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云
全面二孩政策實施以來,不少獨生子女家庭有了再生一胎的打算,而寶寶的性別也成為某些家庭關注的焦點。盡管我國法律明確禁止非醫學需要的胎兒性別鑒定和選擇性別的人工終止妊娠,不少人還是在利益驅使下,鋌而走險,干起了非法“營生”。一些中介機構通過非法采集孕婦血樣,轉寄醫療機構進行非法胎兒性別鑒定,這種驗子方式已形成一條收益頗豐的地下產業鏈。
“寄血驗子”的社會危害顯而易見。人們的性別偏好打破了自然賦予的男女性別動態平衡。國家統計局發布的2014年度人口數據顯示,2014年大陸人口136782萬人,其中,男性比女性多3376萬人,出生人口性別比為115.88,性別結構嚴重失衡。2014年12月,國家衛生計生委等十四部門聯合下發《關于加強打擊防控采血鑒定胎兒性別行為的通知》。
目前,“世界上有18個國家和地區的出生人口性別比高于107正常值上限,而中國是全世界出生人口性別結構失衡最嚴重、持續時間最長、波及人口最多的國家”。而促成這一連串“世界之最”的最直接的主要原因,正是重男輕女觀念支配之下,所實施的以性別選擇為目的的流產,如若加上被遺棄、瞞報的女嬰,中國因性別偏好而“消失的女性”有四千萬之多!
不僅如此,“寄血驗子”對孕婦本身的傷害也不難想像。在整個事件中,孕婦猶如一個“胎兒”加工與產出的機器,負責提供理想“型號”的嬰兒產品。一旦驗證“產品”型號非如人愿、不合“標準”,女性除了妊娠本身不得不承受的痛苦之外,還要額外承受人工流產帶來的折磨。最讓人無法想像的是:對于那些執著于胎兒性別的家庭而言,如若屢次“寄血驗子”結果均無法得償所愿,難道女性要一直掙扎于懷孕——驗血——人工流產的噩夢里?!
時至今日,農耕文明對于勞動者體力的依賴已成過去,為何人們仍沉醉于“弄璋之喜”并想方設法甚至不擇手段地“孜孜”以求?社會學家奧格本提出的“文化墮距”概念似給出了答案。奧格本認為,在社會變遷的過程中,物質文化先于非物質文化發生變遷,而就非物質文化的變遷來看,它的各構成部分的變化速度也不一致,一般來說,總是制度首先變遷,其次是風俗、民德,最后才是價值觀念變遷。也就是說,相較于文化構成的其它部分,價值觀念是最為頑固最難改變的部分。正因如此,我們中為數可觀的所謂現代人在性別問題的認知上仍然沒有走出“男尊女卑”的古舊格局,他們的肉身進入了現代化場域,但精神依然固執地滯留于“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宗法社會。
鑒于“寄血驗子”的主體,主要是來自農村的有二孩生育意愿的準父母們,這很容易使我們產生這樣的誤識:“重男輕女”只是落后地區無知者的痼疾。對此,近日來自哈佛大學博士生周韻的一篇題為《四千萬女性消失,媒體關注的卻是男人娶不上媳婦》的文章,讓我們清楚地看到,當下許多媒體關注的也只是“男人們娶不上老婆了”,“光棍太多,社會不穩定風險增加”了,等等,而對于女性“作為人的命運與權利本身的關注”卻依舊像那些“消失”的女性一樣也處于消失狀態。
我們不禁要問:“寄子驗血”何時休?有需求才有市場,只有我們關于生育的性別偏好不再如此“執著”,只有我們對于生命的敬畏與尊重不再缺失,只有女性權益問題不再被“集體無意識”地遺忘直至影響到男性生活才被想起,那么,“寄血驗子”這一鬧劇似的悲劇才終將會徹底落幕!
(責編/朱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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