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富禮(濱江區國家稅務局 浙江 杭州 310051)
陳 展(浙江省國家稅務局 浙江 杭州 310006)
外商投資企業非公允股權稀釋的涉稅問題探析
郭富禮(濱江區國家稅務局 浙江 杭州 310051)
陳 展(浙江省國家稅務局 浙江 杭州 310006)
近年來,稅務部門不斷加強對非居民股權轉讓行為的監控管理,“一元轉讓”、“平價轉讓”等股權轉讓行為作為重點風險事項均受到稅務部門的調查調整,非居民股東無稅轉讓股權的籌劃空間受到限制。為減輕或消除非居民股東投資退出環節的稅收成本,部分外商投資企業開始采用其他方法進行避稅,非公允股權稀釋就是其中之一。非公允股權稀釋,是指公司一個或多個股東按賬面注冊資本等非公允價不對稱增資,導致其他股東持股比例下降、股權受到稀釋的現象。本文從兩個非公允股權稀釋案例入手,分析此類案例的稅務處理思路,并對如何加強稅收風險防范提出建議。
案例一:某化工公司成立于2000年,注冊資本100萬元,由非居民企業股東A全資控股。2013年,該化工公司市場估值達到400萬元,股東B以現金100萬元的形式對該公司進行增資,合同約定,股東A和B各擁有公司50%的股份。
分析:股東B這種非對稱增資方式使股東A的股權受到稀釋,表面上看股東A也沒有得到很好的補償,這與我們反稀釋的正常思維明顯相悖。在私募交易的法律實踐中,私募投資人通常會要求增加反稀釋條款,防止在目標公司進行后續項目融資或者定向增發過程中,自己的股份被過分稀釋。但在這個案例中,我們卻看到完全相反的一面,原股東輕易地接受了股權稀釋的方案。從稅收角度看,企業所得稅法規定股權轉讓所得應當繳納所得稅,但增資不同于股權轉讓,實踐操作中一般不對增資環節征收股權轉讓的所得稅。雖然很多稅務干部覺得這個案例有疑點,但卻找不出依據征稅。
案例二:非居民企業股東甲全資控股一家食品公司,注冊資本100萬元。10年后,股東乙出資100萬元對該食品公司進行增資,不久后,股東甲從食品公司收取100萬元現金后退出,股東乙100%控股該公司,公司注冊資本又減至100萬元。
分析:通過先增資后減資的籌劃,該食品公司的股東完成了從甲到乙的轉換,注冊資本未發生變化。針對股東甲的撤資行為,當地稅務局提供了兩種稅務處理思路。第一種思路是,根據《國家稅務總局關于企業所得稅若干問題的公告》(國家稅務總局公告2011年第34號)第五條的規定,股東甲撤回投資取得的資產應區分為投資收回、股息和股權轉讓所得,其中股息和股權轉讓所得應進行納稅申報。由于股東甲撤資回報過低,屬于“納稅人申報的計稅依據明顯偏低,又無正當理由的”情形,當地稅務局可以依據《稅收征管法》第三十五條的規定,按照公允價值核定股東甲撤資時應該拿回的補償。第二種思路,如果該食品公司不能解釋短期內吸收投資又減少投資的行為具備合理商業目的,當地稅務局可以按照《一般反避稅管理辦法》將連續增資減資的行為重新定性為股權轉讓,從而對非居民股東甲轉讓食品公司100%股權的所得進行征稅,股權轉讓收入按照公司增資時公允價值確定。對比兩種處理思路,前者是按照撤回投資,將所得區分為股息和股權轉讓所得進行征稅;后者是直接定性為股權轉讓所得。在股息與股權轉讓所得的協定稅率不同的情況下,繳稅金額會有差異。
厘清了案例二的解決思路,我們嘗試能否用同樣的方法去解決案例一。首先,非居民企業股東A未撤出或減資,無法用第一個思路確認減資或撤資所得。其次,引進戰略投資者對企業進行增資,是非常普遍的商業行為,僅因為另一個股東增資就重新定性為股權轉讓,不符合《一般反避稅管理辦法》第五條“稅務機關應當以具有合理商業目的和經濟實質的類似安排為基準”的規定,適用會比較困難。因此,解決案例一需要另辟蹊徑。
案例一中,問題的根源在于增資過程中,新老股東的股權比例是按照賬面注冊資本確定,而不是按照增資時公司的公允價值確定。按照增資時公司價值400萬元為基礎,增資后股東A應當享有80%的股權,而投入100萬元的股東B應當只有20%的股權。但根據增資協議,股東A和股東B的持股比例各為50%。這樣一來,可以認為股東A無償讓渡30%的股份給股東B。通過上述分析,企業的增資行為又轉變成股權轉讓行為,于是稅務部門便有了征稅依據。股東A無償轉讓的30%股份的公允價為150萬元(500萬×30%),成本價為47.5萬元(100萬/80%×30%),應對股權轉讓所得102.5萬元征稅。
《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明確規定,企業減資必須嚴格按照7個程序進行,包括股東會作出決議或者決定、修改公司章程、辦理前置審批、編制資產負債表和財產清單、通知債權人和對外公告、清償債務或提供擔保和辦理工商變更登記。盡管非對稱增資或減資都能達到股權稀釋的目的,但由于增資程序相對簡單,大多數企業會選擇增資方式。
通過非公允股權稀釋籌劃,可以達到以下效果。第一,如同案例一那樣,原股東實現了股權部分轉讓,由于披上了增資的外衣,不容易受到稅務部門的調查,可以避免繳稅。一些企業在進行公司架構重組時,往往以非公允增資方式,實現關聯股東間的股權傳遞,搭建目標持股架構。第二,通過一次或多次上述增資后,原非居民股東的持股比例降至25%以下,再過一段時間,原股東進行股權轉讓,因為很多稅收協定都規定非居民在持股不超過25%的情況下轉讓股權,來源國沒有征稅權,此時股東申請享受協定待遇,就可以實現無稅收成本的退出。實踐發現,一些外商投資企業就是采用這種方式最終轉變為內資企業。第三,股東為了規避外匯管制,也會考慮利用關聯企業非公允股權稀釋,人為調整各方持股比例,再對公司的未分配利潤進行“按需分配”。比如,在中外合資企業中,通過非公允股權稀釋,人為抬高境外股東的持股比例,再對大量未分配利潤進行分配,這樣境內資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境了。第四,由于非居民股東取得股息要征收預提稅,而居民企業取得股息可以免稅。部分公司會先以居民企業股東按非公允價增資,盡量降低原非居民股東的持股比例,再對企業留存的未分配利潤進行分配,這樣居民公司取得的股息就可以免稅。還有一些外商投資企業通過這種手段,將應分配給其他國家股東的利潤盡可能多地分配給香港股東,以享受大陸和香港的稅收安排優惠。
第一,轉變增資環節不存在應稅行為的觀念。如果股東以實物或無形資產增資,可能存在評估增值,需要繳納企業所得稅或個人所得稅,投資環節實物或無形資產所有權的轉移,也會涉及增值稅。即使股東以現金方式增資,尤其是非對稱增資,可能是非公允股權稀釋,稅務部門需要高度關注。
第二,嚴密監控增資行為。稅務部門應將增資行為納入風險管理范疇,對于非對稱增資,應評估企業的公允價值,已經發生大幅增值而按賬面價值協商增資后持股比例的,應進行深入調查。對于短期內頻繁發生增資減資行為的企業,更要了解其是否具備合理商業目的,是否存在與上述兩個案例類似的避稅籌劃。稅務部門與商務部門的信息共享機制中,應將企業增減資信息列入共享范圍,擴大源頭監控范圍。
第三,嚴把增資后的協定待遇享受后續審核關。如上分析,企業可能先通過非對稱增資稀釋股權,以達到符合享受協定待遇的法定條件,再申請享受股息、股權轉讓等協定優惠,這就可能構成了協定濫用。稅務部門可以將企業增資行為與享受協定待遇備案聯系起來,將二者作為一組風險特征組,具備這組風險特征的企業要作為重點對象進行排查:一要排查增資環節是否存在納稅義務,二要確定協定待遇是否可以享受。筆者認為,非公允股權稀釋的情況下,補繳了增資環節視同轉讓股權的預提稅后,可以享受協定待遇;如果沒有補繳,則視為協定濫用,不應給與協定待遇。
責任編輯:高仲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