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蒸汽船”

仰仗著落基山得天獨厚的優勢，美國的科羅拉多州擁有無與倫比的滑雪資源。而除了像范爾這樣的知名大雪場外，在科羅拉多你同樣也能夠找到那些藏在深閨的滑雪小鎮。擁有6座高峰的斯廷伯特鎮，隱藏在丹佛市的西北部，這里是美國許多冬奧會選手的出生地，因此被昵稱為美國滑雪鎮（Ski Town），而在這里遠遠不止滑雪可以打動你。

0.1毫米的距離

如果把那些國際上聲名遠播的美國大雪場比作出身名門的社交女王，那么科羅拉多西北部大山里的斯廷伯特斯普林斯鎮（Steamboat Springs，以下簡稱“斯廷伯特”）就仿佛一位默不作聲的印第安少女，初一接觸，便被她毫無修飾的原始美所震撼，久久不能自拔。如此深的印象來自于人與自然的親密接觸。當你情不自禁地深陷樹林的粉雪中暢滑幾天之后，一番探尋才會發現，原來這里還有很多好玩的，讓你不得不感嘆假期太短：騎馬在白色原野上肆意奔跑的激情，在靶場扣動扳機體會手臂和耳膜的震撼，抑或是在飄著大雪的夜晚乘坐“雪貓”到山頂用餐的味覺游離感，都是把各種感官打開，與自然融合，仿佛阿凡達里納威人拿頭發的觸須連接上馬、龍和樹的瞬間，醍醐灌頂，天人合一。

很多東西，必須用身體直接接觸，才能觸及精神和靈魂。正如相愛的人之間會希望“你和我的距離只有0.1毫米”。

與美國其他高端雪場一樣，斯廷伯特的租板區毫無懸念的是一對一服務。我的教練克拉克·斯圖爾特（Clark Stewart），來自德克薩斯州的達拉斯，一副標準的牛仔范兒。年輕的帥哥美女在Fitting區域禮貌地服務。每人試鞋前都會量腳，雪板則是根據身高和滑雪能力選合適的。

暢滑香檳粉

纜車上可以一覽山谷美景。山下價值不菲的別墅和酒店以各種弧線分布著，各自頭頂著乳白色的雪。不遠處是斯廷伯特小鎮，橫豎的街道像是把一塊白色的大蛋糕劃成許多小份兒。在斯廷伯特，超過40%的雪道是中級道，其中有幾條大雪道寬且長，我和同伴興奮地一刷到底。可能因為斯廷伯特在科羅拉多州最西北部，得到的降雪要比東部和南部的雪場更多。雪很厚，雪板的感覺就更容易掌握，人也能更大膽地做動作，這就是為什么許多雪友在國外滑得雖然不多，但水平提高挺快的秘密之一吧。

Clark見我進入狀態還挺快，就帶我上更高的山峰Storm Peak，海拔3160米。我們遠眺南方著名的大山沉睡的巨人（Sleeping Giant），從某個角度看，確實像一個巨人仰面躺著。東邊有三座三連峰，海拔都超過4000米，山頂積雪終年不化，在陽光下亮得璀璨。

科羅拉多幾座綿延的大山是落基山脈的一部分，它們和猶他州、懷俄明州的大雪山，成為美國最好的滑雪場集中地。這些位于北緯40～45°之間的雪山，與歐洲的阿爾卑斯山和日本的北海道，成為北半球最優秀的三大滑雪帶。我國的吉林和河北也處在這個緯度，可惜山的落差較小，降雪量也遠不夠多。

此時我腳下的這片落差1100多米的雪山，只能說是上帝的饋贈。Clark在雪道邊捧起一堆雪吹了起來，雪花像蒲公英一樣四散飛去。這里的雪叫香檳粉雪（Champaign Powder），因為當年發現這里滑雪資源的一位前輩覺得斯廷伯特的雪花輕盈松軟，就像香檳酒的泡沫一樣讓人鼻子癢癢的。

下午，Clark根據我上午的表現，用雪杖在雪地上畫出圓弧表示轉彎軌跡，教我換重心的時間點和動作的銜接，我按他的指導試了試，效果令人驚喜。原來從量變到質變就是需要理論上稍稍的點撥。

雪地策馬 對酒當歌

滑了整整一天，對于還算不上發燒友的我來說，第二天，大腿肌肉依然在排酸，而天氣有要下雪的樣子，所以我決定暫停一天滑雪，去體驗這里著名的騎馬文化。

馬場的老板Perk親自開車來喜來登酒店接我。車里放著鄉村音樂，Perk戴著牛仔帽聊著他們怎么種莊稼和養牛。搞笑的是，美國現在大部分奶牛居然都是人工授精的。Perk從網上買來冷凍的公牛精子，溫熱后注入母牛體內，既保證產量，又防御疾病。我看著車窗外一片片農場里悠閑的牛群，默默地覺得公牛和母牛好可憐。

20分鐘后來到馬場，老板的爸爸Ray陪我騎馬。Ray今年已經70多歲了，翻身上馬依然特別利索。據說，在過去的50年里，他幾乎每一天都帶旅客騎馬。他身上穿的皮毛，都是夏天打獵的收獲。夏天，他帶領客人們去牧場旁邊的路特國家森林公園（Routt National Forest）打獵，一進山就是七八天。冬天，他帶領游客體驗雪上騎馬的樂趣，欣賞這片叫Yampa山谷的冬季景致。當你在三四十厘米厚的雪中策馬時，絕對是一種難得的體驗。

如果你是個素食者，到美國西部來可就虧了。礦屋餐廳（Ore House）是一個西部風格的牛排店，坐落在雪場與小鎮之間，不管是牛排、豬排還是羊排，肉量都特足。我問服務員我該點多大的肉呢？他就問我有多餓，我說挺餓的，他表示懂了微笑而去。上菜時那肉量直接把我震驚了—— 我餓不代表我這么能吃啊！

飯店四周墻上掛著舊照片。1885年斯廷伯特只有10間房子。小鎮旁有條河，那就是Yampa河，背后一片大山，就是現在的滑雪場。斯廷伯特鎮只有一條主街道，居然有好幾家中餐館。一位霸氣的美國大媽服務員宣稱在店里干了20年，但中文只會說“雷猴（你好）”。

另外一家餐廳Hazie's歷史悠久，墻上照片記錄了在斯廷伯特練就神功下山拿金牌的數十位美國奧運選手。時間橫跨90年，證明斯廷伯特是科羅拉多滑雪最早開始的地方。我有幸與1992年法國阿爾貝維爾冬奧會男子自由式滑雪銅牌選手Nelson Carmichael共進午餐，據他說有90多位美國奧運獎牌得主常年在此居住。

如果說Hazie's的餐點和紐約、芝加哥、洛杉磯的高檔飯店不分伯仲，那么山頂的餐廳Four Points的晚餐基本上就是在所有雪場能夠吃到的最矯情的晚餐之一：窗外是大雪紛飛，屋里是小提琴演奏和溫暖的爐火。

我很幸運地被安排到臨窗又臨壁爐的位子。晚餐沒有菜單，全靠一位長得像阿黛爾的女服務員報菜名。她口齒利索，語速超快，聽起來像音樂，我卻一個菜也沒聽懂，就按哪個聽起來洋氣點了哪個……

菜一道一道上來了：黑面包白面包多種芝士加辣椒腌橄欖和熏蘑菇當前菜，辣菜湯配沙拉，類似于意大利千層面但是肉醬和面分開的開胃菜，三文魚配鮮竹筍作正菜，主菜是牛肉配菜花及小龍蝦配香油，甜點是小甜餅干草莓藍莓和巧克力冰淇淋。我居然每個菜都吃！完！了！

轟轟烈烈 野趣橫生

美國人的特點是獨立、剛強、野性。許多人滑雪很大膽，很少聽說有人害怕滑雪的，摔了也不當回事兒，而且每個人偏好都不一樣。他們很重視自己的滑雪偏好，也互相尊重對方的偏好，不評頭論足，大概這就是對個性的尊重吧。

美國的槍文化也體現了這些特點。小李子的《荒野獵人》說的就是在科羅拉多、懷俄明的西部大雪山里發生的事。兩百年前的文化延續至今，這里的牛仔們確實需要槍來保護自己和牲畜不受狼、熊等兇猛野獸的襲擊。另外，因為喜愛射擊而買槍、收藏的人也不在少數。

開車在斯廷伯特的小鎮逛了一下，小鎮盡頭有一家專業槍店，有勃朗寧等大牌的各種款型。我一激動預訂了射擊課程，過了把癮。教練Rob告訴我他小兒子過生日時，他送的就是一把小手槍，當然他會教育小朋友許多安全用槍的規范;他老婆過生日，他送的是把粉色的長槍。其實這時我真心想的是希望他家庭和睦。

比起射擊來，更加“轟轟烈烈”的是泡溫泉。30分鐘的山路轉來轉去，司機借機告訴我們斯廷伯特名字的由來。公元1800年左右，皮毛販子在此打獵，聽到山里溫泉發出規律的撲哧撲哧的噴氣聲，以為Yampa河里開過來蒸汽船（Steamboat），就把這里叫做了Steamboat，中文音譯過來就是斯廷伯特。

我到草莓溫泉（Strawberry Springs）的時候天還沒黑，看到泉水汩汩地從山間流下來，一路冒著熱氣流進山谷的池子，好幾個挺大的石頭池子不規則地連接起來。我聽說，這溫泉出名一來因為“野”，二來對是否穿泳衣“沒有要求”，但大多數人會在天黑之后才不穿，因為那時才真是“兩眼一抹黑”。

池子里溫度有四十多攝氏度，暖和又舒服，而池子外是-29℃的大自然，雪松和怪石環繞的山谷，沒有更衣室又下著小雪，這種“野”的刺激讓人莫名地興奮，昏暗中互相不認識的人也攀談起來。一個大叔泡了一會兒就坐在臺階上露著上身，和他年輕的老婆問我關于中國的事，我記不得當時說了什么，只留下了一個印象：越來越多的美國人把中國的崛起當作好事，不是以嫉妒和憤懣的態度，而是平和的心態甚至覺得是投資做生意的好機會。

離開的時候天已經黑透，還有許多人陸續到達，下面的池子傳來許多青年男女的哇哇歡叫聲，偶爾有一點光亮，還有女生大叫“Put the light off（把燈關掉）！”引來一陣兒哄笑。

最棒的樹林野雪

最好的東西，往往最后才來。我租來單板，直奔日光嶺（Sunshine Peak），這兒是斯廷伯特三個樹林區域中比較容易到達的。

從中站Thunderhead通過Moonlight中級道滑到一塊山谷盆地，再坐Priest Creek纜車上到海拔3165米的Sunshine Peak。雪一直下，能看到纜車下廣闊的樹林被厚雪覆蓋，恨不得從纜車上跳下去。

爽滑開始！香檳粉雪雪質松軟，彈性很大，板子像滑在多層的棉花上，有種奢侈感。樹林里堆藏多日的厚雪加上這兩天新下的，內心一激動仿佛又回到多年前在松花湖碰上的十年不遇的大暴雪。這次滑野雪繞樹林對我來說更有挑戰，是另一番樂趣。

一提到樹林，許多雪友印象是茂密的樹林和樹干之間狹窄的通道，一不小心就撞樹摔成狗。斯廷伯特的樹林不同，樹粗、間距大，有些間距大到像是一條雪道，所以選擇很多，也更適合中級選手。可以去“鉆”樹林，練習快速反應轉彎能力，也可以在林間的空地暢快地霍霍野雪。英語里有個詞叫Glade，意思是林間空地，我這次真切地感受了這個詞的意思。

整個上午三四個小時，我不間斷地在Sunshine Peak下的Closets和Shadows兩片樹林里滑，垂直落差700米，每次路線都不一樣，還好有山谷作為坐標，不然都不知道滑到哪兒了。對面山峰Jump Start下面也有大片樹林，身后的Storm Peak和Morningside Park有更大片的樹林，實在是滑不過來了。莫名想起有次莫名其妙參加一個很土豪的宴席，滿桌都是特別高檔的大菜，但每人一大罐子的佛跳墻已經撐死，那時看著滿桌子菜的心情，就和我看著此時漫山遍野的野雪和樹林的感覺是一樣的，“老虎吃天”啊！

臨走時我在雪具大廳看到服務信息小冊子，這里居然有一個叫Buffalo Pass的深粉區域，在后山乘坐雪貓（Snow Cat）上山，無纜車的純野雪厚可達13米！圖片上是那種下半身陷在雪里滑，上半身被揚起的雪鋪滿的樣子。價格同樣過癮，600美元一天。我好想體驗，可惜要走了才知道斯廷伯特還有私藏的野雪。同樣遺憾的是沒有坐成同樣出名的熱氣球，連續幾天，熱氣球公司說天氣達不到飛行條件……體驗了那么多，卻仍然錯過許多。一半驚喜，一半遺憾。也許意猶未盡，才是一個地方能留下的最好的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