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養馬

從前看《西游記》，玉皇大帝讓孫悟空做弼馬溫，我很替孫悟空鳴不平。后來我發現弼馬溫地位雖低，但養馬確是國家一等一的大事。明朝以前，政府的馬主要靠官府來養。自從朱元璋當上了皇帝，百姓須替官府承擔養馬的義務。官府交給你一匹母馬，只要母馬不死，明年你必須交一匹小馬。但誰能保證母馬能年年懷孕且順利生產呢？官府不管，你交不上小馬就得賠償。官府把馬寄養在你的家中，若是馬有什么差池，你就得原價賠償。

百姓養馬沒什么回報，而當時的馬又很貴，一匹就相當于中等家庭全年的收入。為了減少老百姓的負擔，官府采取輪養政策，一家養不起，左鄰右舍湊一塊，十來戶養一匹馬。皇帝很體貼，但在實際操作過程中，誰的弟兄多、勢力大，誰就不用出錢出力；誰家里窮就得多干活兒，這樣一來，反而增加了窮苦人的負擔。百姓不光要義務養馬，還得把馬送到管理馬政的機構太仆寺驗收，兩者的距離動輒幾十里甚至幾百里地，老百姓在路上所花的費用不少。可是萬一太仆寺查驗完后告訴你馬不合格，你就得怎么來怎么回去。為減少損失，老百姓只好湊錢賄賂查驗官，查驗官收了錢，馬就合格了。太仆寺這么干，地方官就不高興了。地方官負責收稅，老百姓因為忙著養馬耽誤了種地，交不上公糧怪誰？這樣一來，地方官要求百姓專心種地，太仆寺要求百姓專心養馬，上頭本想一魚多吃，但廚師為爭奪原材料打起來了。雙方互相告狀，官司一直打到皇帝那兒，可是皇帝也束手無策。田賦勞役本是老百姓肩頭上的一座大山，朱元璋創造性地搞出“馬政”，設置了從中央到地方的管理機構，而這些官員要吃、要喝、要領工資，還要克扣勒索，老百姓忍無可忍，社會矛盾越來越激烈。吳承恩在《西游記》中設計弼馬溫這個情節或許是有言外之意的：你再讓我養馬，我就大鬧天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