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直播亂象叢生：追求“網紅”豈能無底線！

藍風

編者按：

2016年最火爆的互聯網產品，非網絡直播平臺莫屬。似乎在一夜之間，各類網絡直播APP便占據了廣大網民的智能手機。與網絡直播平臺相伴而生的是網絡主播、網紅以及網紅經濟，由網絡直播引發的各類“新聞”也屢屢成為媒體關注的焦點。然而熱鬧的背后卻不乏亂象，最為突出的是有些網絡主播以脫衣、露點、惡搞、暴力刺激甚至色情淫穢表演等低俗手段吸引網民眼球，挑逗網民神經，挑戰社會道德與法律底線，污染網絡環境，毒化社會風氣，讓一些缺乏自制力的網民深受其害。對自媒體時代網絡直播的種種亂象，我們該如何應對？

網絡主播為“增粉”不擇手段

2016年被稱為“網絡直播元年”。《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16年6月，網絡直播用戶達3.25億，占網民比例高達45.8%;每天在線觀看網絡直播的網民，日間在2000萬到5000萬之間，晚間則明顯增加。網絡直播的興起催生出一個新行當——網絡主播，同時也催生了大量的“網紅”。這些人靠做網絡主播進入大眾視野，隨著粉絲的增加而變身“網紅”，進而成為大眾及媒體關注的焦點。《2016中國網紅經濟白皮書》的數據顯示，“網紅”人數已超過100萬。

實事求是地說，網絡直播極大豐富了自媒體時代的網民生活，很多網絡主播迅速變身“網紅”，則又催生了“網紅經濟”，促進了互聯網產業的發展，無論對于社會還是個人，都是一件好事。然而，當“網紅”跟經濟利益掛鉤，當網絡主播們發現“增粉”就等于“增收”以后，有些人漸漸走向了歧途：為吸引網民眼球，達到利益最大化，以“庸俗、低俗、媚俗”為“增粉”套路，在直播中或以身體誘惑，或以暴力刺激，或公然進行淫穢色情表演，屢屢挑戰道德與法律底線。

小文高中畢業后，先在淘寶網做網店模特，后申請成為某網絡直播平臺的一名主播。一開始，她穿得像服裝模特一樣，優雅地坐在攝像頭前逗樂取笑兼推銷產品。盡管她做得很賣力，但業績一直平平。而那些穿著性感、搔首弄姿的女主播，卻能輕松吸引大量粉絲關注。粉絲多就意味著人氣旺，不僅產品推銷得快，而且直接打賞的粉絲也多，網絡主播的個人收入自然可觀。原本以服裝展示為主要手段吸引粉絲的小文漸漸發現，穿得好，不如穿得少。當競爭對手紛紛露點時，小文也躍躍欲試。而此時，直播平臺也在有意識地捧“網紅”，暗示她“膽子大一些”。小文開始“露”，邊“露”邊挑逗觀眾。果真，效果立竿見影，小文的粉絲量直線飆升，產品銷售量也大幅提升，收到的禮物更是成倍增加。“成功”的喜悅讓小文沉醉，她更加肆無忌憚地以脫與露給網友們發“福利”。

很多網絡直播平臺都存在像小文這樣以身體誘惑吸粉的現象。據文化部不久前公布的消息稱，斗魚、虎牙直播、YY、熊貓TV、戰旗TV、龍珠直播、六間房、9158等網絡直播平臺因涉嫌提供含有宣揚淫穢、暴力、教唆犯罪等內容的產品，被列入查處名單。其中，色情淫穢現象最為突出。有的網絡主播為了吸粉，甚至在直播鏡頭前進行色情淫穢表演。

2015年8月，一直播平臺一名女主播在跟男伴親熱時“忘了”關攝像頭，向廣大網友“現場直播”了長達31分鐘的色情視頻，令人目瞪口呆。2016年1月10日凌晨，另一直播平臺在線直播中突然出現一對男女赤身裸體做愛的不雅畫面，其中男的是一名網絡主播，他對觀看直播的粉絲聲稱自己是“現場直播造娃娃”。據網友截圖顯示，該直播的“人氣”迅速飆升。但也有網友不能容忍這種赤裸裸的色情表演，立即向有關部門進行了舉報。

還有一類網絡直播亂象也大行其道，即以身犯險或以暴力方式“搏出位”。2015年12月，上海中山北路鎮坪路口發生一起車禍，一輛白色GTR撞上了一輛出租車，事故造成5人受傷。警方經現場檢測后，排除了雙方司機酒駕的嫌疑。而據網友爆料，肇事司機存在飆車及肇事車輛上有人直播飆車實況等情況。

2016年8月，一家著名網絡直播平臺現場直播虐殺動物。女主播穿著細跟高跟鞋活活將一只兔子踩死，場面令人發指，遭網友質疑違法并報警。

此外還有直播喝辣椒油、捅馬蜂窩、生吃老鼠、活吞金魚甚至電擊自殘的。真可謂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還有一類夢想“網紅”的網絡主播，走上街頭與路人搭訕，強行將路人拉進直播中，話題另類，語言、動作粗俗。比如2016年5月，廣州地鐵內，三名男青年圍坐一張折疊小桌盤腿對飲，桌上放著花生米、咸蛋、餡餅。三人樂在其中，還將汗衫用衣架掛在扶手桿上。后有網友稱，其中一名男子是網絡主播，他們在做網絡直播。此行為讓乘客憤怒不已，并很快被地鐵工作人員制止。

無獨有偶。2016年七夕之夜，大學生小張和小馬在北京市世貿天階步行街賣花體驗生活時遭遇尷尬：一名自稱某網絡直播平臺“網紅”、有數萬名粉絲的男士要買下她們手中的花，借機邀請她們參與直播。在直播過程中，該主播不停地與觀眾互動，商量以何種方式和價錢買下小張和小馬手里的鮮花。一番搭訕后，男主播稱要送她們禮物作為紀念。而令兩名女生尷尬的是，對方送的禮物居然是避孕套！

業內人士分析，網絡直播入行門檻低、監管不到位、背后利益巨大、缺乏有序競爭等，是亂象頻現的主因。有的直播平臺只需將身份證上傳審核，完成銀行卡認證后就能“上崗”。一些人氣高的網絡主播，靠粉絲“打賞”送花送禮物，收入頗豐。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亂象頻現也就不足為怪了。

“三俗”直播貽害無窮

網絡直播種種亂象，挑戰道德與法律底線，給當事人自己、他人和社會都帶來了惡劣影響，總結起來有以下表現：傳播了低俗、淫穢等不健康內容，破壞公序良俗，害人害己;宣揚了急功近利、唯利是圖、貪圖享樂思想，敗壞社會風氣;擾亂社會治安，破壞社會秩序，影響社會安定。

8年前，學播音與主持專業的余樂樂還在大四實習階段，經人介紹到一家網站的娛樂頻道實習。憑借專業背景與俏麗的長相，余樂樂深受網民喜愛，也深得頻道總監器重。畢業后，余樂樂順理成章地做了娛樂頻道的網絡直播主持人。當時，“網紅”一詞還沒有如今這么熱，余樂樂也沒有將自己的職業跟“網紅”聯系起來。一開始，她只是想認認真真做個主持人，實現自己的播音主持夢。拿著幾千元的月薪，做著自己喜歡做的事，余樂樂感覺生活很有意義。不久，她結婚生子，過上了幸福溫馨的小日子。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網紅經濟”風生水起，余樂樂漸漸有了自己固定的粉絲，網民們開始把她歸到“網紅”之列。在節目互動中，打賞的人越來越多，還有“土豪”為了點她的節目一擲千金，余樂樂的收入迅速上漲了十幾倍。身價暴漲的同時，余樂樂有些飄飄然了。她開始刻意追逐粉絲訂閱量和高額禮金，不惜變著法子迎合觀眾：衣著性感暴露、動作輕浮挑逗、講黃段子……丈夫得知后曾規勸、警告過她，但她根本聽不進去，一心只想著多吸粉、多掙錢……2016年6月，因遭網友舉報，余樂樂被管理部門封禁。

老父親得知她的所作所為難以置信，氣得血壓升高住進了醫院。更讓余樂樂難受的是，5歲的女兒跟她有樣學樣，經常站在穿衣鏡前跳脫衣舞，她予以制止時，女兒一臉無辜地對她說：“我在工作呀，我也要像媽媽一樣當‘網紅……”

有機構調查，觀看網絡直播的男性比女性更愿意和主播互動，給主播打賞、送禮物。陳先生就是樂意給主播送禮物的男性網民中的一員。陳先生原本經營著一家效益不錯的汽車修理店，他自己也做修理工，經常穿一身油膩的工作服鉆到車底下修車。工作之余，他唯一的消遣方式就是上網。他的網名叫“沉醉”。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陳先生迷上了看網絡直播，覺得主播好看，嗲聲嗲氣地說話好聽，講的段子好笑。特別是只要他送禮物，主播就可以專門為他訂制“特色服務”。他第一次給漂亮的女主播送了520元虛擬禮物，主播不停地高喊：“沉醉，我愛你！”并加他微信與他私聊。漸漸地，他送出去的禮物越來越多，為購買虛擬禮物半年之內便花掉了4萬多元。陳先生曾十分得意，說：“美女主播當著上萬人的面狂熱地呼喚我的名字示愛，并頻頻獻吻，我感覺特滿足，特有優越感！”

然而好景不長，事情很快被妻子發現。妻子跟陳先生大吵大鬧，并威脅他，再給主播送禮物就跟他離婚。但陳先生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修理廠也疏于打理。

陳先生經常光顧的直播平臺，是號稱當今最具人氣、最勁爆的播客視頻社交互動平臺，走的就是“三俗”路線，主攻對象是有一定經濟實力又沒什么社會地位、沒多少文化的群體，比如個體工商戶、小企業主等——這類人除了賺錢沒什么別的愛好，而網絡直播恰好填補了他們的平淡與空虛。主播們的任務就是迎合他們，盡可能地給他們精神上的滿足與感官上的刺激。這些“三俗”直播平臺不僅“吸”去了這些人的金錢，還消磨了他們的進取精神，甚至侵蝕他們的核心價值觀。

令人擔憂的是，這種“侵蝕”已經禍及下一代。福州一名12歲男孩小林，自從對網絡直播著迷后，便自稱“富二代”，為討自己喜歡的網絡主播歡心，他偷拿母親的手機充錢購買昂貴的虛擬禮物送給主播，一個月就花了近3萬元。

還有一種“三俗”網絡直播公然踐踏法律紅線，擾亂社會治安。

2016年初，一個名為“play有喜”的網絡男主播午休之際闖入南京仙林某學校，在直播平臺公開直播自己如何騷擾女學生。搭訕女生遭拒后，他強行拽住對方臟話不斷，并做出摟腰、摸腿、強吻等猥瑣動作。遭保安制止時他公然要挾：“你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我的粉絲看到！”直到警察趕來他才認錯。

可兩天后，這名男主播又故技重演。他帶著助手進入一家肯德基店，直播騷擾美女。先是坐到兩名女子旁邊搭訕，女子不理睬，他便湊上前強吻女子，嚇得女子急忙跑開。后來，當地記者問及直播中騷擾女生的事，這名男主播滿不在乎地說：“我這就是個娛樂，沒必要當真。”他還多次表示，在直播中“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對于他的這一說法，南京警方表示，該主播已經涉嫌猥褻婦女、擾亂公共秩序，或將面臨行政拘留、罰款、警告等行政處罰甚至刑事拘留。

不能任由不良網絡直播泛濫

網絡直播是個新興行業，缺乏完善的法律法規及行業自律規范，導致“網紅亂象”層出不窮，讓人不禁扼腕。這種亂象已經引起全社會高度重視，相關部門頻頻出手予以懲處，2016年也因此被稱為“治理網絡直播元年”。

2016年4月，文化部下發了第25批違法違規互聯網文化活動查處名單，“網絡主播黑名單”制度也隨后進入公眾視野。

7月，文化部出臺《文化部關于加強網絡表演管理工作的通知》，明確了網絡表演經營單位要對本單位提供的網絡表演承擔主體責任，表演者為直接責任人。《通知》出臺后，隨即查處了斗魚等26個網絡直播平臺以及16881名違規網絡表演者。

9月，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下發《關于加強網絡視聽節目直播服務管理有關問題的通知》，重申廣電總局的有關規定：直播平臺必須持有許可證，未取得許可證的機構和個人不能從事直播業務。對此，中投顧問蔡靈解讀道，直播平臺和主播有了資質標準，涉黃賭博等擦邊球事件將有效避免，若平臺和主播在獲取許可證后還出現打擦邊球現象，許可證將會被吊銷。此外，持證上崗能夠對平臺和主播產生較大約束力，彌補行業自律不足的問題。

當然，要治理不良網絡直播，光有制度還不夠。相關專家認為，網絡直播行業想要在時代大潮中茁壯成長，需要政府部門、平臺主體、網絡直播主持人以及廣大網民的共同呵護，合力構建良好的網絡環境。

首先，政府相關部門應把監督管理常態化，真正發揮監管作用，不僅需要加大審核力度，還要切實查處違法涉黃涉賭涉暴等行為，從源頭抓起，加大處罰力度。對于嚴重挑戰監管規定、法律底線，并引發惡劣社會影響的直播平臺，應給予“終身封禁”處罰——吊銷企業執照，相關人員終身禁入網絡傳播、新聞傳播、出版、廣電等相關行業。北京、上海等地都已采取對策，打擊直播平臺涉黃等違法犯罪問題。比如上海公安局永久封禁百萬直播賬號，注銷千名未實名認證主播;北京對40名網絡主播封禁，查處9家直播平臺。

其次，各網絡直播平臺應加強自律。作為直播平臺的管理者，應建立健全自身監管機制，尤其作為平臺的監管員，不能為了提高平臺點擊率而置道德、法律于不顧，姑息縱容違法現象。要肩負起應有的管理職責，強化責任意識，對傳播內容嚴格把關，從技術、管理層面構筑抵制惡俗網紅“防火墻”。

值得欣慰的是，2016年4月18日，百度、新浪、搜狐、愛奇藝等20余家從事網絡表演（直播）的主要企業負責人共同發布了《北京網絡直播行業自律公約》，承諾從當日起，網絡直播房間必須標識水印;內容存儲時間不少于15天備查;所有主播必須實名認證;對于播出涉政、涉槍、涉毒、涉暴、涉黃內容的主播，情節嚴重的將列入黑名單;審核人員對平臺上的直播內容進行24小時實時監管。《公約》出臺后，斗魚、六間房、戰旗TV、9158、YY等網絡平臺都積極回應，表示要加大內部核查力度，積極配合國家有關部門的行動，共同凈化網絡環境。

再次，“網紅”們更當自重自強。除了監管要管、平臺要治，網絡直播主持人更要有職業操守。想要紅得持久，“網紅”們應多練內功，包括提升職業道德和錘煉業務素質。應積極參與構建健康的網絡文化，用自己真正的才華去“吸粉”，因為絕大多數網民都更樂于看到一個集美貌、才華與正能量于一身的“網紅”。

最后，網民也應自覺維護風清氣正的網絡空間，不斷提升自身網絡素養，增強分辨能力，自覺抵制不良文化。

沒有需求就沒有市場。若低俗網紅失去網民關注，低俗直播自然會失去生存土壤。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