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金秀
夜涼如水,點點微寒,圓圓的月掛在天上。窗外,幽幽的夜色,如同一抹濃重到化不開的憂傷,勾起了我的一縷鄉(xiāng)愁。
幼時的我,依偎在母親的懷抱里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幽靜的夜晚,那時的空氣似乎比現(xiàn)在要通透得多。夜深人靜之時躺在床上,犬吠的聲音從院落的那邊直直地傳到這邊,萬籟俱寂,一切都是那么澄凈遼遠(yuǎn)。遠(yuǎn)山似是有燈,燈火縹緲。彼時我童真的眼睛尚未染上哀傷,如今,午夜時分倘若聽到犬吠,心中會忍不住涌起思鄉(xiāng)之情,不由感慨萬分。
離家求學(xué),多有離情。故鄉(xiāng)于我,記憶中最深刻的部分都與夜有關(guān)。也許夜是苦澀而又安穩(wěn)的,是寂寞而又幸福的,是空虛孤單而又滿足喜悅的。我在離開故鄉(xiāng)后的十年時間里,無數(shù)次想起那一個個相似的夜晚——寬敞寂寥的馬路,刺眼高聳的路燈,稀少的車輛,老舊的大門。父親、母親、我,以及我們漆黑的影子。我一年又一年地長大,個子越長越高,心底想說的話也越來越多。我們一次又一次地離別,在夢里一次又一次地重逢,那個無數(shù)夜晚重疊起來的場景,我一想起,眼睛就發(fā)酸。
讀《項脊軒志》的時候,我想起了故鄉(xiāng),想起了故鄉(xiāng)的舊庭院,想哭,但我忍住了。歸有光曾在他的項脊軒內(nèi)度過了多少個幽靜的夜晚呢?我與他仿佛有一份似曾相識的心境——因為那扇大門后的人,越來越少,最后注定分離。
從溫帶遷徙到亞熱帶的我,像一只孜孜不倦的候鳥,逐漸學(xué)會不再沉溺于往日的悲戚中。依舊是幽深的夜晚,悲傷如潮水般一次次襲來,我終究還是一點一點艱難地向前挪動著,似乎是在成長。我開始為夜晚投射在那一面素凈的白墻上的迎春花的影子駐足,開始給每一座山每一條河取一個溫暖的名字,開始習(xí)慣一個人在夜晚默默地流淚再悄悄地擦干,開始像羅蘭一樣,“比起花來,更欣賞樹”。喜歡站在樹前,瞻仰它那遺世獨立的風(fēng)姿,既羨慕它的蒼郁挺拔,又同情它的孤高寂寞,腦海里卻每每拿那樹和記憶里故鄉(xiāng)的樹作比較,心頭,依舊縈繞著淡淡的鄉(xiāng)愁。
夜,幽幽的。今夜,是否可以“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獵獵的北風(fēng)啊,倘若你知我意,可愿吹夢到“西洲”?
(指導(dǎo)老師 沈秋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