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花樣奶奶

撰述/許海利

我的花樣奶奶

撰述/許海利

在央視《朗讀者》播出的一期主題為“選擇”的節目中，才女徐靜蕾在舞臺上為奶奶朗讀了史鐵生先生的 《奶奶的星星》。她的朗讀深深打動了我，不由得讓我想起了奶奶。

我不是奶奶帶大的，但我忘不了奶奶。“花白的頭發，慈祥的臉龐，眼角眉梢總是笑瞇瞇的，十分的和藹可親。”這是奶奶留給我的印象。似乎上天注定，從我出生那天起，我和奶奶的關系就會特別親。我是在姐姐出生一年后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當時正值全國大抓計劃生育，因為我屬于超生，所以我的到來，無疑給整個家庭帶來了一場災難。

只要人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一出生，立刻就成了追逃的對象。為了躲避處罰，母親帶著我終日東躲西藏，不敢回家。母親說，當時我們躲在一個遠房親戚家，奶奶不放心，每天半夜都會步行10余里路，偷偷為我們送去衣物和生活用品。那段日子，奶奶披星戴月，風雨兼程，誰也不知道她獨自走了多少的夜路。

這樣的日子大概持續了兩個多月，搞計劃生育的人見終日找不到我們娘倆兒，最終以罰款500元，沒收全部家當了事。從此，我們家家徒四壁，窮困潦倒。面對眼前的困境，父母都是愁眉不展，唯獨奶奶臉上掛著笑容。母親說當時奶奶抱著我可高興了，還一個勁兒地說：“多好的孩子啊，即使房子被拆了都值，眼前的困難算什么，只要人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奶奶共育有四個孩子，三男一女。從我記事起，我們整個“大家庭”是分家過日子的。由于我出生時被罰款，我們家窮得始終翻不了身，甚至連吃飯都很困難。奶奶經常會把米、面、油等物品送到我們家，有時還會悄悄塞些零錢給母親，說我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平時不能缺了營養。

1980年的農村，白面饅頭還是稀罕物。我們家是上頓吃窩窩頭就咸菜，下頓吃地瓜干糊糊，而奶奶家卻能吃上摻了玉米面的饅頭。每天放學我都要路過奶奶家，于是我就像只“饞貓”一樣天天跑去要饅頭吃。每次看著我狼吞虎咽的樣子，奶奶就會不停地說：“慢點吃，別噎著，奶奶還有給你留著的呢！”直到今天，那泛著玉米黃的饅頭咬在嘴里香香的感覺，我依然是記憶猶新。

奶奶和花

奶奶最愛養花，把她居住的院子里種滿了花，就連墻頭上和房頂上也放滿了花盆。一年四季除了冬天，奶奶的院子都會有鮮花相繼盛開。那姹紫嫣紅的花朵散發出的濃濃花香，不僅招來了蜜蜂、蝴蝶的光顧，也吸引了鄰里街坊的駐足觀賞。每次有人來奶奶家賞花，她都會顯得特別的高興，好像是到了展示自己勞動成果的最好時機。不僅會興致勃勃地介紹每種花的名稱和特點，還會和別人一起探討養花的方法和竅門。遇到有喜歡種花的人，奶奶還會毫不吝嗇地把花苗或者種子送給人家。要是她聽說誰家有了自己沒有的花，就會主動上門討要。正因如此，奶奶院子里花的種類越來越多，人氣也越來越旺，她也成了十里八鄉養花的“名人”。

歲月如流水悄無聲息。隨著我一天天地長高長大，奶奶一天天地變弱變老。突然一天，她暈倒在了院子里。家里人嚇壞了，趕忙把她送到了醫院。醫生說是腦血栓，幸虧送醫及時，否則連命都可能保不住了。

奶奶真的老了

那些日子，奶奶躺在病床上，心情顯得非常急躁，她時刻掛念著家，掛念著她養的那些花，沒過幾天就開始嚷嚷著回家。“莊稼該施肥了，院子里的花也要澆水，我身體好好的，哪有什么問題，不如早點出院回家吧！”奶奶像個孩子一樣不停地催促著。大家拗不過她，不幾日便出了院。

奶奶的世界里一天都不能沒有花。在她眼里，那些花就如同她的孩子一般，即使拼盡最后一絲力氣，也要照看好他們。回家的第二天，奶奶就獨自下了床，來到了院子里。她拿起噴壺，開始給花挨個澆水。以前修剪花枝、澆水除草，都能很輕松的完成。可現在，她舉著那個噴水壺都有些顫顫巍巍，好像舉著千斤之重。每澆完一盆花奶奶都要停下來喘口氣，盡管看上去力不從心，可她一直咬牙堅持著，直到澆完所有的花。在奶奶低頭澆花的時候，不知從哪兒飛來了一只蝴蝶，落在了她蓬亂的白發上，遠遠看上去就像奶奶頭上佩戴的發卡，真是美麗極了。

奶奶真的老了，只有每天澆花時才會有精氣神，其余時間都要躺在床上。時間一天天流逝，奶奶的身體是越來越虛弱，后來成了半身不遂，連下床都很困難。每天躺在床上，她還掛念著院子里的那些花，囑咐我們每天要按時澆水。每天當我們告訴她花已經澆完時，奶奶消瘦的臉頰上都會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看著奶奶日益衰弱的樣子，真是讓人難過，更讓我揪心的是，此時我要離她遠去了。我要去遠方當兵了。

在和奶奶即將分別的那些日子里，每天我都堅持陪在她身邊，陪她聊天，扶她到院子里看花。奶奶是個樂觀堅強的人，盡管飽受病痛的折磨，但她從來不會把痛苦掛在臉上，而是微笑著面對生活。

“你要當兵去，要離開奶奶了，奶奶不會拖你后腿，放心走吧，奶奶等你回來！”奶奶的話聽起來很輕松，卻句句都充滿了她對我的不舍和牽掛。

分別的這一天如期而至。奶奶聽說我真的要走了，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竟然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一把拉住我的手。那干枯的老手，上面爬滿了一條條蚯蚓似的血管，平時連碗筷都握不住的她，此刻卻把我的手握得生疼生疼的……

“到了部隊不要想家，更不要想奶奶，奶奶……”話還沒有說完，奶奶的聲音已經哽咽了，渾濁的眼睛滿是淚水。看著眼前滿頭白發，骨瘦如柴的奶奶，我的淚在眼眶里打轉，可我不能哭，因為我不想讓奶奶更加傷心和難過。不出所料，這次的分別成了我和奶奶之間的永訣。

史鐵生在 《奶奶的星星》里說：“人死了就會變成一顆星星，給走夜道的人照個亮。”每當我想念奶奶的時候，就會忍不住仰望星空，雖然我不知道哪顆星星會是奶奶，但我相信奶奶在天上會用力地發出自己的光亮，為我照亮腳下的道路。★

責任編輯：武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