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其軍
扁擔上的悠悠歲月
□黃其軍
“長長扁擔彎又彎,任勞任怨不怕難。”扁擔是考驗農村孩子的標志,要么在它的重壓下彎腰屈膝,要么挺起腰桿頂天立地。這句話之所以記得如此清晰,是因為父母常常用同樣的一句話來不斷教育我們兄弟,“好男不吃十年閑飯”。
是啊,在那個年代,對于絕大多數農村孩子來說,通過上學跳出“農門”,永遠是一個遙遠而美麗的夢,四鄰八村三五年也考不出一個吃“皇糧”的。為了生存,必須早早地掌握一些基本生活技能,洗衣做飯,挑水擔擔,拾草放羊,下地收割,千百年來,生生息息,都是這樣的簡單循環。
于是,不到9歲的我,為了能夠“頂天立地”,早早地把扁擔挑在了肩膀上。我們村子小,沒有水庫,吃水要到南面的臨河村或北面的東三村水庫挑,來回都得3公里以上的距離。第一次那不叫挑水,是和哥哥抬水,扁擔一人一頭,中間吊上兩桶水。后來,哥哥自己能挑水,就不和我合作了,我只好從挑兩個小半桶做起。一點一點增多,終于能夠挑兩個滿桶,彎著的腰也逐漸直了起來。
畢竟小孩子力氣小,家里挑水的活大部分還是大人干,我們只能作其中的有益補充。1982年家里蓋土坯屋是大人孩子齊上陣,我只能干點看著燒鍋和挑水的活。挑水自然辛苦,一趟又一趟,汗水是一身又一身,總感覺好像我挑的這點水根本不起什么作用。最后實在走不動了,悄悄地把扁擔水桶放在邊上,自己溜到南面草垛邊,鉆進一個不知道是羊還是狗扒的草窩里,舒舒服服地進入了夢鄉。
挑水也是講究技巧的,身體光有力氣不行,走起路來要掌握平衡,這樣才能少用許多蠻勁。經常遠看教我數學的曲老師挑水,輕輕松松的樣子很是飄逸,比起我因氣力小咬牙瞪眼的丑樣,心里崇拜得不得了。每一次的打水更是美妙絕倫的表演:要用扁擔和鉤子把水桶盡可能遠地甩成一條弧線向水庫里拋去,然后旋轉一下,借助慣性把水提上來。高手一次能把水打滿,水平次點的常常提上半桶,更差的甚至把水桶掉進水庫里。小孩沒有那么大氣力,只有用舀子一點點往桶里舀。家里的那個大水甕是可怕的大,足足能裝12擔水(每桶25斤)。那時,家家戶戶只有一根扁擔、一對水桶,兄弟倆都挑水時,還得去鄰居家借,好在我借你家的你也借我家的,大家都習慣了。村里也有養畜力牲口的,只是偶爾地借用地排車拉一趟,那可是用來干地里農活的,人家都心疼到骨頭里了,還是用扁擔挑水踏實。
挑水也是有風險的。1983年我二叔結婚后的第一個大年,年二十八,叔叔帶剛結婚的新嬸子回家過年,給在臨河聯小上小學五年級的我買了一支簽字筆,當時可把我高興壞了。這么貴重的東西也不能白要啊,得了,我把甕里的水挑滿吧,省得大人去挑水,這也算回禮了吧。當時是去的臨河水庫,中間要過一道很深的大溝,這是我們村的孩子和臨河村孩子打仗的“國界線”。有簽字筆的動力,頭幾趟根本沒有感覺到累,只是覺得棉襖棉褲被汗濕了。每挑一擔水,都用舀子往大甕里探一探,看看差多少水才能滿。最后一趟步伐越來越沉重。當時是三九天,封著大凍,水庫中間有人鑿開了一個大窟窿,要走到邊上用舀子把桶舀滿。當時累暈了,就那么一個瞬間的天旋地轉,腳下一滑就掉進了冰窟窿里,幸好水不深,沒有沒頂,并且下意識地抓住了扁擔!利用扁擔撐住的力量好不容易爬了出來,把棉鞋擰干,踢踢踏踏勉強把水挑回家。
上了初中后,勞累的農活讓瘦弱的身體越來越強壯。黃河發水后留下很多大的水面,我們可以去黃河大壩東面挑水,雖然要上下爬十幾米高的大壩,可距離畢竟縮短了許多。放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約上幾個般大的同學,進行挑水比賽,看誰先挑滿家里的甕。有了這種游戲式的勞動,這活兒還真算不上太累。因為挑完水得抓緊時間燒米湯熱饅頭,等母親干活回來再炒菜吃飯。在體力勞動的過程中,大腦是異常的靈敏而清醒,很多不會做的題都是在挑水的路上有了思路。也時不時蹦出一兩行不成樣的小詩:“我可愛而貧窮的家鄉,自幼喝著你的水水湯湯。你等我快快成長,我會讓你改變了模樣……”
黨的政策惠民心,扶貧路上不掉隊。如今,隨著新農村建設的穩步推進,農村面貌日新月異,象征著繁重體力勞動的扁擔早已退出了歷史舞臺。作為市委、市政府重點幫扶的貧困村,家鄉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村莊整潔,街道整齊,道路寬闊,一排排磚瓦房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聽說前幾天縣里派的第一書記進駐了我們村,伴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深入實施,在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的新征程中,生我養我的家鄉必將變得越來越生態、越來越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