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故事四：代同堂

文／姜 峰

師徒故事四：代同堂

文／姜 峰

四世同堂的師徒故事，有技術傳承，

有思想碰撞，有不服和折服，

更多的是工匠精神的傳承。

馬景來

曹彥生

1965年，一位外國記者向中國外長陳毅元帥發問：“中國打下美制U2高空偵察機，用的是什么武器？”陳毅元帥高舉雙手在空中一揮，回答道：“我們是用竹竿把它捅下來的！”許多年后人們才知道，陳毅元帥口中這根大竹竿，其實就是中國仿制成功的紅旗一號地空導彈。紅旗導彈，從仿制到獨創，現已形成一個強大的產品系列。打造這塊守護中華的烈焰神盾，離不開持續幾十年的科技攻關，也離不開一代代技術工人的艱苦努力。他們是揚紅旗、鑄金盾的中國工人。

“師傅教我要有螺絲釘精神”師傅馬景來 徒弟曹彥生

曹彥生是中國航天科工集團公司283廠的一名工人，11年來，他一直為導彈生產零部件，但親眼看導彈發射，還是第一次。

那是一次震撼人心的經歷，看到自己生產的一個個零件，組合成威力驚人的利器，在發射成功的那一刻，曹彥生明白了師傅為什么總是強調質量：“我們干的是航天產品，容不得半點馬虎。這種責任感不是每天喊多少口號，是靠一代一代的傳承。”

師傅馬景來，1953年出生；徒弟曹彥生，1984年出生，兩人差距31歲。曹彥生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11年前，在山西某技校上學的他參加了全國第一屆數控大賽，他引起了大賽評委馬景來的注意。技校畢業后，他幸運地被分配到283廠，剛剛進廠，就成為馬景來的徒弟。馬景來早就相中了這個苗子：“技術要傳承給一些優秀骨干分子，我覺得很有必要。”

1971年，當時不滿17歲的馬景來參加工作，開始了3年的學徒生活。因為要采取“偷學藝”的方法，師傅不愿意把真正的絕活傳授給他，他感到很痛苦。

鋁合金薄壁艙體加工是馬景來的絕活兒，他加工的精度能達到一絲，也就是0.01毫米。從基本的站姿、裝卡，到自己的絕技絕活兒，馬景來手把手地教曹彥生。馬景來說：“我覺得不像過去所說的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即使你不講人家也會摸索，反而我覺得保守沒有任何好處，只能說師傅沒有眼光。”

曹彥生說：“工作上面要求很嚴格，生活上像我父親一樣，對我們比較關心。逢年過節我也要去看一看師師傅師娘。”

這親如父子的師徒二人，在剛結為師徒的時候，也經歷過磨合。曹彥生說：“其實一開始師傅也有不認可，覺得我們是全國大賽過來的，帶了一種學生氣息，自以為很厲害的感覺。”

常曉飛

曹彥文

剛到廠里的時候，曹彥生分到一臺老設備，不僅設備老，師傅分配的活也簡單單調，日復一日重復，飛平面的工作。飛平面也就是把生產使用的基礎件的幾個面銑平。曹彥生說：“頭3年飛平面的時候，我飛得特別郁悶，就每天飛面，腳冷卻泡水，腳里面每天濕，任務也比較忙，設備不先進，生產效率比較低。”

當時，馬景來要求徒弟每次編完程序后要檢查、做工作記錄。曹彥生覺得師傅嘮叨，自己技術這么高，編個程序還能有錯？所以師傅不注意的時候會偷懶。

有一次輸完程序后，曹彥生沒按照師傅的要求檢查。結果，因為輸錯一個負號，方向反了，高速旋轉的刀具直接切到工作臺上，旋出了碗口大小的刀痕。當年被他銑壞的那塊工作臺，現在還在繼續使用。這烙印，時時提醒著曹彥生。

曹彥生當時嚇呆了，他說：“如果刀具飛出來，就是一個嚴重的事故，刀具的每分鐘線速度2000多米，出來以后跟子彈的速度都差不多。師傅教了我很多規律，當時我的手沒有離開那個操作面板，馬上就反應過來了，把它停下來了，就那么零點幾毫米就切了一個大坑，師傅說讓我時刻關注那個操作面板，我要是沒有關注，那絕對比這個事故要大。”

接到小組長報告的馬景來立刻趕了過來。心有余悸的曹彥生還清楚地記得，那是性格溫和的馬師傅第一次對自己發火。

這次驚險的事故，讓曹彥生對師傅的教導有了新的認識。他說：“以后我做事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師傅教我的，我必須這么做。”

當時生產任務繁重，曹彥生幾乎每天都要加班，早上8點鐘來，晚上11點才能走，有時候還要干通宵，再加上錢少，沒有施展的空間，這讓曹彥生有點受不了了。

曹彥生的苦悶，馬景來也覺察到了。馬景找他談話，希望他擺正心態，有螺絲釘精神。

當時年過半百的馬景來，依然不分晝夜地和徒弟們一起加班，趕工。曹彥生說，他從師傅身上學到了好的工作作風：“這種加班，其實也是磨煉一種意志。我飛明白了。那我飛出來，我掌握了知識，別人沒積攢的我積攢了，別人沒領悟的我領悟了，技術上面領悟了，做人精神上面領悟了，真的，我得到了，應該是說得到了鍛煉，不浮躁了。”

3年后，曹彥生很快成為車間的頂梁柱，全國技術能手，并且成為北京市數控大賽的金牌教練。

“我把師傅的習慣教給徒弟”師傅曹彥生 徒弟常曉飛

師傅曹彥生，1984年出生；徒弟常曉飛，1988年出生，兩人年齡差距4歲。2009年，曹彥生也成為了師傅。常曉飛從學校畢業后來到283廠，成為曹彥生的徒弟。

跟自己的師傅比起來，喜歡學習的曹彥生理論知識更豐富，他喜歡用理論加實踐，把問題分析透徹，教給徒弟。

師傅立的一些規矩，傳承了下來。在馬景來班組的每一臺機器旁，都有一個工作記錄本。曹彥生說：“這從我師傅那兒就傳下來了，師傅就教我要檢查檢查再檢查，要做好記錄，這樣的話才不會出錯，我也把這個習慣教給我徒弟。”

曹彥生希望與徒弟之間建立一種新型的師徒關系，既是師徒，也是朋友。他說：“我跟師傅之間還是很傳統的，尤其在技術交流的時候我自己要是有一些新的想法的話，我肯定會要考慮師傅的感受，想我該不該說，我能不能說。我帶了徒弟，希望打破這種傳統，互相探討一些問題沒有顧慮。”

常曉飛沒讓師傅丟臉，2014年，常曉飛奪得全國數控大賽第一名，獲得“全國五一勞動獎章”。

“折服徒弟的是精湛的技術”師傅常曉飛 徒弟曹彥文

師傅常曉飛，1988年出生，徒弟曹彥文，1993年出生，兩人年齡差距5歲。

常曉飛的這個弟子，其實是師傅的弟弟，2015年，曹彥生的弟弟曹彥文從技校畢業，來到283廠，成為常曉飛的徒弟。

在馬景來班組，一代代師徒傳承下來，輩分和規矩已經不像最初那樣嚴謹。在常曉飛和曹彥文這對年輕的師徒之間，更多的是兄弟情誼。常曉飛說：“說是師傅吧其實也不是師傅，更多的是兄弟之間的情分，他沒叫過我師傅，一直以哥相稱。”

初出茅廬的曹彥文，一開始對只比自己大5歲的師傅，其實并不服氣：“師傅說是讓這么干，我可能有我自己的一點想法，非要干。”常曉飛為此沒少花心思，他知道，對于90后，擺架子、定名分是無法折服的，他要憑著的，只能是自己精湛的技術。

常曉飛說：“我其實不是特別愛發火，但有時候他做錯了之后，我就說你看著我怎么做，就是征服他，我要以我最好的方法做出來，讓他感覺師傅的這個方法是對的，讓他心服口服。”

那一年，曹彥文代表283廠，去參加全國數控大賽。在選拔賽中，由于一點點技術失誤，他的成績很不理想。

當天，在師傅給自己開小灶的時候，曹彥文明白了自己的差距。曹彥文說：“我自己就找了一下那個零件，找了差不多有2分鐘左右，把那個零件給找正。后來師傅說，行了，你卸下來，我卸下來以后，師傅說你站到我后面，我給你裝一遍，師傅上去以后，反正師傅找的還是比較快的。”

師傅常曉飛用了不到1分鐘的時間，就漂亮地完成了這個環節。常曉飛一個環節一個環節地幫徒弟找問題，糾正。在隨后的全國大賽中，曹彥文一舉奪冠。

這天是馬景來63歲生日正式退休。徒弟們一起為師傅準備了一件特別的禮物——大家特意花心思給他做了一個導彈模型車，把手藝基本都用上了。馬景來說：“挺好，這最能反映航天師傅的精神。”徒弟們說：“你就放心吧，我們絕對不給你丟人，也絕對不給你丟臉，我們絕對要把這份事業傳承下去，做好接班人。”

283廠成立了以馬景來命名的工作室，現在這個工作室絕大多數都是35歲以下的青年人，他們中有6人獲得了“全國五一勞動獎章”，“全國技術能手”有16人，“航天科工集團十大杰出青年”1人。

紅旗導彈，直沖霄漢。從1號到9號，50年來，前進的接力棒，不斷交到新的青年人手上；但是不管身處什么時代，托舉紅旗的一代代青年人，對使命的態度從不曾改變，對國家的忠誠都堅定不移。這就叫薪火相承，矢志不渝。正是這團不滅的火，才讓以紅旗命名的導彈越飛越高；正是這股不移的志，才讓以紅旗引領的中國越走越強。一塊永遠有青年為之付出的土地，怎能不朝氣蓬勃！

（作者單位：航天科工二院283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