力，而且別忘了他現在能拉到外面露一手中距離跳投。這樣的條件讓人確實感受到了奧拉朱旺的風采。”

恩比德被拿來跟奧拉朱旺作比較還因他們都是來自非洲大陸，前者來自喀麥隆，后者來自尼日利亞，而且他們接觸籃球的時間都比較晚。大夢15歲之前在踢足球，而恩比德16歲前的職業規劃還是打排球。“他打的比賽場次雖然不多，但上手卻比其他人要快。”某東部球探說，“身高是教不出來的，同時他還是屈指可數的純中鋒球員之一，即使放眼到NBA以外的世界范圍也是如此。五年的時間就能夠打出這種水平的比賽，真的讓人五體投地。”

與活塞的比賽，恩比德面對比他還要大一號的馬里亞諾維奇，但是當他使用出結合投籃虛晃以及刺探步的一連串動作后，只留下塞爾維亞長人摸不著頭腦而無所適從的尷尬場面，而此時，場邊的評論席已經徹底炸開花了。“我想大家把恩比德比作大夢惟一的原因，就是他用過幾次夢幻腳步，不過如果他從來都沒有在比賽中使用過這個腳步，我不知道把他跟誰做比較好，”某東部球隊球探說，“按照現在的進度發展下去，也許，他真的可以達到奧拉朱旺那個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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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76人為什么沒有放棄恩比德的原因，進入NBA兩年卻沒打過一場正式比賽，但已經從球隊領走了超過900萬薪水，新賽季工資高達480萬。“當你談到恩比德做的那些事誰能做到，你會發現可以拿來比較的人很少。”布朗教練說，他還曾特別問過查爾斯·巴克利，恩比德的模板是誰，而一向口沒遮攔的巴克利少有地詞窮了。那么，這位76人不拋棄不放棄的天才中鋒會讓人眼前一亮還是被傷病再度擊垮？是在各方壓力下崩潰抑或重新定義這個時代？沒人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為了拯救這位遠未成氣候的不世出奇才，76人盡力了。

上賽季勇士客場對76人，庫里的賽前熱身曾吸引了大批球迷提前到場觀戰；但實際上，吸引費城球迷的賽前熱身并不止這一場——三月初76人主場對熱火，開賽前一小時，恩比德在球隊體能教練托德·懷特的陪伴下，在場地上進行個人訓練。數百名76人球迷擁在前排座位區域，掏出手機錄下了這期盼已久的一幕。單腳站立的恩比德，在三秒區內連續投進5球，而踩在地上的腳，就是八個月前做手術的那只。隨即他在罰球線附近練起了跳投，22次出手命中20球。接下來他來到低位，在和教練對抗后用勾手投籃，先在左側后在后側。然后他又練起了罰球和中遠投，最后以三分收場，投籃命中率達到70%以上。

這一切都被費城當地記者錄了下來，放在YouTube上的視頻點擊量輕松超過了10萬次；而同樣一家媒體發布的76人主帥布朗賽前新聞發布會視頻，14個月下來總點擊量只有257。有意思的是，由于此后一段時間都沒有再發布有關恩比德的視頻，甚至有76人球迷在推特上直接向記者發問：“我要買場邊的哪個位置，觀看恩比德訓練的視角最好？”很多人都關注了恩比德的推特和Snapchat，留意這個年輕人的一舉一動，但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恩比德曾經在上賽季遠赴卡塔爾，一個在國際籃聯排名中僅列第50位的中東國家，76人把他送去多哈的一家名為阿斯佩塔的體育科學中心兼體育醫院進行術后復健。

阿斯佩塔是卡塔爾為成功舉辦2022年足球世界杯所建造的配套設施之一，官方資料顯示已經有15000位運動員入住過這里，有20位職業足球運動員在參加2014年巴西足球世界杯之前專門來這里治療。但對于NBA球員，專程飛越大半個地球來卡塔爾求醫問診，還是個新鮮事。這是世界知名運動科學家大衛·馬丁博士的建議，馬丁在澳大利亞運動中心工作了30年，去年夏天他被請到費城給恩比德診治時，得到的消息：恩比德核磁共振成像檢查結果并不樂觀。“這讓喬爾感到很沮喪，而我從來都不希望有人受傷。”馬丁回憶道，“我覺得自己應該全力以赴去幫助這個家伙。”甚至馬丁感到有一點興奮，因為他渴望迎接挑戰，完成拯救恩比德的重任。在完成一系列的康復之后，把恩比德送到阿斯佩塔中心是馬丁整個治療計劃的最后一步。

賽季期間將球員送上航班飛12個小時去做復健，76人也真是拼了。“他們的所有醫療設備都是A+級別的。”主帥布朗說，“我們想跳出傳統，來點新意，改變下喬爾的生活，這一切都令人興奮不已。”最重要的是，恩比德對阿斯佩塔中心的環境并不陌生，這個出生于喀麥隆的年輕人從小最喜歡的運動就是足球，而且恩比德還能說流利的法語，而法語也是阿斯佩塔中心醫療人員的“官方語言”，這簡直讓他有了家的感覺。另外，多哈的冬天比費城平均氣溫足足高20多度，待在這里太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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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馬丁博士達成合作前，76人用了整整一年時間，一邊面試意向對象，一邊還咨詢澳大利亞運動中心的其他員工對馬丁的印象，甚至剛開始獵頭人員都沒告訴馬丁是哪支NBA球隊對他感興趣，直到三個月后才將辛基和布朗介紹給他。“我認為他們沒有打電話給我的父母，但和其他人應該都已經聊過了。”馬丁開玩笑道。去年7月，76人正式和馬丁簽下了三年合同，而治療恩比德就是第一件也是最關鍵的工作。

馬丁先后和超過10名以上醫生討論了治療方案，最終決定用恩比德自己的髖骨做移植再造手術。而在同一時期，托德·懷特也加入了76人團隊，這位在得克薩斯大學做了14年體能教練的資深人士，因為和杜蘭特的成功合作而聞名天下。足夠耐心的管理層和教練組，足夠專業的醫療和訓練團隊，恩比德真是個幸運兒。“我感覺他更像是個成熟的職業運動員，對待籃球全情投入，保持激情。”布朗評價道，“他確實很久沒比賽了，他不想錯過任何事，不想走錯一步。而我們在他身邊安排的人，也確實夠多的。”

作為職業球員的30來個月里，恩比德經歷了太多磨難——他還沒打NBA比賽，就已經做了兩次導致賽季報銷的手術；2014年秋天，他13歲的弟弟阿瑟在非洲遭遇車禍去世；去年10月，《體育畫報》在一篇報道里直接質疑他的職業態度：“恩比德居然用酒壺豪飲秀蘭·鄧波兒雞尾酒！”馬丁承認，他知道恩比德喝秀蘭·鄧波兒雞尾酒。“我喜歡喝有甜味的雞尾酒。”恩比德直言不諱。不過馬丁堅稱：“我從來沒親眼看到他喝那種雞尾酒，更別說看他連飲10杯了。我也沒見過他胖到300磅的樣子，我根本沒有見過他那種面孔。”在他的意識里，這個問題很容易解決，因為NBA球員想吃到些垃圾食品實在太容易。“哪里都會找到這種食品。”馬丁說，“誰都想討好他們，所以想吃什么就能吃到什么。你可能想減肥，但不斷有人走進房間給你送土豆餅和巧克力棒怎么辦？我們都是普通人。”

為了幫助恩比德更好康復，76人還給他專門請了一位廚師。整個康復期，私人廚師和營養學家一起制定既夠健康又能滿足恩比德口味的病號食譜，食物里富含有助于骨頭和結締組織生長的脯氨酸。為了讓恩比德攝入足夠的維生素C，工作人員每天都給他榨果汁——開始是橙汁，后來根據其口味又換成了芒果汁。從新榨芒果汁到阿斯佩塔中心，76人對恩比德照顧得無微不至，但他們也很清楚，這仍然是一次賭博，比NBA選秀樂透抽簽更難以捉摸。無論資金投入多大，無論方案多么細致，恩比德還是有可能無法恢復到大眾希望的樣子。“這就是醫學的魔幻所在，有時候你能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但你很清楚這還不夠。”馬丁感慨道，“不過無論情況怎么樣，我們已經打出了所有的牌，希望能得到好結果。”

統治一切還是言過其實，恩比德大帝的迷之一切，就等著新賽季來給我們揭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