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冬
隨著交通運輸部等七部委《網絡預約出租汽車經營服務管理暫行辦法》的公布施行,地方政府交管部門開始起草本地的網約車管理規定。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已經有北上廣深等多地出臺了相關征求意見稿。網約車管理新政引發了各界對政府在互聯網經濟時代行使規制權力必要性、界限和尺度的激烈爭論。
分析比對各地公布的網約車管理新證,我們可以看到政府在面對以滴滴、優步等為代表的網約車創新業態時,已從當初的觀察調研轉變為擬進行全面規制。各地征求意見稿中采取了行政許可、價格管制、車輛規模限定、戶籍限定等規制手段,甚至對網約車排量、軸距都作了詳細規定。比如,規定了從事網約車服務的駕駛員必須具有本地戶籍或取得本地居住證。此外,還延續了七部委網約車管理暫行辦法的規定,設定了對網約車實施政府指導價的條款。深圳征求意見稿還明確要建立網約車運力規模動態調整機制。從行政法視角看,政府權力的行使必須遵循合法行政和合理行政的基本原則。各地網約車管理新政中卻出現了與行政許可法、價格法和立法法相關規定的不一致之處。比如,立法法規定“沒有法律、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的依據,地方政府規章不得設定減損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權利或者增加其義務的規范”,舉重以明輕,屬于地方政府規范性文件性質的網約車管理新政,就更沒有權力去設定減損權利或增加義務的規范了。對行政許可而言,則涉嫌違反了地方性法規和地方政府規章設定的行政許可,“不得限制其他地區的個人或者企業到本地區從事生產經營和提供服務,不得限制其他地區的商品進入本地區市場”的規定。
而在以共享、創新為特征的互聯網經濟時代,政府監管理念和方式必須建立在對行業業態創新的深刻理解力、包容力的基礎上。任何一種創新都包含著對既有規則體系和制度安排的某種突破或者顛覆。在網約車領域也是如此。網約車的出現極大改變了人們的交通出行習慣和方式,對傳統出租車行業生態和競爭格局也形成了持續性的壓力。類似于網約車的這種“破壞性創新”式參與者的出現,是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的典型表現,也可視為出租車市場領域的供給側改革和需求端匹配的一種嘗試。政府在面對這種業態創新時,規制的理念和思路都必須進行重構和調適,以更好地適應互聯網經濟時代市場發展的需要。強調政府職能轉變和社會治理創新,應該切實體現在政府管理經濟社會過程中監管理念的包容力和監管規則的張力。如果以防止出現壟斷或者以新興業態出現的某些違法違規情況為由進行扼殺式規制,那么世界上就不可能有微軟、谷歌這些引領互聯網技術革命,深刻改變世界經濟運行模式和普通消費者生活方式的公司。就像當年汽車的出現對馬車行業的沖擊一樣,如果當時的行業監管者選擇聽從馬車主和馬車夫的意見,直接取締了汽車,那么現在的世界是什么樣子?新興行業業態的出現和發展,并非不需要政府規制的介入,比如對網約車而言,乘客安全、車輛本身安全等都需要一定的規制。但是,這要建立在對新興業態充分了解和認知的基礎上,并綜合考量現有制度規制是否已提供了必要保護,或者能否交由市場機制去選擇。
Anupam Chander在《法律如何成就硅谷》一文中提出了一個全新的觀點來解釋硅谷在互聯網時代成功的原因,他指出正如19世紀美國法官調整普通法以促進工業發展一樣,2000年以來美國版權法和侵權法的關鍵實質性改革極大降低了硅谷孵化新的全球貿易商所面臨的風險,為后來以Web2.0著稱的新興公司的崛起提供了一個友好的法律生態系統。這或許也是我們的網約車管理的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