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碼頭

◎王振東

吃碼頭

◎王振東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賒店有一幫人專門在碼頭裝卸貨物，掙些力氣錢，這幫人戲謔地稱他們是“吃碼頭”。

賒店被潘、趙二河三面環抱，水運十分發達，沿河修建了不少碼頭。這些碼頭大多由商家共用，但也有一些財大氣粗的商家自建碼頭，為的是進出的貨物暢通無阻，省卻了排隊裝貨卸貨的麻煩，增加了碼頭的吞吐量。由于裝船卸船的貨物都需要搬運，“腳力”便應運而生。

在腳行沒有形成之前，這些腳力都是散兵游勇，三個一伙，五個一群，沒活兒時就聚集在一起，或在地上劃出六縱六橫的交叉線段，兩人持石子、木棍兒 “占方”，或津津有味地談論女人，說到關鍵處，總會爆出嘎嘎的笑聲，肆無忌憚，無遮無攔，驚得河上的鳥兒亂飛。但一有船來，眾人立馬爬起來，像撿炮似的，一齊涌向船艙，爭搶活路。

仝三在戴家的自建碼頭當腳力。這個仝三似乎不太合群，沒活兒時，獨自一人踡縮在一旁，有活兒時也不去爭搶，等眾人都搶到活兒后，剩下的活兒才歸他干。這樣覓到活兒的機會往往不多，所以，他的收入遠不如其他人。

原來，仝三的腳有點兒跛。半年前，他在卸鹽包時砸傷了腳，休養了五個月，早幾天方回到碼頭。這次事故，不但讓他花光了積蓄，腳還落下了殘疾。按說腳跛后就不適合干腳力這一行了，可仝三無錢做買賣，輕閑活兒收入又少，為了養家糊口，只好還干收入相對較高的腳力。那時不像現在就業崗位多，能掙錢的地方實在太少。仝三選擇繼續干腳力實屬無奈。

這天，一艘商船逆流而上，停靠在戴家碼頭。一看貨物的包裝，便知運的是茶葉。還沒等船停穩，眾人便一哄而上。

“慢著！”一聲斷喝，把眾人嚇了一跳，扭頭一看，見一個臉上長滿疙瘩的壯漢鐵塔般立在碼頭上。是腳力高尚。

“都下來，這船貨讓仝三卸！”高尚伸出的右手向懷里勾了勾，朝船上的腳力喊道。

“憑什么讓他卸？碼頭上的規矩歷來都是誰搶著活兒誰卸！”長得又矮又胖，已搶到卸貨權的金小個子說。

“從今天開始，這個規矩得改一改。”

“喲，你高尚真是高尚啊!你是班頭兒還是船主？你說改就改？”金小個子譏諷道。

“我既不高尚，也不是班頭兒、船主，只是覺得不能讓老實人吃虧。”

金小個子皮笑肉不笑地說：“事沒這么簡單吧，是不是仝三給了你什么好處？”

高尚瞪了金小個子一眼：“胡扯!”

“那仝三是你的親戚？”

“放屁！”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難道是你看上了他老婆？聽說他老婆可水靈呢……”

高尚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把攥住金小個子的衣領，將金小個子提了起來：“再胡說，老子把你扔到河里喂王八！”

金小個子雙手推著高尚說：“別、別，改還不行嗎？”

高尚正色道：“弟兄們不要忘了，仝三的腳是怎么傷的。”

“為戴家卸鹽時讓鹽包砸傷的，弟兄們都知道。”

“對呀。卸鹽是個出力大、相比卸其它貨物掙錢卻不多的活兒。鹽包死沉，沒人愿意卸。戴家掌柜放出話來，若再沒人卸，以后永遠別在他的碼頭上干活兒了。為了讓弟兄們都混口飯吃，正是仝三不怕出力，把鹽卸了，最后累得摔倒在地，才砸傷了腳。你們說，這樣老實的人，能讓人家吃虧嗎？”

“不能！”眾人異口同聲。

一旁的仝三看到這一幕，眼圈兒紅了。

高尚雙手掐腰，聲如洪鐘：“從今天開始，我們成立腳行班，有活兒一起干，有錢一塊兒掙，再也不能搶活兒了。”

眾人嘩嘩地拍起手來。

從此，賒店首個腳行班在戴家碼頭正式成立，眾人一齊推舉高尚為班頭兒。

責任編輯/文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