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臥底（上）

馬杰

一、哥哥遇害

周少華是省城公安警校的一名大四學生，畢業在即，正四處聯系實習單位。

這天，周少華正在食堂吃飯，輔導員來喊他，讓他馬上去院辦公室一趟。

周少華來到院辦，只見院長正陪著一個人說話。這個人穿著警服，神情剛毅。他一看見周少華，就站起身來，說：“我是椰州市公安局局長崔新功，你就是周少中的弟弟周少華吧？”

周少華點點頭。 崔局長盯著周少華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轉身從包里抽出一張公文，低聲念道：“周少中，男，椰州市公安局刑警，三年前奉命做臥底，潛入李世豪特大黑賭毒犯罪集團，忍辱負重，赤膽忠心，不幸于本月12日凌晨，因身份暴露，英勇犧牲，年僅27歲！”

啥，哥哥是臥底？周少華一下子蒙了。

“對，是臥底，比港片《無間道》還要危險的無間臥底！周少中的行動一直都是我負責的，除了我，再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說到這里，崔局長的眼睛濕潤了。

原來，三年來，周少華的哥哥出生入死，已經成功取得黑老大李世豪的信任，掌握了他大量的犯罪證據，只待時機成熟，便可一舉剿滅！終于，機會來了，李世豪要跟金三角大毒梟頌提在省城附近來一場大交易。崔新功收到周少中的線報，早已帶人埋伏左右。沒想到，周少中的身份暴露。等崔局長率領警察趕到時，老狐貍李世豪早已聞風而逃，現場只留下周少中的一具尸首，墻上還有四個血字：內鬼必死！

周少華腦袋“嗡”的一聲，身子晃了幾晃，差點栽倒在地。

“周少中的遺體被連夜運回椰州，由于身份特殊，我們不能為他進行任何形式的悼念、公示或表彰！”崔局長一陣哽咽，“今天，我把他帶來了。”

崔局長回身從包里緩緩捧出一只骨灰盒，眼里噙滿了淚水。骨灰盒上，鑲嵌著一圈亮晶晶的東西，那是周少中犧牲時身上被射進的子彈頭，密密麻麻，一共十八顆！

“哥——”周少華再也忍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將骨灰盒緊緊抱在懷中，心如刀絞，放聲痛哭，那一刻，他寧愿死去的人是他，他只要老天爺能把哥哥還給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少華漸漸收住悲聲。他直直地站起身來，對崔局長說：“我跟你回去，哥哥的任務還沒完成，我接著干！”周少華目光決絕，昂起頭來，一字一句地說，“我也要做無間臥底！”

崔局長睜大了眼睛，然后，拍了拍周少華的肩膀，說道： “好樣的！”

二、請君入甕

回到椰州的當天，周少華含淚埋葬了哥哥的骨灰。第二天，為了避人耳目，周少華特意套上一件黑風衣，戴上墨鏡，圍裹得嚴嚴實實，來到椰州市公安局。

推開局長室門，崔局長一下子愣住了，走過來圍著他看了又看，突然一拍巴掌，自言自語道：“成了，成了！”

周少華正納悶，崔局長一把將他拉過去，指著墻上的一張紙，說：“小華，你看，你跟這個人長得像不像？”

周少華一看，這是一張通緝令，罪犯名叫張大威，25歲，鄰省人，兩年前結伙持槍搶劫本市一家銀行，擄去現金兩千萬，致八死五傷！這案子曾一度轟動全國，周少華也聽說過張大威的大名。再一看他照片，嘿，別說，跟自己還真有點像！

“知道嗎，幾天前張大威剛剛在本市露面，警方聞訊追緝，行動中他惡意拒捕，已經被警方擊斃。為了釣出其他同伙，此事暫時還不能聲張，目前僅我們幾個知道！”崔局長接著說，“而且，張大威光棍一條，父母早死，無親無故……”

“你是說，要我假裝張大威，去投奔李世豪？”周少華頓時興奮起來，“好是好，只是，沒人引見，怕一時半會兒也摸不著門路！”

“這個嘛，你就放心吧！”崔局長呵呵一笑。原來，上次周少中犧牲那夜，雖說跑了大魚李世豪，小嘍啰還是抓到幾個，其中有個叫張老九的，外號“耗子”，頗得李世豪信任。眼下耗子正在監獄里。

“我想，要是你也能進入監獄，跟耗子混熟，將來設法帶他一同越獄，李世豪必定對你另眼相看！”崔局長眨巴眨巴眼睛，“要知道，對于你張大威這種亡命之徒，李世豪可是非常喜歡的！”

周少華沒說話，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突然，他一拍桌子：“好，就這么定了！”

崔局長點點頭，取過周少華全部檔案材料，一把火燒毀了，又從電腦上進入公安網絡系統，將他所有的信息悉數清除。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的第七號臥底，沒有名字，沒有身份，唯一的代號就是‘007，明白嗎？”

周少華點點頭。

崔局長又寫了一張小字條給他：“這是我的私人電話，今后除了我，你不能跟任何人聯系！”

周少華看看電話號碼，很快記在心里，然后將小字條燒了。

崔局長看著他，嘆了口氣，聲音柔和起來，說：“小華，你知不知道，做臥底有多危險？在里面怕身份暴露被兄弟們砍死，出來又怕被警方逮著擊斃，出生入死，惶惶不可終日，你不怕嗎？”

周少華搖搖頭，面部因痛苦而扭曲：“自打明白哥哥死因后，我就當自己這條命已經沒了，只要能替哥哥報仇，哪怕僅萬分之一的機會，我也要拼死干到底！”

“好！”崔局長有些動容。

三、危情越獄

一個月后，一條振奮人心的新聞出現在《椰州日報》頭條：“兩千萬大劫案告破，主犯張大威落網！”

在法庭上，這個張大威，也就是周少華，神情漠然，對所有的指控供認不諱。最終，法官裁定：判處張大威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從法庭出來，周少華被立即押送至椰州監獄。隨著監獄大門“咣”的一聲在身后關上，周少華的心也一下子沉入谷底，他知道，自己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也許是對張大威身份的重視，獄警并沒有將他領進那些十幾名犯人群居的大號子，而是進了只有兩個鋪位的小號子！周少華進去時，發現對面鋪位上住著的犯人身材干瘦，嬉皮笑臉，小眼珠骨碌碌亂轉，心想：準是耗子張老九。

等獄警一走，耗子就觍著臉湊過來，說：“威哥，你當年的英雄事跡大伙都聽說了，敬佩……”

“滾開！”周少華不耐煩地一聲怒喝。耗子嚇了一跳，訕訕退去。過了一會兒，他又湊了上來，周少華仍不理他，閉目養神，由他在旁邊啰嗦……

就這樣，周少華的牢獄生活開始了。耗子挺機靈，腳前腿后地跟著周少華，兩個人很快混熟了。

轉眼三個月過去了，這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節，崔局長混在來巡視的領導之中。周少華從他手上接過月餅時，就覺著手心里多了點東西。周少華心中有數，擠出大廳，找個沒人的地方打開一看，是一張小字條，上面寫著：“三日后組織勞動，磨盤山，午后大雨，向南逃，山下有輛黑色轎車，機不可失！”

他將字條反復看了幾遍，然后塞進嘴里吞下了。

三天之后，監獄果然組織外出勞動，到附近的磨盤山鋪修一條盤山公路。周少華不動聲色，一邊干活，一邊察看著四周地形。他發現，東、西、北面地勢都很開闊，只有南面陡仄隱蔽，百米開外就是一道斜坡，草密林深，果然是逃竄的好路線！

吃罷午飯，大家接著干活。周少華看看天，晴空萬里，艷陽高照，哪有下雨的苗頭？ 他正擔心，突然，一大片烏云壓過來，天空頓時陰暗許多，霎時，豆大的雨點便打下來，還夾著冰雹。崔局長真是神了！周少華長出了一口氣，用胳膊捅捅旁邊的耗子：“喂，想不想逃？”

“啥？逃……”耗子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說，“咋，咋逃……”

“閉嘴！”周少華一聲低喝。耗子不敢再問。

周少華瞅準一個時機，拍了一下耗子，“跑！”如離弦之箭，扭頭撒開兩腿就跑。耗子緊緊跟在后面。

“站住！”獄警們發現了，舉槍追了上來， “站住，再跑我們就開槍了！”

周少華死命地往前躥。“砰”的一聲，槍響了！耗子害怕，兩腿慢了下來，周少華急了：“你小子想死呀！”拽住他拼命往前跑。

轉瞬間，兩個人已跑至斜坡前，身后槍聲也越來越近，一名獄警已發動汽車追來。周少華瞅瞅斜坡，眼一閉，摟著耗子就滾了下去。坡上全是厚厚的草叢，人滾在里面，根本看不見。獄警也急了，“砰，砰……”槍聲大作。

滾到山下，那輛黑色轎車就在前面！周少華一陣興奮，拖上耗子，跌跌撞撞地奔過去。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突然，“砰”一聲，周少華只覺得一陣劇痛，小腿中彈了！

周少華來不及細想，一條腿拖著，另一條腿機械地往前邁，沒兩步就摔倒了，起來再跑，又摔倒……耗子大聲哭叫著，架著他一步步跨去，地上拖起一道血痕。

終于，兩個人蹭到了車前，剛打開車門，“砰！”又一顆子彈擊中周少華，他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