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萊多的衰與榮

托萊多是舉世罕見的基督教、伊斯蘭教與猶太教三種宗教並存的中世紀古城。

我雖年過八旬，還能開車上高速，所以覺得出國旅游的話怎么也能當個副駕駛呀，于是便有了2016年夏天全家三代人的歐洲自駕游。

早晨6點多，抵達西班牙首都馬德里國際機場。女兒女婿在機場大廳一家租車行租車，我閑著沒事觀察游客，驚異地發現，馬德里人的衣著打扮比北京人更簡單更隨便，穿西服打領帶的正裝男士大約不到百分之二三，濃妝艷抹之女郎也極為罕見。

我們跟著手機導航，開著租來的七座大眾夏朗車到了市中心，把車停在一個小廣場上問路，不料三分鐘后就有警車來了，說我們不應違規在公共廣場停車。幸虧有個過路的中國女留學生用西班牙語對警察說，他們是剛來的游客，正在尋找預訂的公寓房間，迷路啦。于是，非但罰款不交了，警察指路，女留學生帶路，在小廣場旁邊的一條小巷中找到了我們預定的公寓。

畢加索的祖國真可謂是藝術之都，它的特點是室內名家繪畫多，室外大小廣場上藝術雕塑多，既有古典主義的寫實雕塑，又有夸張變形的現代抽象派繪畫雕塑。

中世紀古城托萊多就是這樣一個藝術之城。

托萊多在馬德里西南。進小城后，道路越來越窄，路兩側或是不規則石塊壘起的破墻，或是有古老鐵門或木門的三層民居小樓，而且小巷道路還不斷爬坡或轉彎。我們小心翼翼地慢慢爬行，偶遇行人即減速。當地人都自覺地貼墻站立，讓汽車通過。

我們預訂的公寓在一條小巷子里。小巷只有三米寬，沒想到居民的車庫竟很寬敞，可以停放三四輛車。小樓共三層，有四五個標準間，居然還有小小的阿拉伯式天井。真個是門外破破爛爛，保持古樸舊貌;門里光鮮亮麗，保證三星標準。

次日上午參觀托萊多大教堂。在參觀過德國科隆、意大利米蘭乃至梵蒂岡的大教堂之后，這個只有五萬人口的老城鎮的山頂教堂，竟然引起我的三次驚嘆。

一是它的規模之大。主堂深度超過百米，大堂頂由88根大理石巨柱支撐，每十幾根“捆綁”在一起，幾個人牽手都圍不攏。大堂四周還有二十多個祠堂，紀念歷代圣賢。

二是它的許多雕塑、繪畫乃至彩色玻璃畫都是歷代藝術大師之作。主堂中心的兩排唱詩班的硬木座椅是西班牙木雕藝術的瑰寶，仔細看背上的雕刻，上排座椅刻畫著歷代宗教圣賢，下排座椅雕刻著宗教戰爭場面，真可謂處處精雕細刻，生動傳神。

三是它的豪華程度。主堂的一面高墻有五六層，繪著受難耶穌、圣母瑪利亞、先知賢人像以及圣經故事，竟然全是鍍金的，金碧輝煌。

周倜（右）在歐洲旅游途中。

我心想這肯定是哥倫布及其部屬的功勞。他們從拉丁美洲搶回滿船黃金白銀，獻給西班牙女王伊莎貝拉。信奉天主教的女王不能像大貪官似的把金銀財寶藏于密室，所以就捐獻給了教會，用來裝飾圣像。

我對女兒說，這座哥特式教堂應有五百年歷史，趕快幫我查查網上資料。女兒撥弄手機片刻，告訴我，公元13世紀始建，15世紀竣工，已有六百年歷史。

開車下山、過橋，在環山河道對面的公路上轉了一圈，方才看清楚此山地形之險要，明白為何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托萊多位于一條河的U字形拐彎處，東、南、西三面的懸崖之下都是河道，構成了天然的護城河，北面是歷代統治者修建的城防工程，只余斷墻殘壁，初看有零亂之感。這是因為托萊多1987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宣布為世界文化遺產，必須保持原貌。

這些廢墟式的遺址，或是古羅馬人建造的橋梁，或是日耳曼蠻族西哥特人的城防工程。長方形石條壘就的淺黃色城墻，高聳的圓形、方形碉堡，迄今完整存在。

托萊多是舉世罕見的基督教、伊斯蘭教與猶太教三種宗教并存的中世紀古城。在信奉伊斯蘭教的摩爾人統治時期，政策就比較寬容，允許基督教、猶太教存在。阿方索六世成為統治者后，或因自己就有摩爾人血統，實行了開明的宗教政策，允許不同宗教并存。

但是，不論什么宗教當道，都難免有唯我獨尊、排斥異端的一面，開明寬容政策都是有限度的。托萊多山頂那塊寶地的變遷就是證明。

公元前一二百年，羅馬人在此山上建立了居民點，后來一支猶太人流亡至此。公元6世紀，北歐蠻族日耳曼人的支脈西哥特人統治伊比利亞半島，以托萊多為首都，以基督教為國教，修建了教堂。公元711年，來自北非的入侵者摩爾人與阿拉伯人占領了托萊多，拆掉了西哥特人的圣殿，改建清真寺。1085年阿方索六世收復失地，不久天主教紅衣主教就把清真寺拆了，在原地建造了圣母瑪利亞大教堂。

但也正因為此，托萊多成為了三種文明之都，也算是禍福相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