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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皖西北“責任田”的改正*

2017-01-12 08:57:38
中共黨史研究 2016年8期

葛 玲

·地方黨史研究·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皖西北“責任田”的改正*

葛 玲

20世紀60年代的安徽“責任田”實行不到一年即被改正,留下一樁歷史公案。多數研究將“責任田”改正視為“左”傾錯誤的結果,背離了基層意愿。本文在皖西北“責任田”改正檔案史料的爬梳中發現,上述認識混淆了“責任田”與包產到戶和單干之間的區別,尤其是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之間的差別。“責任田”只是集體生產管理方式的調整,“五統一”的要求使集體“統一”和家庭“責任”之間產生不可調和的矛盾。因此,“責任田”的改正,既受政治情勢的影響,又是制度設計存在內在缺陷之結果。

“責任田”;“五統一”;制度缺陷;政治風險

1961年3月,安徽省委開始在全省推行“田間管理責任制加獎勵”辦法*該辦法的最初名稱是“包產到隊定產到田責任到人”,后又稱為“包工包產責任制”以及“三包一獎”等,直至1961年6月后被確定為“田間管理責任制加獎勵”,核心作法是大農活包工到組、小農活包工到戶,并按大小農活比例進行獎賠。,即后來廣為人知的“責任田”,并在當年底基本覆蓋全省*1961年12月底,安徽全省實行“責任田”的生產隊達到90.1%。參見《中共安徽省歷史大事記(1949—1999)》,安徽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64頁。有關這一問題的更詳盡討論可參見葛玲:《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皖西北“責任田”的試點與推廣》,《中共黨史研究》2015年第5期。。但是未及一年,該辦法就在1962年2月的七千人大會上被要求改正。在隨后的改正過程中,中央內部圍繞“責任田”是否屬于單干又發生爭論*參見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下卷,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1112—1124頁。。直至1962年8月的北戴河會議上,毛澤東將“責任田”定性為“兩條道路的斗爭”,基層改正實踐才全面開始,并于1963年中基本完成。

在后世的學術研究中,圍繞“責任田”的爭論漸成歷史公案。自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推行后,這樁公案再成學界焦點,各種回顧以及為“責任田”夭折抱憾的文章頻出。在這些研究中,幾成共識的觀點是改正背離了基層意愿*王榮森:《60年代初安徽實行責任田始末》,《安徽史學》1999年第2期。。有此認識,一是認為它是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先聲*在徐勇對包產到戶歷史的梳理中,“責任田”就是重要一環(參見徐勇:《包產到戶沉浮錄》,珠海出版社,1998年,第85—185頁)。,甚至就是包產到戶*陸學藝雖然區分了聯產承包責任制和包產到戶,但認為包產到戶和“責任田”之間沒有太大區別,且將“責任田”視為包產到戶第三次興起的過程。參見陸學藝:《聯產承包責任制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44—57頁。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陸德生:《六十年代初安徽責任田問題風波》,《中共黨史研究》2006年第4期。;二是改正中的基層干部上書保薦*尤以宿縣干部的集體保薦和太湖縣委宣傳部副部長錢讓能的保薦為代表。宿縣的集體保薦情況參見《1961年推行責任田·宿縣資料匯編》,黃山書社,2011年,第90—112頁;錢讓能的保薦情況參見錢讓能:《關于保薦“責任田”辦法的報告》,《安徽責任田資料選編(1961—1963)》,1987年,第169—175頁。,被視為基層民意的代表,并以此為據說明其符合基層訴求*目前有關“責任田”改正的回顧與研究,多以錢讓能的保薦證明改正背離基層干部的意愿。參見劉以順、周多禮:《對一九六一年安徽“責任田”的歷史回顧》,《理論戰線》第179期(1983年4月25日);王榮森:《60年代初安徽實行責任田始末》,《安徽史學》1999年第2期;殷宗茂:《20世紀60年代初期安徽推行“責任田”述評》,《歷史教學》2002年第9期;陸德生:《六十年代初安徽責任田問題風波》,《中共黨史研究》2006年第4期;等等。。由于多數研究沒有區分包產到戶和“責任田”的差別,只籠統地概稱為“包產到戶”,因此難以說清爭論的實質;而對基層意愿的研究,也僅以保薦為據,沒有針對實際改正過程的討論,由此所見的基層意愿缺乏足夠說服力*以往研究對基層意愿的討論只是泛泛而談,并未區分干部和群眾。但由于用來說明基層意愿的材料多是干部的保薦和上書,因此本文認為其反映的主要還是干部的意愿。事實上,直接反映群眾態度的材料缺失,也使有關群眾意愿的討論很難展開。不過從“責任田”實際推行中的大面積走樣判斷,符合制度規范的“責任田”難以落地,當屬確鑿無疑。。

實際上,“責任田”和包產到戶及聯產承包責任制具有明顯區別。它對“計劃統一,分配統一,大農活和技術性農活統一,用水、管水統一,抗災統一”*《關于推行包產到隊、定產到田、責任到人辦法的意見(第二次修改稿)》(1961年3月15日),《安徽責任田資料選編(1961—1963)》,第29頁。的要求,決定了其只是生產管理方式的調整,不同于后來的制度變革。“五統一”雖被視為“責任田”的社會主義屏障,但在實際推行中難以落實,以致基層干部始終顧慮重重*參見葛玲:《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皖西北“責任田”的試點與推廣》,《中共黨史研究》2015年第5期。,進而影響到改正意愿。以上情形,使得無論中央爭論的歷史公案,還是基層干部的改正意愿以及“責任田”改正的真正原因,都有重新討論之必要。有鑒于此,本文擬以皖西北地區基層檔案史料為基礎,圍繞“責任田”改正的實際過程,通過對其改正實踐及制度設計的分析,揭示鄉村基層干部的真實改正意愿,并在呈現中央爭論實質的基礎上,探討“責任田”夭折的原因。

一、初期改正中基層干部的急躁與省委的猶疑

現有的“責任田”改正研究,多將1962年初的七千人大會視為起點。從時間上判斷,確實如此。正是在對曾希圣的批判中,中央提出了“責任田”改正的要求。雖然張素華認為劉少奇并未說過“責任田”有“方向性錯誤”*參見張素華:《變局:七千人大會始末》,中國青年出版社,2006年,第237—239頁。在目前絕大多數關于安徽“責任田”改正的記憶回顧中,都提到劉少奇在安徽大組的講話中批評曾希圣犯了“方向性錯誤”,如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下卷,第1114頁;陸德生:《六十年代初安徽責任田問題風波》,《中共黨史研究》2006年第4期;等等。《曾希圣傳》也提到劉少奇在2月9日的安徽大組會上指責曾希圣犯了“方向性的錯誤”(參見《曾希圣傳》,中共黨史出版社,2004年,第509頁)。,但曾希圣的受批以及安徽省委改組,確實成為“責任田”命運的轉折,“方向性錯誤”的說法也于會后在安徽廣為流傳,并影響了改正過程*如安徽省委的改正決議就強調“責任田”在“方向上是錯誤的”。《安徽責任田資料選編(1961—1963)》,第141頁。。

七千人大會結束后,改組后的安徽省委即在北京召開了地、市委書記會議*《“大躍進”運動和六十年代國民經濟調整》(安徽卷),安徽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276頁。。根據此后各縣傳達的會議精神判斷,新任省委書記李葆華的講話重點并非“責任田”改正。如臨泉縣委的傳達顯示,會議重點是“作風”問題,李葆華只在談及農村生產關系時提到“責任田”,要求各地先摸清底子,“待省委下了辦法再改”,基本態度是“謹慎”“不能急躁”*臨泉縣委:《縣委常委會議記錄》(1962年2月13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58。不僅臨泉如此,同屬皖北的鳳陽縣委也曾在1962年2月14日召開常委會議傳達北京會議精神,但由于要求不作記錄,所以無法和臨泉傳達的內容作比較。但北京會議精神在基層很快得以傳達則是顯見的,如2月15日的常委會議的首要議題就是責任制改正;2月20日,滁州地委也專門到鳳陽傳達北京會議精神,并討論了責任制問題,明確了責任“到人的不是方向”。參見鳳陽縣委:《鳳陽縣委常委會議記錄》(1962年2月14日),鳳陽縣檔案館藏,檔案號“總類196201”。。由此分析,雖然改正方向已定,但省委在何時改、如何改的問題上并無太大壓力,仍可從容規劃。

不過和省委的態度相反,確切獲知“責任田”命運的基層干部顯得頗為激進。如嘉山(現明光市)縣委在2月7日就制定了改正計劃,先行改了286個隊*《中共明光市歷史大事記(1949年10月—2000年12月)》,2009年,第58頁。。碭山縣委也在2月底出臺計劃,并以提高包產指標的方式讓民眾知難而退*孟慶楷:《一個生產隊改正責任田的前后》(1962年7月31日),《安徽責任田資料選編(1961—1963)》,第185頁。。臨泉縣委2月13日雖提出“維持現狀,待省委下了辦法再改”*臨泉縣委:《縣委常委會議記錄》(1962年2月13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58。,實際卻在2月27日通過了取消“責任田”的意見。意見按照推行時間先后制定了三批次的取消計劃。依推行時間越長改正難度越大的判斷,縣委要求1961年秋后推行的512個生產隊在“春種以前全部改過來”,夏季推行的1299個生產隊“午收后全部改過來”,春季推行的801個生產隊“最遲秋后改過來”*臨泉縣委:《對于推動責任田情況和取消這個辦法的意見》(1962年2月27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72。。按此規劃,半年內就可全部取消“責任田”,“急于改正”的心情顯而易見。

相較基層干部的急躁,省委直至3月初才就改正作了專門討論*《中共安徽省歷史大事記(1949—1999)》,第174頁。。3月4日的省委常委會在明確“方向是錯誤的,肯定要改變過來”的基本態度后,制定了“1962年內基本改完”的計劃*《“大躍進”運動和六十年代國民經濟調整》(安徽卷),第276—277頁。。為了遏制基層干部中已經出現的“急躁情緒”,計劃規定首批改正比例不超過10%,原則是“寧可少些,要改好些”*鳳陽縣委:《鳳陽縣委常委會議記錄》(1962年3月12日),鳳陽縣檔案館藏,檔案號“總類196201”。。同時,為減輕基層干部的壓力,省委還明確“責任田”的錯誤由曾希圣負責。

安徽省委的計劃上報華東局審查后,于3月20日下發各地執行,隨決議發出的通知要求各縣制定的改正計劃要報地委審查、省委批準*《中共安徽省委關于貫徹執行“省委關于改正責任田辦法的決議”的通知》(1962年3月20日),《安徽責任田資料選編(1961—1963)》,第140頁。。如此安排,同樣是為抑制基層干部的“急躁情緒”。不過,在省委決議發出之前,不少地方的改正工作已經開始。如在臨泉縣,截至3月17日,于寨公社北梁莊大隊的19個生產隊,已改正7個,占36.7%;郭寨公社老寨大隊的13個生產隊則全部改正,達到100%;高塘公社高塘大隊的21個生產隊,改正15個,占71.4%;韋寨公社韋圩大隊的17個生產隊,改正12個,占70.5%*臨泉縣委農工部:《關于幾個地區改變責任田辦法情況的檢查報告》(1962年3月17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121-1-55。。其中改正比例最低的梁莊大隊也達到36.7%,遠超省委10%的要求。不僅臨泉如此,廬江縣3月試點中也改了1890個生產隊,占全縣生產隊總數的27.4%*《廬江縣志》,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3年,第157頁。。這些都凸顯了基層干部“急于改正”的心情。

臨泉的改正急躁并非縣委的態度。3月12日的縣委會議曾明確“先改10%”*臨泉縣委:《縣委會議記錄》(1962年3月12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59。,次日定下的計劃也是“春耕前改10%,第二批秋收秋種改60—70%,余下明年改”*臨泉縣委:《縣委會議記錄》(1962年3月13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59。。雖然此時省委決議尚未發出,但該計劃基本符合后來的決議精神。不過,在稍后的公社干部會議上,這份計劃未被接受。按照公社會議修訂的計劃,首批要改正1007個生產隊,占實行“責任田”生產隊總數的17%*臨泉縣委:《關于貫徹省委擴大會議情況的報告》(1962年3月20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66。。和縣委計劃相比,公社會議計劃更為激進,表明公社干部的改正態度更為積極。在3月17日的縣委會上,縣委副書記王晉玉(時任臨泉縣委書記處書記)也透露同城區多數干部“都想一下子改完”*臨泉縣委:《縣委常委會議記錄》(1962年3月17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60。,亦可佐證此判斷。

按照省委決議,縣里計劃要報地委審查、省委批準,臨泉的新計劃因和省委精神不符,上報后即遭壓縮。3月29日的縣委農工部報告顯示,全縣首批改正920個生產隊*臨泉縣委農工部:《關于改正責任田情況的報告》(1962年3月29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121-1-55。,4月7日的區、社書記碰頭會透露這是“省委批準重點改的”*臨泉縣委:《關于縣委召開區、社書記碰頭會議情況的報告》(1962年4月7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64。。省委對臨泉計劃的壓縮,明顯是在為基層干部的“急躁情緒”降溫。盡管如此,改正實踐中的急躁仍難遏制。從3月20日省委通知下發到29日,臨泉自動改正生產隊已由1424個增至2177個,9日內計劃外改正了753個,接近省委批準的計劃數。

臨泉縣委農工部的報告未對自動改正的原因作出說明,但透過其對基層干部急躁情緒的分析,可發現“自動”的邏輯。據報告分析,基層干部的急躁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認為遲早要改,晚改不如早改”;二是“不相信群眾,想多改”*臨泉縣委農工部:《關于改正責任田情況的報告》(1962年3月29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121-1-55。。兩種原因的區別在于,前者考慮的是改正大勢,后者主要是對實踐中能否堅持“五統一”沒有信心。之所以有此考慮,是因為在改正之初,縣委為了防止基層干部的“一哄而起”,曾明確能堅持“五統一”的可以暫時不改。在3月17日的縣委常委會上,縣委書記趙宋甚至提出即便做不到“五統一”,能堅持“三統二分”也可以暫時不改,并再次重申“方向錯不在下邊”*臨泉縣委:《趙宋同志總結》(1962年3月18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65。。無論是為基層干部卸責還是在“五統一”上的讓步,都顯示了縣委在抑制基層干部“急躁”上的努力。當然這樣的作法并非自覺行動,而是落實省委“不急于改正”的要求。但即便如此,“急于改正”的情緒仍未緩解。在3月26日的縣委擴大會上,化集出席會議的47人中要求一次改完的就有26人,占55.3%;楊橋參會的89人也大部分愿意改;王寨38個干部要求改的有32個;張營大隊書記張培喜則表態回去就改,結果所轄甄莊大隊隊長當即回去改了3個*臨泉縣委:《臨泉縣委會記錄》(1962年3月26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95。。縣委農工部報告中的“自動改正”,正是在這種氛圍下出現的。

由于省委的方針是“積極謹慎”,思想不通者要“耐心等待”,因此對基層干部中普遍存在的“急躁情緒”,縣委不能聽之任之。除了反復減壓,一些急于改正的行為也被勒令停止。迎仙區的韋寨公社即屬此例。該社準備將實行“責任田”的203個生產隊一次改過來165個,占比81.3%,嚴重背離省委精神。所轄雙廟大隊更是只開了一次干部會就宣布13個生產隊全部改正,在被農工部發現后遭到制止。*臨泉縣委農工部:《關于改正責任田情況的報告》(1962年3月29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121-1-55。由雙廟及韋寨公社的情況看,鄉村基層干部不會成為“責任田”改正的障礙。

省內其他地方的情形也與臨泉相似。省委書記處書記劉季平在3月30日指出,有的地方“第一批要改60%以上”*臨泉縣委:《于書九同志傳達劉季平書記的指示》(1962年3月30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65。。多地實際改正數的超計劃,反映出類似臨泉的急躁確屬普遍。滁州首批計劃改正2124個生產隊,實際改正5153個生產隊,占原實行生產隊總數的26.3%*《中國共產黨滁州市歷史大事記(1949.10—2008.12)》,安徽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2頁。。鳳陽在2月27日到3月15日,便自動改正了589個隊*鳳陽縣委:《鳳陽縣改變責任田計劃表》(1962年3月15日),鳳陽縣檔案館藏,館藏號“總類196224”。,3月15日縣委確定的首批改正89個隊的計劃也未被遵守。9月27日的總結顯示,當年春季全縣共改正了788個隊,占比41.8%,其中小溪河區的改正比例高達98.4%*鳳陽縣委農工部:《鳳陽縣第一批改正“責任田”的工作總結》(1962年9月27日),鳳陽縣檔案館藏,館藏號“總類196224”。。從最終的改正比例判斷,滁州和鳳陽的急躁都超過了臨泉。

面對基層干部中的普遍急躁情緒,省地縣都在不斷降溫。時任阜陽地委書記的任松筠發現臨泉的急躁情緒后,在3月31日下發的通知中,專以臨泉為例批評了未經批準擅自改正的行為:“改正責任田要堅決按照省委決議去辦,未經批準不要鋪開搞,臨泉的迎仙區有70%以上的大隊都搞開啦,還得半個月才能搞完,他們當前主要力量都放在責任田上去啦,這個問題大。”*阜陽地委:《關于當前工作中幾個問題的通知》(1962年3月31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67。4月5日,省委書記處書記李豐平在農業書記座談會上也重申改正只作試點,并在報省委批準后才能于農忙后進行*安徽省委:《李豐平同志在省委召開地市委農業書記會議上的兩次講話(記錄稿)》(1962年4月5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2-315。。4月7日臨泉縣委召開的區社書記碰頭會,也批評了“有些地方想多改、早改”的情緒*臨泉縣委:《關于縣委召開區、社書記碰頭會議情況的報告》(1962年4月7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64。。

但上述努力都未能抑制基層干部的改正熱情。4月14日,臨泉縣委農工部指出,瓦店公社楊莊大隊9個未改隊有5個隊派代表到公社請愿要求改正*臨泉縣委農工部:《責任制的幾個問題》(1962年4月14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121-1-55。。4月24日各區書記匯報的改正情況,更直觀地反映了基層干部的躁動(見下表)。

1962年春臨泉縣部分區“責任田”改正情況初步統計表

資料來源與說明:(1)此表根據1962年4月24日下午,各區區委書記、各部委部長會議上的匯報情況制作而成。《臨泉縣各區區委書記、各部委部長會議記錄》(1962年4月24日下午),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65。

(2)4月24日的區委書記會議上化集區匯報已改好的“責任田”是503個,而1962年9月2日,縣委在一份《關于改變責任田工作情況的報告》中提到,老集區當年春季一次改正“責任田”生產隊是561個,占86.6%。9月2日數據較晚,所以此處取561這個數據。4月24日會上化集區數據不完整,化集區數據也取自9月2日報告。臨泉縣委:《關于改變責任田工作情況的報告》(1962年9月2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121-1-55。

在上表數據齊全的九區中,除化集的改正比例符合省委要求,其余各區中最低的同城也有17.2%,最高的老集甚至達到86.6%,基本改完。對比縣委920個隊的原計劃,2685個隊的成績嚴重超標。如此結果顯然不是自上而下的計劃催促,而是基層干部的急躁情緒所致。正因如此,4月21日,臨泉縣委傳達地委書記任松筠指示,以從未有過的嚴厲態度,要求“除經過真正群眾絕大多數要求要改經過批準可改外,其他的不改”*臨泉縣委:《縣委會記錄(趙宋傳達地委會議精神)》(1962年4月21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59。。

任松筠態度的嚴厲既源于基層干部急躁情緒的屢禁不止,也與省委此時的態度變化有關。截至1962年4月末,全省首批改正工作基本結束。據4月25日地、市委農工部長座談會的總結顯示,全省首批計劃改正19912個生產隊,實際完成28096個生產隊,加上三干會前改的8000多個隊,最終完成36595個隊,占實行“責任田”生產隊總數的14.3%*安徽省委農工部:《全省改正“責任田”的情況——根據地、市委農工部長座談會議討論記錄整理》(1962年5月10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2-297。。即使不考慮三干會前的情況,最后的改正實績也超出計劃數41.1%,表明省委對基層干部急躁情緒的抑制并不成功。也因如此,為了再次減輕基層干部的壓力,省委甚至容許可以“明改暗不改”*安徽省委農工部:《全省改正“責任田”的情況——根據地、市委農工部長座談會議討論記錄整理》(1962年5月10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2-297。。5月12日的省委常委會工作報告,更點名批評了滁縣、蚌埠的“一哄而改”*中共安徽省委常務委員會:《向第一屆第十二次省委全體會議的工作報告(三稿)》(1962年5月12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2-297。。上述這些作法都表明了省委的態度轉變,6月之后則更為明顯。

根據3月的省委決議,“責任田”改正的重點是秋后第二批,這直接關系到“1962年大部分改完”的目標能否實現。但6月16日趙宋傳達的任松筠指示,卻要求“秋后改不改看群眾,不要主觀主義亂決定”*臨泉縣委:《臨泉縣委常委會記錄》(1962年6月16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60。。地委的態度之變,正是省委態度不斷變化的反映。7月10日,在批轉農工部長座談會紀要時,省委也強調改正要“堅持群眾路線”“不要強迫行事”*安徽省委:《批轉“地市委和七個縣委農工部長座談會對當前農村幾項工作的討論紀要”》(1962年7月10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2-296。。7月17日,華東局農委副主任董家邦、省委農工部部長張世榮等人經過調查,提出了暫時不改的主張*董家邦等:《關于責任田問題的初步調查》(1962年7月17日),《安徽責任田資料選編(1961—1963)》,第183頁。。7月20日,李葆華在省人代會上的講話甚至開始質疑“方向性錯誤”的定性,認為“責任田是不是方向的錯誤,應不應該改,何時改,怎樣改。這個問題可以繼續爭論”*《安徽文史資料》第34輯,中國文史出版社,1990年,第23頁。。這些都表明,省委在7月之后的態度變化非常明顯。

從3月初的啟動改正試點,到7月末的仍可“繼續爭論”,安徽省委的態度之變顯而易見。事實上,和基層干部中一直抑制不住的急躁情緒相比,省委的態度由始至終都顯猶疑。從最初的先行摸底,到正式決議中首批改正10%的限定,均表明省委沒有改正的急迫性。雖然最初決議中有一年內基本改完的計劃,但在4月份的首批改正結束后,又把改與不改的決定權交付群眾,大有以群眾意見謀求“責任田”生存空間之意。而對基層干部中存在的“急于改正”情緒,省委既有減壓式的遏制,也有嚴厲批評,雖然未見其效,卻足見省地縣和鄉村基層干部在改正問題上的態度差異。此種差異有悖于此前的多數認識,令人不得不思考基層干部的改正沖動源于何處?省委的猶疑又該如何理解?

二、“五統一”的實踐困局與基層干部的憂慮

無論是安徽省委在“責任田”改正中的猶疑,還是基層干部的急躁,都與“責任田”制度設計中的“五統一”密切相關。安徽省委在最初推行“責任田”時,就因預料到其可能遭受的單干非議,設計了“五統一”作為保證社會主義方向的基礎。在1961年3月廣州會議期間,曾希圣給毛澤東的信也是以此強調“責任田”的社會主義方向*《曾希圣同志給主席寫的一封信》(1961年3月),《安徽責任田資料選編(1961—1963)》,第35頁。。

在“責任田”的推行過程中,“五統一”的重要性被不斷重申。1961年9月29日,趙宋傳達時任省委常委桂林棲的指示,強調“責任田”的關鍵是“堅持五統一,不合乎五統一的堅決改過來,大農活一定包到作業組”*《趙政委傳達桂書記指示》(1961年9月29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07。。10月9日,臨泉縣委又再次強調:“田間管理責任制加獎勵辦法,就是建立在‘五統一’的基礎上的。凡是不合‘五統一’精神的作法,必須按省委規定改正過來。”*臨泉縣委:《認真推行田間管理責任制加獎勵的辦法》(1961年10月6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56。從省、地、縣對堅持“五統一”的反復強調可見,他們對“責任田”可能存在的單干傾向極為警惕,因為“五統一”是守住社會主義的底線。

在七千人大會確定改正方向后,新的安徽省委仍然認為“責任田”的問題是“五統一”沒有“真正完全搞起來”*安徽省委:《關于改正“責任田”辦法的決議(省委常委會議通過)》(1962年3月20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2-296。。雖然省委決議沒有明確以“五統一”作為改正依據,但在各地實踐中,多結合“五統一”執行情況來確定首批改正對象,如臨泉縣委就明確:“執行五統一就可暫時搞下去,不能執行五統一就收回來。”*臨泉縣委農工部:《關于幾個地區改變責任田辦法情況的檢查報告》(1962年3月17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121-1-55。由此亦見,即使在改正過程中,“五統一”仍被視為“責任田”的政治保險栓。

1962年5月后安徽省委在“責任田”問題上的態度變化,主要受到中央部分領導尤其是鄧子恢要求重新評價“責任田”呼聲的影響。5月初,鄧子恢收到宿縣符離集區委書記武念茲的“責任田”保薦信后,先后派出兩個工作組到皖南的當涂和皖北的宿縣調查。在看到調查組“責任田”實施效果良好的評價后,作出了有“五統一”的“責任田”不是單干,需重新評價的結論*《鄧子恢傳》,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563—564頁。。6月,途經安徽的國務院副總理李富春也寫信給劉少奇和鄧小平,表達了對“責任田”的支持態度*《安徽推行責任田的前前后后》,《安徽責任田資料選編(1961—1963)》,第11頁。。6月下旬,中央書記處會議在聽取華東局農村辦公室關于安徽“責任田”問題匯報時,鄧子恢和鄧小平均不同意華東局對“責任田”屬于方向性錯誤的定性*薄一波:《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下卷,第1119頁。;劉少奇也讓華東局轉告安徽省委,“責任田”不要太早下結論,等北戴河中央工作會議再研究*《鄧子恢傳》,第564頁。。在稍后的南方各省農村工作部長座談會上,鄧子恢再次肯定安徽“責任田”的積極意義*蔣伯英:《鄧子恢與中國農村變革》,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635頁。。中央層面的態度變化直接影響到安徽省委的政策選擇,李葆華“可以繼續爭論”的表態就是劉少奇“不要太早下結論”的地方解釋。

鄧子恢重新評價“責任田”的前提是其并非單干,因為“五統一”保證了社會主義方向。在他看來,只要在實踐中做到“五統一”,“責任田”反而能鞏固集體經濟*《鄧子恢傳》,第564頁。。在1962年8月的北戴河中央工作會議上,他仍堅持有“大農活統一干”的“責任田”不是單干*《鄧子恢文集》,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614頁。。對此,毛澤東卻有不同看法。早在1961年12月18日,當河北省委書記劉子厚向其匯報邢臺包工到組結合包工到戶經驗時,他就結合安徽的情況指出,如果“大小農活都到戶了,就成了包產到戶了”*1961年12月18日,當劉子厚談到邢臺的包工到組結合包工到戶經驗時,毛澤東指出:“這與安徽的差不多”,“但有的大小農活都到戶了,就成了包產到戶了”。《毛澤東年譜(1949—1976)》第5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13年,第60頁。。此處的表態說明,毛澤東對“責任田”的社會主義方向是心存疑慮的。而毛澤東的疑慮也不是毫無依據。1961年9月,糧食部副部長周康民在肥東等五縣調查后就發現,“五統一”確實難以執行,如廬江縣金牛區的多數社、隊干部都感到“五統一”不容易統起來,大小農活很難分清;六安地區也有50%的生產隊“五統一”執行得不好;壽縣、肥東也有類似問題*周康民:《關于肥東等六縣試行田間管理責任制加獎勵辦法的情況》(1961年9月11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2-247。。時任團中央書記的胡耀邦在鳳陽的調查中發現,責任制的兩個前提“五統一”和各戶對產量負責之間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結果“只能是一個吞噬另一個”,多數的情況是“五統一”無法執行*安徽省委辦公廳印:《胡耀邦同志寫給中央報告中的一段》(1961年10月19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2-247。。

胡耀邦所稱的矛盾,安徽省委也有同感。省委的改正決議就指出:“定產指標既然要由承包‘責任田’的社員負責,他們在生產上就必然要求樣樣由自己作主,他們就只顧自己多得超產,而不接受‘五統一’。”*安徽省委:《關于改正“責任田”辦法的決議(省委常委會議通過)》(1962年3月20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2-296。正因如此,“責任田”實踐中的最大問題,就是無法守住“五統一”這一社會主義底線。以臨泉為例,縣委農工部1961年12月13日的報告顯示,在全縣實行“責任田”的生產隊中,基本上執行了“五統一”,但在某些方面有走樣子表現的1042個隊,占15%,嚴重走樣子的58個隊,占0.8%*臨泉縣委農工部:《關于推行田間管理責任制情況和整頓意見的報告》(1961年12月13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121-1-49。。盡管縣里反復要求糾正偏向,但到月底召開四級干部會議時,走樣子的比例卻大幅攀升至70%,其中大部分是自種自收、自打、自留*臨泉縣委:《關于臨泉縣四級干部大會情況的報告》(1961年12月30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24。。這說明,在“責任田”的實行過程中,基層突破“五統一”束縛的沖動很難抑制,且隨著時間延長而日漸強烈。之所以如此,并非基層干部在貫徹執行“五統一”上有所保留,而是制度設計的內在矛盾使其在執行中存在現實困難,這也是他們要“急于改正”的原因。

“五統一”中最具社會主義象征的“大農活統一”最難堅持。“大農活統一”的問題主要集中在兩點:一是大小農活如何劃分;二是大小農活的先后矛盾。按照省委界定,大農活指的是需要集體做的和技術性強的農活,如犁耙、育秧、農田水利建設、抗旱排澇等;小農活是指適宜社員家庭做的技術性不強的農活,如間苗、補棵、鋤草、積肥等*《中共安徽省委調查組關于“三包一獎”問題調查報告》(1961年5月18日),《安徽責任田資料選編(1961—1963)》,第53頁。。但這樣的劃分在基層實踐中很難堅持,如臨泉縣委就提出:“大小農活的界限不宜劃得過死,栽紅芋,雖是大農活,一般來說也可分戶栽。”*臨泉縣委:《關于執行“包工包產責任制”情況的報告》(1961年6月8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56。在1961年9月的社隊干部訓練班上,臨泉也曾專門討論過栽紅芋的農活性質,結果“討論意見除搶栽紅芋外一般都劃為小農活”*臨泉縣委農工部:《關于訓練社隊干部情況的報告》(1961年9月28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121-1-49。。這說明省委給定的大小農活標準,在基層實踐中很難遵守,這就勢必突破“五統一”的界限,出現毛澤東擔心的大農活分包到戶。

除了標準模糊所致的大小農活難以劃分,大農活統一不起來的另一障礙是公私先后的矛盾。臨泉縣委在1961年6月的調查表明,即便確定了大小農活標準,固定了大農活的作業組,也往往難以堅持。如城關公社后劉莊春耕時決定統一拉犁,結果社員劉國星拉完自己的2畝地后就不拉了。午收時原定以作業組為單位集體割麥,一些社員割完自家的就不再參加。如劉克仁組12戶58畝麥,初期21人參加割運。割劉振田家時其家四個勞力全出動,完成后就只留一人參加集體割麥,其余三人干自家活。作業組僅維持了兩天,就由21人減少到10人,第三天只好散伙。*臨泉縣委調查組:《關于包工包產責任制情況的調查報告》(1961年6月),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55。省委農工部部長張世榮在11月召集社隊干部座談時也發現,由于“大農活的責任不明確,大農活用工沒有定到人,大農活獎勵糧少;有的又不兌現,賠的界限不清”,以致多數社隊干部認為“大農活不能堅持統一做”*張世榮:《關于大農活如何統一和幾個政策問題的意見》(1961年11月24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2-245。。在各地推行走樣的“責任田”中,無法堅持大農活統一的問題最為突出。阜陽地委1961年10月的通報就重點談了大農活不統一的問題,指出鳳臺縣有近一半的生產隊大農活未統一起來;臨泉縣迎仙區韋砦公社179個生產隊,就有107個隊把大農活包工到戶;亳縣大農活實行部分統一、部分不統一的生產隊占23.8%;蒙城、阜陽、潁上也都有類似問題*阜陽地委:《關于當前推行田間管理責任制中發現幾個比較嚴重問題的通報》(1961年10月11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2-238。。上述情形說明,實踐中的大農活難以統一,確是普遍現象。

由于“大農活統一”被視為社會主義的標志,為了提高積極性,各地不斷提高大農活的獎勵比例。1961年6月,省委書記處書記王光宇在阜陽地委座談會上指示,大小農活獎勵比例是四六開*王光宇:《在地委召開包工包產責任制座談會上的指示》(1961年6月13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2-238。。12月,臨泉縣委為鞏固“五統一”,將大農活的獎勵比例提升至60%至70%,甚至允許達到80%*臨泉縣委:《縣委會議記錄》(1961年12月4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06。。但這樣便消解了“責任田”的意義,影響了基層的積極性。如臨泉長官區的大雷、東陳等村莊就因此不愿繼續實行“責任田”,“以前宣傳大小農活是四六開進行獎勵,現在又宣傳大農活比例要達到80—90%,小農活只占10%,得不到獎勵糧了。又說:以前宣傳叫統一收,分戶打,分戶交糧,現在又叫實行苗前定產,統一收,統一打,統一交糧,按苗前定產算賬,要包都包,要超都超,按比例均攤,這不合理,我們干脆還實行老辦法吧”*臨泉縣長官區委:《對張圩大隊不推行田管責任制的檢查報告》(1962年3月12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2-301。。

省地縣對“大農活統一”的重視,在凸顯其政治重要性的同時更加劇了基層干部的憂慮,因為制度設計上的內在矛盾使其很難在實踐中得到落實,以致負責推行“責任田”的基層干部時刻面臨著背離社會主義的政治風險。臨泉縣委農工部經調查發現,基層干部急于改正“責任田”,多是因為擔心無法堅持“五統一”。迎仙區韋寨公社雙廟大隊的黨員干部就因“怕五統一執行不起來,犯了錯誤”*臨泉縣委農工部:《關于改正責任田情況的報告》(1962年3月29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121-1-55。,而決定改正“責任田”。劉集公社大韓莊隊長劉金志“原來怕五統一執行不起來會犯錯誤,很發愁,一聽到改變責任制,放下了思想包袱”*臨泉縣委農工部:《責任制的幾個問題》(1962年4月14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121-1-55。。1962年7月的地市委農工部長座談會發現,類似臨泉基層干部的憂慮,全省都較為普遍,“有的認為反正‘五統一’統不起來,早改過來省得麻煩”*安徽省委:《批轉“地市委和七個縣委農工部長座談會對當前農村幾項工作的討論紀要”》(1962年7月10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2-296。。由于省地縣不斷強調“五統一”是社會主義的保證,因此在基層干部看來,堅持不了“五統一”的“責任田”既然遲早要改,早改反倒可以爭取政治上的主動。

對多數基層干部來說,“責任田”除了因“五統一”不能執行帶來的政治風險,還很“麻煩”。臨泉基層干部最初討論“責任田”時,主要的擔心就是怕麻煩,“張圩大隊邪坑小隊書記張瑞霞說把作物管理到戶三個月也干不好。羅莊大隊丁莊生產隊書記馬玉章說,這樣做把小隊書記慶(“慶”為當地土語,有等著、直接的意思——引者注)改為調節委員會啦”*《臨泉縣楊橋公社討論田間管理包到戶的情況》(1961年3月16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26。。直到1961年底的四級干部會上,怕麻煩的情緒仍未克服,“一種人怕麻煩,對搞好這一工作有畏難情緒。化集區翟莊大隊朱九思說:說著是容易,做起來就難,弄不好又怕在路線上犯錯誤。閻橋大隊呂文彩說:這里面越撕弄問題越多,在這里講著容易,回去實際做就難了”*《臨泉縣四級干部會議簡報(第九期)》(1961年12月21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29。。長官區甚至有干部因怕麻煩外出躲避,“郭寨公社張老莊大隊小王莊隊長王金山,公社開了社員代表大會后,聽說要搞責任制大包干,他便跑到外地混了七八天才回來。鐵佛公社王板莊大隊李保煥說:又是評工,又是定產,這一筆那一筆,賬難算”*臨泉縣長官區整風領導小組:《長官區各公社召開社員大會宣傳貫徹責任制大包干的情況報告》(1962年1月26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2-301。。老集也有干部就因為“責任田”賬難算而鐘情老辦法*臨泉縣老集區整風整社領導小組:《推行田間管理責任制加獎勵辦法幾個重點隊情況的簡報》(1962年1月20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2-301。。由于“責任田”既要干部明確大小農活,又要分組派活,并做好評工記分、核對獎勵,相較老辦法確實會增加不少工作。時任縣委副書記的龐培慶就在四級干部會上的總結中提到:“三包一獎有37道工序,49個百分比,1128筆賬,有400多個定額。”*龐培慶:《在四級干部大會上的總結》(1961年),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27。如此煩瑣的程序,對沒有太多專業知識的基層干部來說,的確是個不小的考驗,怕麻煩亦在情理之中。

既有無法把握的政治風險,又徒增不少麻煩,“責任田”在基層干部眼中就是“費力不討好”。一旦改正開啟,急躁情緒很難避免。當然,除了上述“責任田”自身存在的問題,饑荒之后上下間的信任缺失也影響了基層干部的態度。在初期改正中,無論省委還是地縣兩級,都曾反復為基層干部減壓,一再重申“責任田”的錯誤責任是在上不在下。盡管如此,基層干部的急躁情緒仍難遏制。這說明,此時基層干部對地縣乃至省委的表態并不完全相信。這一狀況的出現,與饑荒過后的農村整風不無關系。

1961年“責任田”推行之初,恰逢農村整風。這一過程既影響了基層干部的工作態度,也影響了他們對上級的信任感。在1961年7月臨泉縣委召集的高級社主任座談會上,楊橋公社和平大隊書記張世崇就將饑荒過后的鄉村政治生態概括為“層層埋怨”和“層層不相信”,“群眾埋怨干部,下級埋怨上級”*《座談材料》(1961年7月7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39。。張世崇所言的互相埋怨在整風中極為突出。在1961年8月19日的縣三級干部會上,宋集組的討論指出:“下邊搜翻糧食也不能光下邊有責,縣的也有責。如黃紹東同志說:不是上邊壓下邊也不會收翻。如楊巨田同志說:不是上邊好帶右傾帽子,下邊也不會說瞎話。”*《臨泉縣三級干部會議簡報(第二期)宋集討論情況》(1961年8月19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21。師范泉河小組的常永檢也抱怨:“那時候干部叫干啥就干啥,沒有提意見的。下邊不斷開辯論會,有的知道上邊做得不對,提些意見受到了批判活(“活”為當地方言,意為活該——引者注)都是右傾。”*《臨泉縣師范泉河小組討論:常永檢》(1961年8月19日下午),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20。楊橋的討論更是直接:“這幾年工作不能光怨下級,地委、省委、中央都有責任,地委、省委都不斷檢查。”*《臨泉縣三級干部會議簡報(第三期)楊橋公社討論情況》(1961年8月20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21。

對于來自基層干部的抱怨,趙宋在三級干部會上的總結中強調,饑荒的責任基層干部難辭其咎,“關于對待錯誤責任的認識問題。有的同志認為過去的錯誤是上邊逼的,與己無關……都是從上面來的,從外邊來的,與自己沒有關系……事實上有許多東西不一定都是從上面和外面來的,即使從外邊刮來的,也不能把責任推給別人,必須了解,一切外因必須通過內因才會起作用……在對待錯誤上,當然上面要為下面多挑擔子,但是這兩年的錯誤各有各的賬,這也是事實”*趙宋:《在縣委三級干部會議上的總結》(1961年9月6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18。。趙宋的講話雖然沒有完全推責,但在實際責任擔負時,基層干部成為首當其沖者。

1963年臨泉縣委曾對1961年整風中被批判的干部進行甄別。在甄別的13037人中,原處分正確的1642人,僅占12%;處分部分錯的3080人,占23%;處分全錯的8315人,高達65%。趙宋也認為,上述作法影響了干部情緒,“1961年春整風整社斗爭是只揭下邊蓋子,不揭上邊蓋子,把農村出的嚴重問題,歸罪于基層干部,進行了錯斗、錯捕、錯集訓,混淆了兩類矛盾,傷害了基層干部的感情”*趙宋:《代表縣委常委對幾年來工作中的錯誤在科局長會議上的再次洗澡檢查》(1963年8月8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83。。感情被傷害的結果是“工作不大膽,終日擔心,處處束手束腳”*趙宋:《代表縣委常委對幾年來工作中的錯誤在科局長會議上的再次洗澡檢查》(1963年8月8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83。。實際上,在1961年整風期間,類似情況就已出現。縣委當年9月的一份報告指出,干部中“有些人怕犯錯誤,怕負責任,謹小慎微,不敢大膽負責,遇事向上推,一推了事”*臨泉縣委:《關于當前工作任務的報告》(1961年9月3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18。。艾亭大隊干部張同才的顧慮更為典型:“在整風中有的干部法辦啦,有的處分啦,我也向群眾檢查過,再犯了錯誤,不是跟人家一樣嗎?現在又選我當干部,我真擔心,干著也是小腳小手的,所以在工作中得推就推,能不說的就不說,別等得罪人多了,再整風挨斗爭。”*《臨泉縣四級干部會議簡報(第八期)》(1961年12月19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29。對這些遇事盡量推的基層干部來說,“責任田”存在的潛在政治風險,確實讓他們有足夠的理由說服自己在推行中猶豫、改正中急躁。

趙宋在1963年的檢查中強調,過去的錯誤主要是“聽曾希圣和地委負責人的話超過了中央的話”,并舉“責任田”為例*趙宋:《代表縣委常委對幾年來工作中的錯誤在科局長會議上的再次洗澡檢查》(1963年8月8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83。。對那些已經付出代價的基層干部來說,他們更深有同感。因此,當1962年省委明確“責任田”確屬方向性錯誤,但不必急于改正時,基層干部對省地縣的表態有所保留是可以理解的。也正是這種政治互信的缺失,加之他們對“責任田”自身問題的判斷,共同催生了基層干部“急于改正”的情緒。事實證明,這一次基層干部的政治敏感性要好于省委,1962年8月后“責任田”命運最終確定后,省委同樣急躁了起來。

三、“兩條道路”之爭與“責任田”的徹底改正

雖然七千人大會明確了“責任田”的改正方向,但毛澤東并未表態。幾乎與鄧子恢力倡重新評價同步,毛澤東對各種形式的“包產到戶”的批評逐漸表露。5月16日,在聽取田家英匯報時,他提出群眾“要搞包產到戶就不能聽”*《毛澤東年譜(1949—1976)》第5卷,第103頁。。7月6日,在聽取田家英和陳云談分田到戶時,毛澤東又表達了不滿*《毛澤東年譜(1949—1976)》第5卷,第110—111頁。,兩天后和劉少奇、周恩來等人的談話更明確表示不贊成包產到戶。按周恩來回憶,這次談話是他們和毛澤東統一認識的起點*轉引自《毛澤東年譜(1949—1976)》第5卷,第112頁。。7月20日,在和中央局第一書記談包產到戶時,毛澤東將其上升到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兩條道路斗爭的高度*《毛澤東年譜(1949—1976)》第5卷,第116頁。。至此,毛澤東在包產到戶問題上的態度已經明朗。或因毛澤東的多次表態都未直接涉及“責任田”,安徽省委又自認有“五統一”護佑的“責任田”不屬于包產到戶,因此安徽的態度遲疑幾乎和毛澤東態度的明朗化同步發生。不過這一次省委顯然錯估了形勢,在8月的北戴河中央工作會議上,安徽成了毛澤東點名批評的重點。

1962年8月的北戴河會議是“責任田”命運的再次轉折。在8月6日下午的講話中,毛澤東點名批評了安徽:“現在有一部分地區農民鬧單干……個別地方,比如安徽,那就多了。現在這個時期,這個問題比較突出。是搞社會主義,還是搞資本主義?是搞分田到戶、包產到戶,還是集體化?農村合作化還要不要?”*《毛澤東傳(1949—1976)》(下),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年,第1241頁。8月9日的講話則進一步上升到階級立場問題,質問包產到戶的支持者“是站在三分之一的富裕農戶的立場上,還是站在三分之二的基本農民群眾的立場上?”*《毛澤東年譜(1949—1976)》第5卷,第130頁。從毛澤東將安徽視為單干重災區來看,他已將“責任田”視為單干的代表,并未區分其與包產到戶的差異。正是在這次會議上,鄧子恢以“五統一”為由再次為“責任田”作了辯護。不過鄧子恢對“責任田”的支持,不代表其肯定包產到戶。在這一點上,他與毛澤東并無分歧。他也認為“分田到戶、包產到戶、井田制、包上繳等,事實上是單干”*《鄧子恢文集》,第614頁。。鄧子恢的策略是以“五統一”來說明“責任田”的特殊性,但毛澤東并未接受,仍將其視為單干典型。實際上,不僅毛澤東如此,其他中央領導也少有區分。如羅瑞卿在8月13日的會議談話中,就將錢讓能的保薦說成是贊同包產到戶*《毛澤東年譜(1949—1976)》第5卷,第134頁。,雖然錢讓能的報告曾反復申說“責任田”不是單干*錢讓能:《關于保薦“責任田”辦法的報告》,《安徽責任田資料選編(1961—1963)》,第171頁。。既然認定“責任田”屬于單干的典型,它的存廢自然就成為事關道路方向的政治問題。

被毛澤東點名后,此前試圖延緩改正的安徽省委態度驟變。李葆華于8月16日給中央的報告,就開始用階級分析的方法辨別群眾意見,認為維護“責任田”最堅決的都是地主、富農,因為“這個辦法對他們最有利”*《關于改正“責任田”情況的報告》(1962年8月16日),《安徽責任田資料選編(1961—1963)》,第156頁。。李葆華的階級分析承自毛澤東的“立場論”。只是將“責任田”的支持聲音等同于地主、富農立場后,所有爭論都轉化為政治問題。

按照省委的3月決議,只要大多數群眾不同意改正,干部就要“耐心等待”。在“立場論”的背景下,原來許可的“耐心等待”成了消極抵制。9月15日,趙宋傳達省委書記處書記劉季平的指示,就強調“只講群眾自愿,討論、各取所需是消極辦法”。同時傳達的任松筠指示,也將“責任田”改正歸結為干部思想認識問題。*臨泉縣委:《縣委會議記錄》(1962年9月15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58。在17日的臨泉縣委常委會上,趙宋明確指出:“過去沒改上邊問題,今后不改下邊問題。”*臨泉縣委:《縣委常委會議記錄》(1962年9月17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60。如果說此前省地縣反復申明“責任田”的錯誤由曾希圣承擔,是為消除基層干部急躁的減壓之舉,此時對基層干部責任的強調,則是典型的施壓。只是從臨泉的情況看,這樣的施壓實屬多余。在9月19日傳達劉季平、任松筠指示后,臨泉基層干部的普遍反映是:“對改正責任田的要求很迫切、很堅決,要求秋后改過來。”*臨泉縣委:《關于貫徹地委會議情況的報告》(1962年9月19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66。10月30日,縣委農工部制定的新計劃已準備將剩余的4726個“責任田”生產隊分兩次改完,秋后改3095個隊,明春全部改完*臨泉縣委農工部:《關于地委常委擴大會議貫徹情況》(1962年10月30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121-2-28。。

北戴河會議是“責任田”全面改正的起點,中共八屆十中全會的批判升級則加快了改正步伐。在9月26日的會議上,劉少奇再次點名批評安徽的單干相較全國“多一點”,毛澤東則要求“說服愿意的先組織起來”,鄧小平也給出“政治掛帥”的辦法*《毛澤東年譜(1949—1976)》第5卷,第157頁。。三人間的唱和配合,凸顯了中央主要領導間的態度一致,也意味著類似六七月間爭論所致的政策回旋再無可能,改正成了確鑿無疑的方向。

為貫徹中共八屆十中全會精神,自10月11日至11月12日,安徽省委召開一屆十三次全會。會議再次明確“責任田”改正是考驗干部是否堅持走社會主義道路的標準*安徽省委:《關于堅決貫徹執行中央“關于進一步鞏固人民公社集體經濟、發展農業生產的決定”的決議》(1962年11月12日),《安徽責任田資料選編(1961—1963)》,第151頁。。11月15日,臨泉縣委傳達李葆華在省三級干部會議上的總結講話,透露了省委的改正新思路,即“能全部改全部改”。任松筠也再次強調:“改責任田實際改思想,有條件的先進行。”*臨泉縣委:《縣委會議記錄》(1962年11月15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60。

思想問題的強調成了縣里推動改正的利器。在11月16日的縣委會議上,縣委常委吳明學就認為“改責任田要做好思想工作,只要思想工作做好了,一次改完也不算一哄而起”,趙宋也認為分批改或一次改都可以*臨泉縣委:《縣委常委會議記錄》(1962年11月16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60。。地委則檢討了此前批評急躁的作法:“少數地區對省委‘積極謹慎’的方針領會不全,貫徹不透,有的只注意了‘謹慎’忽視了‘積極’的方面,以致有些地方本來可以多改的,少改了。”檢討后的地委明確提出全區“今冬明春分兩批或三批基本改完”。*阜陽地委:《關于改正“責任田”的幾點初步意見》(1962年11月21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91。地委的新規劃是對各縣的要求。臨泉縣委11月22日的初步打算雖尚無規劃,但對干部“等待群眾覺悟”的批評,以及“有的是屬于思想認識問題,有的屬于立場問題”之定性*臨泉縣委:《關于改正“責任田”工作情況和今后打算(初稿)》(1962年11月22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121-1-55。,都表明其推動改正之急迫。

11月26日,安徽省委明確提出訓練干部推動改正工作,“省負責訓練區、公社書記一級干部,地(市)、縣負責訓練生產大隊干部,公社負責訓練生產隊干部”*安徽省委:《關于第一批改正“責任田”的總結及今后的工作部署》(1962年11月26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2-296。。省委對干部訓練的重視,既源于思想問題的定性,也是以更積極的態度推動改正。

實際上,省委的訓練尚未展開,基層干部就已情緒高漲。11月24日,趙宋傳達李葆華的總結和曾希圣的檢查,26日王晉玉作出關于改正“責任田”的發言。此后,艾亭、城關干部就提出不讓“責任田”再過春節。*臨泉縣委:《臨泉縣委三級干部會議簡報(第二期)》(1962年11月28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62。自11月至次年4月,臨泉縣委先后召開兩次公社書記、主任以上的擴大干部會,四次區書會和一次重點工作組長會,研究修訂計劃。開始計劃第一批先改3359個隊,占“責任田”生產隊總數的73.2%,后經基層干部討論,增加至3612個隊,占78.7%。*臨泉縣委:《關于第二批改正“責任田”工作的總結報告》(1963年5月5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91。改正計劃的加碼并非縣委推動,而是基層干部討論的結果,說明基層干部的“急躁”情緒仍在繼續。

在不斷升溫的改正熱潮中,反復修訂的計劃也很難遵守。1962年12月26日,臨泉楊橋區委計劃改正445個小隊,剩余86個小隊放在第二、三批中改正*楊橋區委:《關于改正“責任田”辦法的初步計劃》(1962年12月26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91。。但在1963年1月13日召開的區書會上,又決定除冷樓大隊外,其他的全部一批改完*臨泉縣委:《臨泉縣區書會議記錄》(1963年1月13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76。。全縣情況基本如此。按照縣委總結,第二批改正工作結束時,全縣4589個“責任田”生產隊改正4415個,占“責任田”總數的96%,只有174個生產隊尚未改正*臨泉縣委:《關于第二批改正“責任田”工作的總結報告》(1963年5月5日),臨泉縣檔案館藏,檔案號3-1-391。,大大超出此前計劃。如臨泉這樣的超計劃改正也不是特例。鳳陽縣1963年2月上旬經縣委會和公社書記會討論后確定的改正計劃是752個隊,3月10日統計時已改864個隊,超出計劃112個*鳳陽縣委:《關于改正“責任田”和改正包產到組的工作情況回報》(1963年3月10日),鳳陽縣檔案館藏,檔案號“總類196340”。。全省亦如此,按照省委計劃,“責任田”改正于1963年春耕前和1964年春耕前分兩批完成,但新華社1963年3月1日的報道顯示,第三批改正當春即可完成*新華社:《安徽進一步改正“責任田”的情況》,《內部參考》第3471期(1963年3月1日)。,6月全省改正工作就已基本結束*新華社:《安徽改正“責任田”的工作基本完成》,《內部參考》第3508期(1963年6月7日)。。

表面上看,1962年8月之后的“責任田”改正是政治高壓的結果,但從實際過程來看,承擔著政治高壓的省委在規劃改正進度時,仍然留下了充足的余地,最初甚至有兩年至三年改完的想法。即便最后的正式規劃,也是在兩個年度內改完。之所以如此,并非此時的省委仍有延緩改正之意,而是認為干部的思想問題必會使實際改正阻力重重,并據此提出了訓練的辦法。但最后在1963年中基本改完的結果顯然超出了省委預期,說明“責任田”改正中來自基層干部的阻力并不似省委想象之大。事實證明,在此前急躁情緒的左右下,一旦上下統一意見,“責任田”的迅速改正不是問題,8月后的政治高壓只是加速了改正步伐而已。

四、結 語

按照毛澤東“兩條道路斗爭”的定性,1963年前后的安徽“責任田”改正,是鄉村重回社會主義之路的旅程。只是這次鄉村社會主義的“歸途”,也不是一帆風順而是波折不斷。波折的產生并非源自基層干部的阻力,而是中央的內部爭論和省委的態度猶疑不定所致。

在中央的爭論中,雖然鄧子恢意在以“五統一”區分“責任田”和包產到戶的差異,但毛澤東未予理會,反將其視為單干的典型,成為批判的重點。毛澤東和鄧子恢的認識分歧恰在“責任田”是否屬于包產到戶的問題上。之所以有此分歧,一是毛澤東對“責任田”的社會主義方向本就充滿疑慮,前述和劉子厚的談話就表達了這種擔心。實際上,雖然毛澤東并不一概反對責任制,但他的接受程度僅在包工層面*如在1962年8月的北戴河會議上,毛澤東只是認為包工到組、到戶、到人的田間管理責任制,是“進步的管理辦法”。《毛澤東年譜(1949—1976)》第5卷,第122頁。,這也是其反復強調包產到戶不可干的原因。再者,毛澤東最初允許安徽試驗“責任田”,除了糧食增產的考慮,還有就是試驗僅限于“小范圍”。當1962年各種形式的包產到戶遍地開花后,“責任田”隱含的社會主義道路危機被顯著放大。在保證社會主義道路正確的優先考慮下,他已不愿區分“責任田”和包產到戶的差異,而是將其視為單干的典型。在他的認識中,鄉村之所以出現社會主義道路危機,具有示范效應的“責任田”難辭其咎。最后,毛澤東決定改正“責任田”,除以上的意識形態考慮外,還因為在他此時的認識中,“責任田”不再具有恢復農村經濟的工具意義。1961年12月20日,在討論中央工作會議安排時,毛澤東直言,耿長鎖的信、山東的材料和廣東大瀝公社一個大隊材料,讓他開始懷疑“三包一獎”的辦法*《毛澤東年譜(1949—1976)》第5卷,第62頁。。此后在統一中央認識的過程中,毛澤東又反復以山東經驗說明集體生產同樣可以很快恢復經濟*《毛澤東年譜(1949—1976)》第5卷,第112、134頁。。這就說明,“責任田”增產糧食的優勢,對毛澤東也無吸引力。正因有此三點,即便鄧子恢澄清了“責任田”并非單干,在毛澤東那里也無意義。反而因其影響之廣,在推動鄉村“重回”社會主義道路的過程中更具批判價值。

與中央的爭論相似,安徽省委和基層干部在初期改正中的分歧,也源于對“五統一”的認識差異。省委認為有“五統一”保障的“責任田”沒有政治方向問題,加之中央重新評價聲音的影響,態度顯得猶疑不定,一度允許繼續爭論。正因有了相對寬松的氛圍,才會出現以錢讓能為代表的保薦行為。可以說,無論是錢讓能的個人上書,還是宿縣干部的集體保薦,都是省委甚至中央同期態度的間接反映。錢讓能的保薦發生在6月,被省委批評是在10月風向轉變后。就這一點來看,安徽省委對錢讓能的保薦行為,倒有樂見其成之感。中央、省委和基層干部保薦行為之間的這種微妙關聯,提醒研究者不可僅以保薦行為評判基層干部的改正態度。

事實上,受困于“五統一”內在缺陷的基層干部,因在“責任田”的推行過程中,既無法擺脫隨時到來的政治風險并徒增工作之煩,又處在被整風撕裂了的政治互信情勢下,便只會相信最初中央對方向性錯誤的定性,不敢輕信省委抑制急躁的頻繁舉動。無論“方向性錯誤”的提法是否出自劉少奇之口,單就這一定性在基層干部中的廣泛流播,就會讓很難掌握自身政治命運的他們有種避之唯恐不及的自覺,這是其在實踐中積極推動“責任田”改正的基礎動因。正因如此,盡管毛澤東將“責任田”視為兩條道路的斗爭,但在基層干部的認識中,“責任田”的改正和社會主義認知無關,只是政治風險評估的結果。也正是在此意義上,“責任田”命運的轉折,不能簡單說是“左”傾錯誤的影響。就其制度設計上的內在困境來說,“責任田”缺乏持續存在的生命力。“五統一”的前提意味著它是調和集體與單干的結果,但實踐中又不能真正持中。制度的設計者嚴令各地堅守“五統一”,因為它是社會主義方向的保證。然而在基層推行者看來,此種“責任田”徒具形式,尤其是在大農活獎勵比例達到80%之后。在具體實踐中,鄉村也在不斷突破“五統一”的束縛,以使其成為名副其實的“責任田”,但這樣又會因傾向單干而面臨政治風險。處在兩難中的基層干部已然噤若寒蟬,一旦風向有變,“急于改正”實是擺脫麻煩的務實選擇。就此而論,“責任田”的改正,既與60年代初的政治情勢有關,更是其自身制度設計存在無法調和之矛盾的必然結果。

(本文作者 華東政法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 上海 201620)

(責任編輯 吳志軍)

The Rectification of “Responsibility Fields” in Anhui Northwest at the Beginning of 1960s

Ge Ling

In 1960s, “responsibility fields”, which was implemented in less than one year, was corrected, leaving a pile of historical case. Most studies regard the rectification of “responsibility fields” as the result of “left” errors, deviating from the basic intention. In sorting the archives of rectifying “responsibility fields” of northwest Anhui, this paper discovers that, the studies above confuse the difference between the “responsibility fields” and labor being contracted to household and individual alone, especially the household contract responsibility system. The “responsibility fields” is an adjustment of collective production and management mode, the “five unities” requirements cause irreconcilable contradiction between the collective “unity” and family “responsibility”. Therefore, the rectification of “responsibility fields”, is not only affected by the political situation, but also the result of the inner defects of the system design.

* 本文受“全國高校思想政治理論課教學科研團隊擇優支持計劃”資助。

D232;K271

A

1003-3815(2016)-08-007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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