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愛》到人形凈琉璃

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赴日旅行早已是諸多國人度假的重要選擇之一，但是，對于更多的國人而言，對日本的了解依然是精彩的動漫、精致的日劇、仿佛有些過時的新干線，再就是被中國大媽們哄搶的馬桶蓋和各類無需處方的藥品。當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光環散去，這個依然在世界經濟中擁有重要地位的發達國家究竟是什么樣子？這個用赤名莉香征服了80后，又用海賊王“俘虜”了90后、00后的國度，究竟擁有怎樣的魅力？

2016年8月，我隨同國務院新聞辦組織的“2016年第一批中國青年媒體工作者代表團”赴日本，在東京、兵庫縣、神戶市等地考察。經日中友好會館安排，在日期間，代表團先后參觀了日本富士電視臺、神戶新聞社等新聞媒體，同日本媒體工作者進行了面對面交流；通過對日本都市文化與鄉村的參觀，對日本的流行文化傳播及傳統文化保護有了初步的了解；在南淡路市兩天的短暫行程，對日本鄉村豐富的原生態旅游資源了解頗多；以“Cool Japan”為主題在東京谷中銀座商店街街頭采訪以及短暫的日本普通家庭寄宿，讓我們對日本人的日常生活有了更多的認知……盡管時間短暫、行程緊張，但在與日本媒體工作者相互了解的同時，更讓我對真實的日本社會有了直觀的認識，這個曾經的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無論在社會發展還是文化保護等各方面，都有許多值得我們借鑒與學習之處。

藍天下的循環經濟社會體驗

8月21日下午，我們乘坐的日航JL860航班降落在日本成田國際機場，臺風剛剛從日本過境，烏云散去，在夕陽的照射下，漫天霞光成為我們在日本見到的第一道美麗風景。沿著高速公路奔赴東京，通透的空氣也讓我們幸運地獲得了短暫遠眺富士山的機會。

據接待人員介紹，周末的日本高速公路會有堵車現象，但是從成田機場到東京一個多小時的行程中，大巴一直在行進中，高速堵車亂象并沒有出現。秩序，是最直觀的感覺，沒有超車，沒有此起彼伏的汽車喇叭聲。高速應急車道，保證了高密度車輛聚集情況下的暢通。而高速上成排的小型低能耗家用車，讓人有一種“日本人買不起好車”的錯覺。

高速公路旁，一座色彩斑斕、童話城堡般的建筑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如果不是工作人員提醒，我們根本想象不到，那是東京的垃圾焚燒工廠，就坐落在市區之內，沒有濃煙、沒有噪音、更沒有異味。在東京的23個區內分布著近20座“默默無聞”的垃圾焚燒工廠。它們，讓擁有千萬人口的東京，一塵不染。

始于1989年的日本垃圾分類制度，在世界范圍內被廣泛學習。與國內完全不同，日本的街頭不設公用垃圾箱。所有的日常垃圾，居民都要帶回自己家中分類處理。25日，在日本普通居民家中短暫的寄宿，讓我們親身體會到這一制度。我們寄宿的清水家，有三個垃圾桶，紙質用品、塑料用品、生活垃圾被分別存放，以至于我每次在扔垃圾之前都要詢問主人：我該扔到哪個垃圾箱。在日本很多地方，每年12月，居民都會收到一張下一年的特殊掛歷，每個月的日期都會用不同的顏色來標注。在掛歷的下方就會注明每一種顏色所代表哪一天可以扔哪一種垃圾，使人一目了然。出色的垃圾分類與回收制度，讓這個資源相對匱乏的國家，實現了對可再生資源的最大化利用，也為世界發展循環經濟提供了可以復制的樣本。

《東京愛情故事》與日本文化產業輸出

20世紀90年代初，日本青春偶像劇《東京愛情故事》風靡全國，成為80后年輕一代獨特的青春記憶。直到今天，赤名莉香青春甜美的形象、率性的愛情觀，依然讓很多人津津樂道。而它的制作方，正是我們23日參觀的富士電視臺。盡管富士電視臺的大樓內，早已找不到任何《東愛》的痕跡，但是，工作人員在談起這部電視劇時依然很興奮。同在中國引發的莉香熱潮一樣，“當時在日本，《東愛》為周播劇，每周一，日本的大街上就沒有女孩子了，她們都守到電視機前看莉香去了。”

我們訪日期間，正值富士電視臺“夢大陸”電視嘉年華舉辦，以《海賊王》為代表的動漫主題樂園，人潮涌動。日本的流行文化，尤其是動漫文化也影響著一代又一代中國人。從哆啦A夢到圣斗士，從灌籃高手到機動戰士高達，再到今天的海賊王，日本動漫幾乎完全“侵占”了20多年來中國孩子的童年。日本的文化，也借此輸出到中國。同樣在動漫領域，以宮崎駿為代表的成人動漫，則老少通吃，通過網絡在中國年輕人心中塑造了一個全新的世界，這個世界，來源于日本文化。

富士電視臺一直尋求與中國的合作。近日，湖南衛視推出的全新綜藝節目《全員加速中》，其母版正是日本富士電視臺的綜藝節目《全員逃走中》。在以電視與電影為載體的娛樂與文化的傳播與輸出中，我們與日本同行之間依然有較大的差距。

《小森林》背后的日本鄉村

同樣是熒幕，兩年前，一部名為《小森林》的電影，在短暫的時間內以8.9分的高分，擠入豆瓣電影頻道歷史最佳前200名。熒幕上，日本農民有機健康的生活方式，大自然的豐饒秀美以及鄉村鄰里之間友愛互助的人際關系，都是電影對日本鄉村生活的著力刻畫與贊美。帶著對這一生活真實性的探尋，我跟隨參訪團登上了淡路島——一個位于日本中部、相對封閉的日本鄉村島嶼。

蜿蜒的鄉村公路、近處生機勃勃的稻田、錯落有致的帶有中式色彩的鄉間小樓、遠處黛綠色的青山，構成了美麗靜謐的鄉村風景——與《小森林》中如出一轍。據工作人員介紹，在過去幾十年時間里，日本從消滅城鄉差距開始，到推進農業生產環境整治，提升農村生活水準，著手營造農村景觀，再到注重生態環境整治，經過了一個漸進的、長期的過程，形成了今天現代化的富裕農村形象。就淡路島而言，接下來他們的目標是吸引更多的國外旅客從日本的都市來到鄉村，欣賞這里最原生態的風景。2015年，有1900萬國外游客赴日旅游，其中中國大陸游客近500萬，中國臺灣游客400萬。日方預計，到2020年東京奧運會舉辦時，境外旅游人數將有望達到4000萬人，這將為日本旅游帶來巨大的經濟收益，而日本的鄉村渴望爭取更大的份額。

為振興農村地區，日本總務省啟動了“地域振興協力隊”計劃，從優秀的大學畢業生、國外留學生中選取優秀人才，補充到地方公共團體，協助地方發展旅游等產業，服務年限為1～3年，費用均由日本總務省承擔。在我們參觀的南淡路市，擁有12名這一行動的參與人員，而他們正在為南淡路市的發展貢獻新的思路與力量。

日本鄉村的現代化程度已經與都市無異，但同時，他們也面對一個嚴峻的社會問題——少子老齡化。在參觀期間，我們觀察到，與中國不同，日本的餐廳服務員、政府工作人員、超市導購員等行業工作人員中，中老年人比例非常高。根據2015年的統計數據，65歲以上老年人的數量已經占國民總人數的1/4。盡管日本采取多項措施鼓勵生育，但是14歲以下兒童占日本總人口比例已經連續42年同比下降。少子老齡化正在成為日本最嚴重的社會問題之一，而同樣的問題在未來的中國也很可能出現，所以，日本如何解決這一問題，值得中國觀察與借鑒。

人形凈琉璃為代表的傳統文化傳承

25日，結束家庭寄宿之后，我們參加在南淡路市的最后一項活動——觀看人形凈琉璃表演。人形凈琉璃為日本獨有的木偶戲，雖然同為日本四種古典舞臺藝術形式之一，但是與歌舞伎等相比，影響力有限。讓人吃驚的是，在南淡路市這樣一個小城，竟然有一座專門為人形凈琉璃表演建造的演出館。其中除舞臺劇場之外，還有人形凈琉璃的歷史與傳承展覽。作為傳統文化遺產，人形凈琉璃在日本有500多年的歷史。與中國對非遺的保護與傳承相似，在南淡路市，也有人形凈琉璃的傳承人，在他們的努力下，這一傳統文化藝術形式，得以較為完整地保留下來。但是，我對于這一傳統非遺保護與傳承的感嘆，并非在這一場專業演出本身。

觀看這場演出的前一天，我所寄宿的清水先生一家為我安排的唯一社交活動，便是在南淡路市的市民活動中心，觀看另一場人形凈琉璃表演。而在這里為大家表演的，并非專業的傳承人，而是一群孩子。他們來自當地的中小學校，年齡最小的六歲，最大的十二歲。整個活動完全由這群孩子主持、演出。在與清水先生的交談中得知，當地的每一所學校都會有人形凈琉璃的社團組織，作為當地最具特色的文化遺產，孩子們顯然對參與演出樂在其中。而他們對傳統劇目的細微改動，也讓我們看到了孩子們對這一文化遺產的獨特認知。聯想在國內采訪各類非遺時幾乎都會遇到的“后繼無人”問題，日本的地方學校，已經給我們樹立了很好的榜樣。

短暫的七天時間，日程緊張而有序，日方人員的嚴謹與認真，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過對于日本社會的觀察與認識，依然更多地停留在表面之上，但是，通過與以往了解的結合和與當地市民、工作人員的交流與溝通，我還是對這個“不可能遷走的鄰居”有了更多的了解。對于正處于高速發展中的中國而言，作為世界上最重要的發達國家之一的日本，無論在社會經濟建設還是在歷史文化傳承等各個方面，都有值得我們借鑒與學習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