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士同
“惻隱之心”最早大約是孟子提出來的,可見《孟子·告子上》:“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所謂“惻隱之心”就是我們現在說的“同情心”,對他人的不幸表示同情。也就是說同情的對象是“人”,“惻隱之心”是對“人”而言的。那么,對于動物該怎么樣呢?在《孟子·梁惠王上》中,孟子說“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這里的“惻隱之心”無疑已被及動物了。但孟子說這話的目的,主要還是為了借梁惠王不忍看見牛被宰殺之前“觳觫”為由,將王的行為上升到“是乃仁術也”的高度,以便說服對方施行“仁政”,最終的落腳點依舊在“人”上。那個年代,孟子似乎還不具有“保護野生動物”抑或“不能虐待動物”的意識。
時至今日,“保護野生動物”和“不能虐待動物”已經提到日程上來了,我們以孟子說的“惻隱之心”來加以闡述也未嘗不可。虐待乃至虐殺動物,無疑是一種殘忍的行為,是不可忽視不能原諒的。比如,前些年網上電視上都曾曝光過的虐貓或虐狗,還有在活熊身上取膽汁等等。這些行為不僅是對活生生動物的殘害,同時也會導致人的心理變態。把殘忍當作樂事,“是可忍孰不可忍”?通過法律來限制和杜絕此類惡行,當然很有必要。
不過,倘若動物威脅到人的生命安全了,那又怎么辦呢?也應該為了“保護動物”,而聽任動物殘害人的生命?在網上看到一篇題為《我們為什么不能虐待動物》的文章,作者在宣講完孟子的“惻隱之心”,孔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后,竟然說“只有徹底到連老鼠都能同情,才真正是有‘惻隱之心”。即便“威脅到人的生存”了,“也要善待”;“即便萬不得已,比如出現了鼠疫、鼠災,也不可虐殺”。如此高論,實在令人匪夷所思,難道學術明星就是以這種故作驚人之語的方式,來博取明星效應的?老鼠對人類有害,這是眾所周知的。1958年“除四害”固然枉殺了麻雀,但蒼蠅、蚊子和老鼠絕對應該消滅,因為它們嚴重影響人的正常生活,傳染各種疾病,危及人的生命安全。老鼠所傳播的鼠疫、出血熱、斑疹傷寒等都不是小病,都可能造成大范圍的傳播。莫非有人或者其家人染上了鼠疫,他還得善待老鼠,否則就是沒有“惻隱之心”,就喪失了“人性的天良”“道德的底線”?
也許有人會說,這里說的是不能“虐待”,不能“虐殺”。可您家里一旦有了老鼠(某些人養的“寵物鼠”除外),您要不要滅,怎么滅?滅鼠慣用的方法,一是投放鼠藥,一是安放捕鼠器。這兩種方法都無法保證老鼠在沒有痛苦的情況下“安樂死”。鼠類中唯一對人類有用的,大約是實驗用的小白鼠了。用小白鼠做實驗,豈不是很殘忍么?可人類為了消除疾病,又不能不拿動物做實驗。總不能“因為虐殺即虐待,虐待即殘忍。不僅是對別人或動物的殘忍,也是對自己的殘忍”,我們就放棄這些為防止疾病,為保障人的生命與健康的實驗?地球上畢竟人是“第一個可寶貴的”,人都沒了哪還有“惻隱之心”呢?我們保護動物首先是為了保持地球的生態平衡,其目的仍然是為了讓人類能夠生活在一個良好的生態環境里。
以用“不能虐待動物”來進行道德說教,實在有些失當。所謂“惻隱之心,要從善待動物開始”,充其量只是一廂情愿。愛動物者未必愛人,這中間并無必然的邏輯聯系。比如,納粹黨人就頗懂得善待動物,不僅把動物福利作為宣傳的中心主題之一,還把希特勒描述成一個關愛動物的人。希特勒對他的愛犬布隆迪更是鐘愛得無以復加,整天讓布隆迪待在自己身邊,甚至讓它睡在地堡中他自己的臥室里,這是一項連希特勒的情人愛娃都享受不到的殊榮。可這絲毫也沒有阻止他們瘋狂地屠殺猶太人和其他歐洲各國的人民。試問,他們的人性他們的道德底線又在哪里?可見,善待動物了,未必就有了“惻隱之心”;而自以為言說一下善待動物,就占上道德制高點了,則難免有些虛偽。就像前面提到的梁惠王,不忍看見被殺的牛“觳觫”,可他也沒少吃牛肉呀!孟子居然還創造出一個“君子遠庖廚”的理論,為這虛偽的道德辯護!
以人為本,還是多關心一下人吧!當社會存在太多的不公,當弱勢群體隨時都可能遭遇侵害和凌辱時,我們的一些學者作家卻視而不見不置一詞,顧左右而言什么“從善待動物做起”。這算得上“惻隱之心”么?不說是逃避現實,至少也有些矯情吧?
惻隱之心,理應從善待身邊的每一個人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