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親、睦鄰、屈己、諒人”是我家的家風。遵此家風,我家六代人(從我的曾祖父到我的孫輩)均做到了實實在在做人,踏踏實實做事,因此,家庭幸福,諸事順利。
上世紀80年代初,我家乘著改革開放的東風,弟弟帶領兒子、侄子搞起家庭副業,率先富了起來。因為業務上的需要,買了一輛“北京121”吉普車。當時,個體戶買小車者可謂鳳毛麟角。據說整個滄州地區也不過十輛。我家購買吉普車的事很快成了全村、全鄉的重大新聞,鄉親們紛紛前來圍觀、乘坐。吉普車除了商務往來,也為鄉親們幫忙不少。不論婚喪嫁娶,還是大病小災,如需用車,有求必應,不要報酬。
一天,兒子和侄子開車去縣城辦事,出村后發現駕駛證、行駛證丟了,急忙返回尋找。知情人告訴他們證件被同村的張立和馬強撿去了。當得知證件被本村熟人撿走后,兒子他們決定先去辦事,回來再請張、馬二人吃飯,要回證件。
張、馬二人都是有“故事”的人。改革開發以前,張立曾任生產隊長,馬強是造反派頭頭。他們平時總以出身貧農、根正苗紅自居,對群眾發號施令,指手劃腳,尤其對我們這些家庭出身不好的人家,更是盛氣凌人,視為“階級敵人”。如今見到我們的日子比他們好過,又買了吉普車,心里早就憋足了勁,總想尋機找茬,教訓教訓我們,發泄心中的惡氣。當我們委托村干部想請張、馬二人喝酒要執照時,他們大發雷霆,出言不遜,并對村干部說:請客不行,得拿五百元贖,少拿一分錢也休想要走。
張、馬二人的蠻橫態度和無理要求,令我們難以接受,鄉親們更是憤憤不平。
兒子、侄子找我拿主意時說:“這是對咱家的侮辱,咱絕不受他的欺負,咱聲明證件作廢,重新申請另辦。”其實,要申請補辦證件并不難,我的三兒子當時就在交管部門工作,補證費用只需二三十塊錢。
是重新申辦證件,還是花錢贖回證件,使我猶豫不決。這時我想起家父生前講過的一個故事:
清光緒年間,鄰村有一位辭朝還鄉的王進士。此人品德高尚,為官清正,從不仗勢欺人,回鄉后與鄰里和睦相處,深受鄉親們的擁戴。
同村有一混混,名叫胡來,勾結當地的地痞流氓,橫行鄉里,無惡不作。他平時手拿一個鐵圈,隨意在街上滾動,鐵圈倒在誰家門口,誰家就得拿錢,以此訛詐錢財。鄉親們怕遭橫禍,沒人敢惹。這更是助長了胡來的威風。
這天胡來又上街玩耍,鐵圈竟倒在了王進士的家門口。家人急忙稟報老爺,問如何處理?王進士說:“別人拿錢,咱也拿錢,要多少給多少。”家人感到不解說:“老爺,只要您老發句話,自會有人收拾他。”王進士笑著說:“要記住和為貴,忍為高,頭上三尺有神明,能忍則忍,吃虧受屈有時也不是壞事,不用咱管他,人善人欺天不欺,胡作非為定會受到老天的懲處。”
胡來拿得王府的錢財后,更加變本加厲,有恃無恐。后來,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胡來被雷公劈死。
這個故事使我茅塞頓開。王進士倡導的“和為貴,忍為高”與我家的家風意義相同。我的前輩遵此家風,為社會和諧,家庭和睦,忍辱負重,屈己諒人,為我們作出了榜樣,我們應當學習繼承。如果重新補辦證件,就會與張、馬結下仇怨,仇怨一旦不能化解,就會越積越深,冤家宜解不宜結。
想到這里,我掏出五百塊錢交給兒子、侄子,讓他們贖回了自己的證件。張、馬二人各得兩百五十元后,得意洋洋。
半年之后,張立的母親突然得了心臟病,急需趕赴醫院救治。張立的父親心急如焚,連夜敲我家的門求助。當時兒子已經入睡,得知老人病情嚴重,他二話沒說,卸下車上的貨物,立即救人。因搶救及時,張母轉危為安。
張父對我家的無私幫助感激不盡,逢人就說:“多虧了趙家汽車跑得快,是趙家給了老伴兒第二次生命。”
后來,張父在無意中聽說了兒子張立曾向我家索要錢財之事,氣得大病一場。彌留之際,他痛罵兒子:趙家是咱張家的救命恩人,你應當上門磕頭向趙家賠禮道歉!張立深感內疚,徹底改變了對我家的敵對態度,與兒子、侄子成了朋友。同時,此事也教育、感化了我村及周邊的村民。如今,“孝親、睦鄰、屈己、諒人”的家風已成為我村的村風,我們村也成為遠近聞名的文明村。
(本刊選錄時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