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道德的幾點認識
——以現代法醫學奠基人林幾教授為例

馬棟

（司法鑒定科學研究院上海市法醫學重點實驗室上海市司法鑒定專業技術服務平臺，上海200063）

科研道德的幾點認識
——以現代法醫學奠基人林幾教授為例

馬棟

（司法鑒定科學研究院上海市法醫學重點實驗室上海市司法鑒定專業技術服務平臺，上海200063）

我國現代法醫學奠基人林幾教授一生為中國現代法醫學發展貢獻了畢生的精力與心血，他重視教育、重視人才培養、重視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在實際檢案中特別強調以實驗的觀點對待法醫學的理論與實踐，以實驗的視角對待前人和現存法醫成果，以實驗的態度糾正古代法醫學檢驗錯誤。他嚴謹求實的治學態度、公正平允的學術思想和淡泊名利的做人品質，不但在學術上留下了寶貴的財富，更在學術道德方面豎起了一座豐碑。

法醫學；林幾；科研道德

20世紀上半葉，中國從傳統社會向近現代社會變革時，法醫業也經歷著從古代落后的仵作驗案向現代法醫學的嬗變[1]。在這一時期，有一位學者最先將西方現代法醫學思想引入我國，并為我國培養了一批優秀法醫學人才，他就是我國現代法醫學的奠基人林幾教授（1897—1951）。林幾教授一生為中國現代法醫學發展貢獻了畢生的精力與心血，他重視教育、重視人才培養、重視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成功地培養了不少有用人才如陳康頤、陳安宏、吳家文、祝家鎮、張其英、胡炳蔚、郭景元教授等[2]。他學為人師，行為世范，其學術思想和職業道德整整影響了幾代學子，可謂“功在百年”。

1 崇尚科學，將科學的態度和實事求是的精神貫穿整個實驗過程

法醫學是應用醫學及其他自然科學的理論與方法，研究并解決立法、偵查、審判實踐中涉及的醫學問題的一門科學。法醫學是一門應用醫學，又是法學的一個分支，具有很強的實踐性和應用性。其作為證據科學，特別要求在實際辦案中要實事求是，以反復的實驗結果作為鑒別事件真偽的準繩，這是法醫學從業者在科研和執業中最基本的道德準則和操守。如果突破這一操守，就會給涉案當事人，給整個法醫學界帶來極大的困擾。近些年來，如“念斌投毒案”中法醫毒物鑒定人粗糙的實驗結果是導致該案存疑的主要原因。試想，如果鑒定人當時以科學的態度和實事求是的精神來貫穿整個鑒定過程，而不是以個人辦案經驗判斷做出附和性的實驗結果，那么還會有今天的質疑和對法醫界的蒙羞嗎？

林幾教授早期就已經意識到法醫學中實驗的重要性，他曾強調：“法醫學為國家應用醫學之一。[2]”跟隨林幾教授的陳康頤教授對此也深有體會，他說：“林師常說外國的東西也有長處和短處，有正確的、也有錯誤的，要實驗驗證，只有反復實驗，才能了解透徹，從實踐中得出真知。所以，他的論文大多是關于實驗方面的?！痹趯嶋H檢案中特別強調以實驗的觀點對待法醫學的理論與實踐，以實驗的視角對待前人和現存法醫成果，以實驗的態度糾正古代法醫學檢驗錯誤，以及規范法醫學檢驗內容。林幾在法醫研究所時檢驗一個案子[3]，就是在反復的實驗驗證的情況下，才得出科學的鑒定結論，使累訟五年的案件很快得到解決。林幾教授在《二十年來法醫學之進步》一文中說[4]：“損傷檢驗當尸腐爛，尸表極難檢出。惟傷及骨，檢骨損傷，方能辨明。近十年來吾人利用紫外線之映射，得于枯骨上檢見其生前皮肉鉅傷，皮下溢血，沾附骨上之傷蔭，且于生前骨傷可見骨蔭，而死后傷則無傷蔭。[4]”林幾教授一身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不再一一贅述，但是先生在鑒定實踐中的科學態度永遠值得我輩學習。其實放眼整個科學界而言，在做學問中，科學的態度和實事求是的精神，永遠都是學界的基本道德準則和操守，這也是對他人的負責，對社會的責任。

2 嚴謹求實的治學態度和公正平允的學術思想

法醫學屬于應用科學，因此依附于其他基礎性學科的發展，受制于當時的科研水平和人們對科學的認知能力。因此，法醫學鑒定結果所能反應的只是當時的鑒定技術和科學發展的水平。但是，作為一名鑒定工作者來說，是否具備公正平允的學術思想和嚴謹求實的科學態度，對于鑒定意見的形成具有重大的影響。也往往是因為部分執業者不具備這樣的素質，使得司法鑒定意見的公信力在下降。在目前的信任危機下，法醫學科研工作者和執業者應當學習和秉持，嚴謹求實的治學態度和公正平允的學術思想，這對于司法權威的樹立，社會誠信的重塑，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林幾教授認為法醫學鑒定結論是科學家 “認識”的真實性，并不完全是“事實”的真實性，法醫學追求的是“認識”和“事實”兩者的接近，這也是法醫哲學研究的范疇[5]。顯然，不同鑒定人由于認識水平和掌握技術的差異可能出現偏差，但鑒定人必須正直，不帶私心雜念，不能違背科學，這樣才可以接近事實真相，否則有悖法醫科學的本質特征。為此、林幾在每份鑒定書的末尾加上說明，寫有“本說明皆據學理事實”、“本鑒定皆公正平允，真實不虛”[6]。林幾教授在高度揭示法醫科學本質內涵和科學手段之間關系的前提下提出法醫學鑒定人自身修養的問題。林幾教授這一學術思想深深影響著他的學生陳康頤教授。陳教授為了牢記林幾教授的教誨，把自己的4個子女分別取名守公、守正、守平、守允，這是我國法醫學界的又一佳話[5]。同時據林幾教授的弟子胡炳蔚教授的回憶[7]：有一次我到他辦公室，見案頭有一份未完成的鑒定書，上面布滿了黑色、紅色蠅頭小楷，改了又涂，涂了又改；桌上擺滿了參考文獻。他看我迷惑的樣子，便對我說：“每次寫鑒定書都要幾次反復修改才能定稿。有時寫好后放至第二天，經過一夜考慮再看，還要修改，其中每一個字都要經過幾番推敲”。還記得有一次婦產科陰毓章教授給我們講課時，提到林幾教授為寫鑒定書，參考婦產科有關文獻之多，使他看后都為之吃驚。相似的回憶也曾有其他報道[8-9]。

3 淡泊名利，一生追夢

據陳康頤教授回憶，林幾教授一度擔任司法行政部法醫學研究所所長，他以所為家，事必親躬，工作踏踏實實，勤勤懇懇，認真負責，一絲不茍，嘔心瀝血，鞠躬盡瘁，三年中，成績斐然。離職后，不計較個人得失。返回北平大學醫學院從事法醫學教研工作，并承辦各省法院檢案，不再涉足于官場。之后，法醫學研究所所長孫速方辭職前，關于所長人選事，司法行政部向他征求意見，他婉言辭謝。他認為：按照他的個性，還是以法醫學教學、科研、檢案等作為終身事業來努力為是。這種高風亮節，律己修身，就是林幾教授的精神與處世之道[6]。林幾教授一生在法醫教學與科研方面很有成就，他白手起家，編寫教材，于1930—1935年間編著了《法醫學總論》、《法醫學各論》，作為法官訓練所、中央大學、北平大學醫學院的教材。作為中國現代法醫學術的開拓者，林幾教授對于法醫學的認知不拘于理論與技術細節，而著眼于學科整體[10]，在他的努力下建立起了我國完善的現代法醫學學科構架、人才培養體系、鑒定運行機制、法醫遴選機制和評價體系。

林幾教授一生年僅54歲，但在法醫學界不遺余力地工作長達30年，為我國現代法醫學的形成和發展一生追夢。林幾教授一生不但在學術上給我們留下了寶貴的財富，更在學術道德方面，給我們豎起了一座豐碑。作為一名在司法鑒定科研和執業中起步的年輕人來說，要學習先生這種精神，在科研上不急功近利，要有自己的思想和夢想，耐得住寂寞，不一味迎合當下需求；在執業中要守得住操守，為我國法醫學的發展做出自己的貢獻。

[1]黃瑞亭，顧真.中國現代法醫學奠基人——林幾[J].閩都文化，2014，（5）：45-51.

[2]趙子琴.林幾教育思想與我國現代法醫學教育[J].法醫學雜志，1998，14（1）：58.

[3]黃瑞亭.林幾教授與他的《實驗法醫學》——緬懷中國現代法醫學奠基人林幾教授[J].中國司法鑒定，2014，75（4）：110-114.

[4]黃瑞亭.法庭科學的真諦——重溫林幾教授《二十年來法醫學之進步》[J].證據科學，2012，20（4）：489-499.

[5]黃瑞亭.百年之功——紀念林幾教授誕辰110周年[J].中國法醫學雜志，2007，22（2）：141-144.

[6] 陳康頤.憶恩師林幾教授[J].法醫學雜志，1998，14（1）：53-54.

[7]胡炳蔚.懷念我的老師——林幾教授[J].中國法醫學雜志，1991，6（4）：239-240.

[8] 丁濤.憶林幾教授[J].中國法醫學雜志，1991，6（4）：237-238.

[9]鄭鐘璇.林幾教授和他的《洗冤錄駁議》[J].法醫學雜志，1991，7（4）：145-148.

[10]王一方.林幾與中國現代法醫學的發端[N].中國社會科學報，2013-05-13（B01）.

D235

B

10.3969/j.issn.1671-2072.2017.06.006

1671-2072-（2017）06-0033-03

2017-10-10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81671868）；上海市法醫學重點實驗室資助項目（17DZ2273200）；上海市司法鑒定專業技術服務平臺資助項目（16DZ2290900）

馬棟（1978—），男，副研究員，副主任法醫師，主要從事法醫毒物化學研究。 E-mail：madong@ssfjd.cn。

（本文編輯：王 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