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訪日背后那些事

劉潤生

2016年12月15日，俄羅斯總統普京開始了36小時的短暫訪日旅程。這是時隔11年之后普京再次踏上日本國土，而日本政府為了普京此次訪問也是煞費苦心。

日本再送秋田犬被拒

普京是著名的“愛狗人士”，曾經送出不少愛犬，也接受過外國領導人送來的珍貴犬種。2010年11月13日，保加利亞總理博伊科·鮑里索夫在與普京會談后的新聞發布會上，將一條名為“巴菲（Buffy）”的保加利亞牧羊犬送給普京。鮑里索夫說：“希望這只小狗能夠給你帶來快樂。”普京接過這條狗，緊緊抱在懷里，親吻了一下，并把臉貼在牧羊犬的額頭上，一副溫馨滿滿的表情。這張廣為流傳的照片后來成為很多人贊揚普京“硬漢不乏柔情”的典型寫照。

2012年4月，日本政府為了答謝俄羅斯在2011年“3·11”大地震災后重建中給予日本的幫助，提出向普京贈送一條秋田犬的意向。同年6月，時任日本首相野田佳彥在墨西哥參加G20峰會期間向普京轉達了這一意愿。普京接受并表達了感謝。

普京接收了這只雌性秋田犬之后，親自為它取名為“夢”，并用日文發音“Yume”稱呼它。秋田犬產于日本東北秋田縣，被日本國民視為“國犬”，因美國電影《忠犬八公的故事》而享譽全球。

2016年12月3日，與秋田犬同樣出身秋田縣的日本官房長官菅義偉在東京舉行了秋田犬保存會會議，稱正在詢問俄方接不接受日方有意贈送的雄性秋田犬。

12月9日，日本官房副長官萩生田光發表聲明稱，俄羅斯政府拒絕日本政府再送一只秋田犬給普京的建議，但沒有說明背后的原因。萩生田光在官網上說：“我們接到了來自俄羅斯的回復，我們給‘夢送‘另一半的希望破滅了，這令人遺憾。”

有媒體分析稱，日本政府多次極力向普京贈送秋田犬，實際也包含著商業目的：借用普京的高人氣推廣秋田犬。這一推測并非沒有道理。仔細梳理一下日本媒體對贈送普京秋田犬和事后對該秋田犬的跟蹤報道，就會發現其“推廣模式”與早已大獲成功的吉祥物熊本熊如出一轍：設計擬人化故事、延續動人劇情，攀名人提高知名度等等。

普京沒見天皇

按照國際慣例，出訪國和被訪國一般都會在訪問前夕盡量營造有助于訪問成功的友好氛圍。所以普京這一拒絕出乎日本政府的預料。

有分析認為，這是普京對日本政府不給予他國賓待遇和與天皇會面機會的“報復”。

日本政府接待外國領導人的禮遇，主要分為三個級別：國賓、公賓和工作訪問賓客。而日本這次給予普京的待遇是最低的一級。有消息稱，這是日本政府為了緩和在普京訪日問題上日美兩國矛盾的一個特殊安排，因為美國政府曾公開表示并不歡迎日本邀請普京訪問。

不過，也有其他分析人士認為，美國并沒有在此問題上給日本施加過大的壓力，日本并非顧慮美國而低規格接待普京。因為2016年10月訪日的菲律賓總統杜特爾特和11月訪日的印度總理莫迪也都是最低規格，而菲律賓和印度都是日本極力拉攏的對象。導致日本政府只視普京為“賓客”的最大原因，依然是俄羅斯政府在涉日領土問題上絲毫不妥協的政策和態度。這讓立志在任內解決北方四島問題的安倍政權感到十分不滿。

而接待規格的“降級”，也導致普京的連續性“報復”，拒絕接受日本再贈秋田犬、冷待訪俄日本外長、接受讀賣新聞和日本電視臺采訪時直接強硬表態：“俄羅斯和日本沒有領土問題，只有你們才覺得有問題。”

2016年12月3日，日本外相岸田文雄遠赴莫斯科為普京訪日“打前站”。不過岸田文雄與俄羅斯外長謝爾蓋·拉夫羅夫的會談氣氛并不融洽，拉夫羅夫幾乎全程黑臉相待。最值得一提的是，按照外交禮節，會談前雙方需要握手，給媒體拍照，不過那一次拉夫羅夫直接走向座位，省略了這一環節，讓本來正準備伸出右手握手的岸田文雄頗為尷尬。

而在兩國外長會面十幾個小時之前，岸田在圣彼得堡會見了普京。據俄羅斯媒體透露，原本普京并不想見岸田，只因為岸田帶了安倍寫給普京的親筆信，普京才與岸田會面了30分鐘，去掉約15分鐘的翻譯時間，15分鐘的交談時間在外交場合只是一次象征性的會晤。會談結束之后，岸田被日本記者團團圍住，對于會談成果，岸田只說了一句話：“在領土問題上，日本的立場已經轉達給了普京總統。”這句話，與安倍在2016年11月秘魯APEC首腦峰會上與普京會面后對記者說的話一模一樣。可以說，在領土問題上，日本的立場一向是“已發送”，俄羅斯的回應則一致是“已讀”。

這讓安倍期待通過在老家山口縣與普京舉行“山口會談”從而在領土問題上有所突破的期望幾乎落空。據日本媒體報道，這也成了日本決心將普京訪日的待遇從“國賓”降為“賓客”的一大原因。

有消息稱，普京作為世界上具有重要影響力大國的總統，認為自己訪日理所當然應是國賓待遇，并希望此次訪日能夠會見日本天皇。不過，普京的這一期望被安倍親自為其訪日行程安排的“故鄉溫泉會談”破壞了。因為普京訪問日本的時間早已安排好，只有36小時，如果普京先抵達安倍故鄉山口縣，然后再飛到東京，就沒有足夠的時間會見天皇了。

不過，這只是一則未被證實的說法。根據日本皇室規定，外國政要若希望會見天皇，需要至少提前一個月提出正式書面要求，而沒有消息稱普京在訪日一個月之前要求會見天皇。

互相玩弄“小動作”

2016年9月1日，普京和安倍在俄羅斯遠東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舉行的東方經濟論壇上交換了禮物。普京將一把二戰繳獲的1928年日本裕仁天皇登基大典時使用的武士刀送給了安倍。禮儀上雖然只是互送禮物，不過普京特意送安倍“戰利品”，被一些日本媒體解讀為普京在告訴日本：不要忘記日本曾經是俄羅斯的手下敗將。

不知是巧合還是日本政府有意“扳回一局”。2016年12月15日，在日俄首腦會晤之前，安倍夫人安倍昭惠向位于山口縣長門市的日俄戰爭俄軍士兵公墓敬獻了鮮花。對于此次安排，雖然安倍稱這么做是為了創造友好氣氛，有利于在兩國領土問題會談中打開局面；安倍昭惠也稱希望這個公墓能夠成為日俄友好的象征。不過還是有分析認為，日本是在以此回應俄羅斯：不要忘記俄羅斯也曾是日本的手下敗將。

如果說安倍在普京訪日行程中有一些“小動作”，那么普京似乎哪怕到了日本也“回敬”了不少。首先，普京抵達山口縣宇部機場的時間比預定晚了兩個半小時，讓從東京匆匆趕回山口縣的安倍只能利用這兩個半小時的時間去父親安倍晉太郎的墓前掃了一下墓。隨后安倍還發了一個推特：“今天我將在故鄉山口縣長門與普京舉行日俄首腦會談。這是普京總統闊別11年再次訪日。由于總統遲到了，我用這段時間到先人墓前祭拜。”

對于有記者問普京是否故意遲到以表達對日方的不滿時，日本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說：“日本政府完全不認為存在這種情況，考慮到安全問題，我們無法在公開場合告知普京總統遲到的理由。”

普京抵達宇部機場之后，安倍在山口縣長門市內一個叫“大谷山莊”的溫泉旅館會見了他。既然秋田犬贈送不成，那就一起泡溫泉吧，“在山邊河畔的溫泉中，在寧靜的夜晚里，與普京總統好好商議日俄爭議島嶼。”這是安倍一早就表達過的想法。

對于安倍的這一想法，媒體稱這是安倍有意效仿二戰期間英國首相丘吉爾與美國總統羅斯福在泳池中“一絲不掛”、坦誠相待的會談，試圖在溫泉中拉近與普京的距離，在友好的氛圍中“趁機”談及領土問題并期待普京能夠有所讓步。

然而，對于安倍享受長門溫泉的邀請，普京委婉拒絕了：“雖然泡溫泉很有意思，但也不想太累了。”

2016年12月16日，普京在東京與安倍共同舉行了記者會，被記者問到覺得在日本受到的款待如何時，普京用精妙的回答給了安倍一個臺階：“我們沒有泡溫泉，不過我領略了另一種‘溫泉的美，就是當地產的美酒，叫東洋美人。”聽到普京的回答，安倍笑著舉起雙手，特意轉身對著普京鼓掌。

眾所周知，普京是一個非常熱愛柔道的人。普京在此前接受日本媒體采訪時曾說：“柔道給了我很大的啟示，讓我懂得尊敬年長者、尊重對手，這是很重要的。柔道并非單純的運動，它對人際關系有很大的幫助。”普京還說過，“我能夠在小時候就接觸到這么獨特的競技運動，感到很幸福，柔道簡直就像我的初戀。”

作為普京訪日的最后一個活動，也是壓軸的一站，安倍帶普京參觀了講道館，一起觀看日本古代柔道演出。不過活動的全程也頗為尷尬，普京似乎看不大懂日本古柔道的表演動作，一臉納悶。表演結束，普京無意識地攤開雙手，不知道是不是到了鼓掌時間。看到旁邊的安倍鼓掌之后才跟著一起鼓掌。這一幕引來很多日本網友吐槽：說實話，我都看不懂，別說普京了。

普京短暫的訪日結束了，這一次日俄雙方醞釀多年的訪問，似乎成了一次象征性的訪問。本來日本要聚焦的北方四島問題，依然沒能從普京口中爭到半點妥協。日俄交流依然是這樣的模式：

日本：立場已發送；

俄羅斯：來信已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