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業成
古人有詩:“何以解憂,惟有杜康?!睋f杜康是酒的發明者,杜康這個人的名字也就成了酒的代名。酒是古人排愁解憂的知音,一醉解千愁。酒還代表一種溫馨和友情,“天來晚欲雪,能飲一杯無?”這是想念朋友了,那場景是“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古人真會享受。
酒是什么時候變味的呢?是把酒納入關系網的那一刻,是人變得奢侈放縱的那一日。常在影視劇中見外國男人喝酒,都是咬開瓶蓋對嘴吹,或端一杯酒裝模作樣干飲。而中國人喝酒,再窮也要有一根咸蘿卜頭下酒。這就講究多了。在家小碟小菜,喝到高檔賓館去的,一定要杯子碰杯子,盤子之上摞盤子,“白天輪子轉,晚上盤子轉”。因為酒桌太大,盤子太多,菜樣太豐,胳膊手都沒有那么長,轉起來才能樣樣吃到。一座城市,可以以酒店作路標,從某酒店到某酒店,再轉彎到某酒店,不記什么路、什么街,報酒店名比什么路什么街都熟悉。一座城市的大酒店蓋得最高,人氣最旺,燈最紅,最放光,東南西北中,哪一街,哪一區域,甚至到哪一角落,酒店都是最好的路標指示牌,是酒客們心中的GPS。
沒多少酒文化造旨的我,既不好酒,又無酒場,吃了晚飯不出門。有一年孩子上高三,要陪讀,我才不得不每天晚上出門。孩子的學校在市區最東北角的海邊,我坐公交車從老城區橫穿整個市區,才見識城市之夜原來是這般燈紅酒綠,好像城市的一切燈光絢爛和炫耀都是為了一個字——酒!酒在喊:“喝我!喝我!”人在叫:“喝酒!喝酒!”酒和人一齊在酒桌上叫陣!
我陪讀每天都是坐晚上七點鐘的公交車,求衣謀食的攘攘百姓,這個時間都往家趕,而這個時間往外趕的都是賺大錢撈大錢的人。各式各樣的高檔小轎車,都在展示各自的身份,夜城市,完全變成了這些人的城市。我驚嘆城市的財富,驚嘆城市的誘惑,驚嘆酒的驅動和魅力。路上奔忙著的高檔小轎車,都在這個鐘點出動,揣著豪情,揣著賬本,揣著陰謀,揣著升官夢和發財夢。酒啊,酒,那一倒,不是清花溜亮的醇香,而是官場和商場的腐味,是欲望發燒的焦味,是行政作為酒精中毒,是原則法規爛醉如泥不可收拾……許多人醉于酒中,泡在酒中,成了酒中人……一座座大酒店,紅得像燒透的紅蠟燭,燈紅酒綠流得滿街滿城。
忽一日,燈光輝煌的大大小小酒店開始暗淡了,門前冷落車馬稀,堂中空蕩酒聲低……
何以解憂,不唯杜康。人不愁酒酒自愁!這城市,也就有了另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