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場無間道

◎魯西西

情場無間道

◎魯西西

上周，父親一個緊急來電將在英國求學的我召回：“家族產業岌岌可危，速歸來助為父一臂之力。”

我們郭氏地產公司多年來雄踞一方。在父親的庇護之下，我從小養尊處優，如今，這句話喚醒了我沉睡已久的責任感。作為家中的獨女，我義不容辭，不得不告別金發碧眼的情人，返回祖國。

不料回到家中，父親卻沒有讓我進郭氏。一天，他支開旁人，面色凝重地對我說：“明旋，有一項艱巨的任務要交給你。”

“什么任務？”我好奇地問道。

“我們郭氏最大的敵人是陳氏地產，他們目前正在大肆擴張招兵買馬，對郭氏構成了極大的威脅。你在國外多年，沒有多少人認得你。我希望你能潛入陳氏，獲取他們迅速崛起的機密。”父親又說，“商場險惡，外人我無法信賴。郭氏就全靠你了……”

我頓時覺得身上的擔子重了，連忙坐直身子，說：“是，爸爸，我一定不讓您失望。”

第二天，我便從家中搬出，著手收集陳氏地產的資料，伺機而動。一向玩世不恭的我，這次一反常態地認真，一半是出于家族的使命感，一半則是覺得這項工作夠刺激。啊，臥底，多么新鮮浪漫有趣！一定比在國外飆車戀愛好玩，早知道這樣，我才不會遲遲在外面不回來。

一周后，我接到父親的電話指示：“目前他們有個經理秘書的職位空缺，你去應聘應該綽綽有余。”我奉命行事，帶著簡歷上門，果然過關斬將，沒費太大力氣就謀得了那個職位。

美中不足的是，才工作一天，我就已經開始怨聲載道。沒想到我堂堂郭家大小姐，居然淪落到給人端茶送水、打文件、叫外賣……忙上忙下累得像條狗。最可惡的是那個二十出頭叫彼得的經理，一整天對我呼來喝去。想當初在倫敦，追我的男人一打又一打，那些名門公子在本小姐的石榴裙下溫馴得都跟奴隸一樣，像他這種跑龍套的貨色給我提鞋都不配。

只是此時，虎落平陽被犬欺，我不僅要畢恭畢敬地喊他經理，就連公司內任何一個阿貓阿狗，都要伺候得舒舒服服。這哪里是我一貫的個性呀，但是為了肩上的使命，不得不暫時忍辱負重。

好在本小姐有的是錢，今天送阿媚手袋，明天贈安妮錢包，后天請一干同事看戲吃晚餐，很快就利用糖衣炮彈打入了敵人內部，與他們稱兄道弟無話不說。

唯獨彼得不吃這套，有時他會用經理的口吻說：“喬安娜，我真搞不懂，你來這里是上班還是散財的啊，你那點兒工資是不夠揮霍的。”公司的同事平時都以英文名互稱，就連洗廁所的大嬸也叫露西或者瑪麗。喬安娜就是我的英文名。我明知彼得是體恤下屬，擔心我拿錢撐面子入不敷出，可還是驕傲地仰起頭：“傳說中的有錢人愛上我，自愿奉獻鈔票供本小姐揮金如土。閣下你是羨慕嫉妒還是吃醋？”彼得只好無言訕笑。

朝夕相處的時間長了，我發現這位年輕的經理，并非像自己最初想象的那么淺白無能。彼得做事成熟干練，思維敏捷，創意層出不窮。怪不得他能獲得特批參與公司高層會議。他與我在英國結識的那些公子哥是不同的，我開始慶幸一進陳氏就做了他的秘書，真是能學到不少東西。

于是在年末向父親提供的情報里，我寫了彼得的名字，還在旁邊特別注明：彼得是難得的人才，應不惜代價，為我所用。

郭氏地產那頭獲悉后，即刻行動，派人與其聯絡商談。我的挖角名單里一共有三個人，另兩位經理在豐厚薪酬的誘惑之下，紛紛投誠，可唯獨彼得沒有。父親在電話中對我說：“我已向他許諾提供業內最高待遇，幾乎用盡了威逼利誘的招數，可還是被他斷然拒絕了。”

我聽了，在心中暗暗贊嘆，好一個盡忠職守的彼得呀！越難得到的東西反而越可貴，我對父親說：“爸爸，這件事交給我辦，我非要把彼得挖到郭氏不可！”

一天，工作之余與彼得聊天，我假裝無意中說起：“經理，你這樣年輕有為，一定有許多公司想挖走你吧？”彼得謙遜地一笑，用開玩笑的語氣說：“我哪兒也不想去，天天在這里對著秀色可餐的你，多好！”

我心中一動，莫非彼得對我有意？其實彼得的條件也不錯，機智又風趣，雖然窮了一點兒，但前途不可限量。可惜我在英國有個男友，要不然可以考慮去勾引他。可是我馬上轉念一想：商場如戰場，兵不厭詐，我為家族產業舍生取義，犧牲一點兒色相，又有何妨？

我開始運用自己在情場無往不利的魅力，抓緊時間向彼得暗送秋波。他果然很受用，不到一個月便成為我的裙下之臣。

這天與彼得約會，我故作悶悶不樂。他覺察后詢問緣由，我嘆息道：“你知道公司的規定，兩個員工談戀愛，其中一人必須辭職。我在公司的地位微不足道，就算辭職也不可惜。只是我資歷太淺，近段時間投出去的簡歷全被退回了……”

彼得一聽是這事，不假思索地說：“我辭職好了，反正最近郭氏地產正向我大送橄欖枝，而且待遇不低。”我裝模作樣地阻止：“這怎么可以？旁人會誤會你是見利忘義。”彼得說：“不管別人怎么看，我只在乎你。”我表面上做感動狀，心里卻樂開了花。

第二天，彼得果然向陳氏辭職，歸順了郭氏。父親如獲至寶，打電話來對我大加贊賞：“沒想到我女兒真有兩下子。”

彼得進郭氏以后，我們時有聯絡。目的既然已經達到，我對他就不再像以往那樣熱情了。可他依然三天兩頭地對我大獻殷勤。我本身并不討厭他，加上他現在為郭氏效力，如果因為失戀而無心工作，我就前功盡棄了。所以我不僅要和他約會，還要不斷地鼓勵他好好工作。

只是有一次，我的英國男友打電話來，被彼得接到了。他問彼得是誰，彼得理直氣壯地說：“我是明旋的男朋友。”結果讓英國男友誤會，我連續幾天打電話過去也沒有解釋清楚。從此，我不得不在兩位男友之間小心周旋。常聽人說，愛一個人好難。可誰知道，愛兩個人好煩呀！

在我做臥底的一年時間里，郭氏慢慢重新走上正軌。我正高興地想著，不久以后就可以功成身退，再也不用扮這累死人的秘書了。誰料正在這時，我這個臥底卻露出了馬腳。

這天我悄悄潛進陳氏總裁辦公室，在電腦上拷貝一份機密文件。結果被公司的人發現，人贓俱獲。陳氏董事長來了，揚言要以非法竊取商業機密罪將我送進監獄。在他們面前，我不敢打電話給父親，只好聯系英國的男友，這個渾蛋一聽我犯事了，啪一聲就把電話給掛了。我只好又打給彼得，彼得痛心地說：“你怎么會做這種事？這個罪名不小，會坐牢的！”

我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情，頓時手足無措：“這可怎么辦？你要救我，你要救我！”彼得安慰道：“不要急，我與陳董還算有些交情，我現在打電話給他，問他能不能私下解決。”

沒過一會兒，陳董的電話響了。不知道彼得對他說了什么，掛掉電話以后，他轉過身問我：“你打算私了？”

我忙不迭地點頭。陳董一臉陰險狡詐：“私了可以，我只有一個條件。”我好不容易抓住一線生機，連忙說：“要錢可以，我會叫我爸爸賠給你的。”

不料他搖頭：“錢我有的是，我要你嫁給我兒子，你肯嗎？”我怔住了，沒料到他會提出這種過分的要求，我猜他兒子不是植物人就是白癡，否則不會用這種卑鄙手段要挾別人做兒媳婦。

我當下跳了起來，激動地喊：“不行，我有男朋友了！”

陳董說：“哦？”

“我有男朋友了，我男朋友是……”我想了想，“我男朋友就是彼得。”

話音未落，彼得就進來了，沒想到我父親也進來了！父親竟然在一旁說：“嫁給他兒子算了，要是坐牢多慘呀！”我放聲大哭起來：“這臥底可是你叫我做的呀，現在居然要把女兒往火坑里推。我寧可嫁給彼得也不嫁給那個白癡。”

所有人都笑了，我眼淚汪汪地望著他們，聽見彼得強忍著笑意說：“我就是你說的那個白癡啊。”

天哪！我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中……

“真的，陳董就是我爸爸。你不記得我的中文名叫陳亦凱了嗎？我沒有在公司公開身份，是為了聽到更多真實的聲音。”他很得意地說，“其實我和你一樣，也是個臥底。”

“你這壞蛋，居然敢騙我！”我舉起拳頭追打彼得。

彼得委屈地說：“可是你也騙過我啊！”

陳董笑著說：“考慮好沒有，是坐牢還是嫁給我兒子？”

事到如今，我還有得選嗎？唉，只好嫁給陳亦凱這個渾蛋了。

之后，郭氏地產與陳氏地產合并，取名凱旋集團，凱旋集團在我和陳亦凱的齊心協力之下越做越大。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郭家和陳家是世交，早在我和陳亦凱未出世時，父母已經給我們指腹為婚了。父親的十二道金牌無法將在國外逍遙的我召回，他擔心任性的我會嫁作洋人婦，所以郭陳兩家才聯手使出計中計，先謊稱公司出現危機將我騙回，讓我做臥底，然后安排我與陳亦凱接觸……而我最終還是著了他們的道。

（原載《經典故事·藍版》2016年第3期 寧夏王浩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