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張宗昌內幕

文 高延萍

刺殺張宗昌內幕

文 高延萍

站臺遭射殺

車站里凡是知情的人都知道，這位被省府大員送行的貴客不是別人，乃是4年前威風凜凜的山東督軍、全國聞名的直魯軍司令、大軍閥張宗昌。

張宗昌正與送客們握手告別，突然，在送行的人群中，跳出一個人，舉槍高喊：“我打死你這個王八蛋！”說著，就向張宗昌連開三槍，但三槍均未響。機警的張宗昌一見有刺客，急忙避入餐車，并急忙掏槍。這時才想起他那支心愛的德國造最新式左輪手槍昨天在宴會上被好友石友三借去了，只得往餐車一頭狂奔。那刺客也尾隨追上餐車，隨手一槍，又未擊中。這時張宗昌的承啟官劉懷周從后面追上來，將刺客一把抱住，刺客情急力大掙脫了身，繼續猛追張宗昌。張宗昌在刺客被抱住的一剎那，打開車門，跳下了火車。

張宗昌跳下火車，沒想到迎面站臺臺柱的后面，又閃出一個刺客，向他開了一槍，幸好這一槍沒有擊中要害。張宗昌不顧一切地繼續向前狂逃。車上的刺客也跳下了火車向前猛追。張宗昌的承啟官劉懷周及張的幾個衛士緊跟著追了上來，一齊向刺客開槍。槍聲響成一片。突然，隱蔽在站臺臺柱后面的刺客對準劉懷周打了一槍，劉應聲倒地。其他衛士嚇得四散逃走。車站四周的房屋與空車廂里槍聲大作，密集的子彈向張宗昌射來。張宗昌跑到第三站臺北面第七股道上時，被一顆步槍子彈擊中頭部倒地。后面追趕的兩名刺客跳到張宗昌跟前，恐其未死，又向他打了3槍。

不可一世的張宗昌就這樣被刺殺身亡。

鄭繼成聲言報父仇

張宗昌被擊斃后，兩名刺客中比較年輕的一個大呼：“我是鄭繼成，乃鄭金聲之子！我殺死張宗昌是替父報仇！”言畢，急急鉆入在鐵道上的一列鋼甲車避險。人們一看，此人果然是山東省政府的參議鄭繼成。等韓復榘的第三路軍執法隊過來時，鄭繼成向他們自首，隨即被執法隊押走。鄭先被押在第三路軍軍法處，9月24日轉送山東省高等法院，旋又交濟南地方法院。另一名曾追上車的刺客名叫陳鳳山，也向執法隊自首。由于鄭繼成全部承擔責任，不久，陳鳳山獲釋。張宗昌死后，隨其同往濟南的參謀長金壽良、秘書長徐曉樓、副官長程榕等人撫尸大哭。山東省政府主席韓復榘以重金備棺厚殮，于9月11日將張宗昌的尸體運回北京家中。

鄭繼成為父報仇刺殺張宗昌一事成為當時全國的頭號新聞。南北各報競相采訪，連續報導。張宗昌曾是民國初期赫赫有名的北洋軍閥大頭目，獨霸山東三年多，他與北伐軍在中原大戰，槍殺被俘的馮玉祥部西北軍高級將領鄭金聲，乃是北伐史上的著名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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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肉將軍發跡史

張宗昌，山東掖縣人，1881年生，因家庭窘困，十五六歲時隨其母到東北營口謀生。在二次革命時，他投靠北洋軍閥馮國璋。1928年張宗昌派部下暗殺了陳其美，深得馮國璋信任。經馮提拔，張宗昌升任旅長、軍官教育團團長、侍從武官長等，積極參加軍閥混戰。后來兵敗潦倒，曾投靠直系曹錕，因吳佩孚反對未受重用。1921年，張宗昌到關東投靠奉系張作霖，以戰功升至副軍長、軍長。1924年底，第二次直奉大戰，直軍戰敗，張宗昌率部攻抵上海。1925年4月，張宗昌出任山東督軍，獨霸山東3年整。他橫征暴斂、殺人如麻、給山東人民帶來了災難。山東人民稱張有“三不知”，即不知兵有多少，錢有多少，姨太太有多少。他因豪賭成性，又贏得“狗肉將軍”的綽號。

中原戰敗埋下禍根

1926年4月，張宗昌率軍與馮玉祥國民軍作戰，攻入北京，想炸毀孫中山先生的靈柩，張宗昌成為全國人民切齒痛恨的混世魔王。1927年南方北伐軍與馮玉祥的國民軍協同作戰，從江蘇、河南兩面夾攻山東。張宗昌在張作霖的支持下，率直魯聯軍與馮玉祥部在豫東蘭封一帶進行了兩次惡戰，在第一次蘭封會戰中，馮部第八方面軍劉鎮華的軍長姜明玉陣前叛變，誘捕了第八方面軍副總指揮、馮部高級將領鄭金聲，將鄭金聲送給了張宗昌。1927年11月6日，張宗昌在第一次蘭封會戰失敗后，惱羞成怒，下令殺死了鄭金聲。

1928年5月，張宗昌被北伐軍徹底戰敗，逃出山東，一路潰退到德州、天津至冀東。10月，在張學良與國民黨白崇禧部的雙重夾攻下，張宗昌全軍覆沒，他的殘部被白崇禧改編。張宗昌只身逃往大連，尋求日本的保護。

想不到在事隔4年后的1932年9月3日，他死于仇敵鄭金聲的兒子鄭繼成手中。

刺客變成英雄獲赦

鄭繼成為父報仇，而且又是殺的萬人痛恨的張宗昌，贏得社會的廣泛同情與聲援。當時，除少數與張宗昌有關系或感到兔死狐悲的人，以鄭繼成是預謀殺人，要求對其重判外，大多數人都視鄭為除奸復仇的英雄人物。

社會各界還掀起了“援鄭運動”，給關押中的鄭繼成送來慰問品，拍來致敬電。許多社會團體與個人紛紛向南京國民政府及山東省政府請愿，認為張宗昌禍國殃民，國民政府對張的通緝令尚在，人人得而誅之，今鄭繼成殺之，不僅無罪，而且有功。

1932年10月7日，濟南警方對鄭繼成以“預謀殺人罪”提出起訴，10月15日在濟南地方法院進行公審。審問中，鄭繼成侃侃而談，供認不諱。10月19日，法院判處鄭繼成有期徒刑7年，褫奪公民權利7年。然而僅僅過了3個月，經過行政院核準，南京司法行政部責濟南地方法院，將鄭繼成予以“特赦”。于是，鄭繼成大搖大擺走出了監獄。

結義盟弟一手導演

刺殺張宗昌事件似乎到此結束了。案件的起因與結果好像都十分清楚。然而細心的人會發現其中有許多疑竇：張宗昌與韓復榘、鄭金聲原屬兩個敵對集團，雙方惡戰多年，1928年，張宗昌就是被西北軍擊敗而離開山東的。南京國民政府對其通緝令尚在，張在韓復榘部仇人很多。他為什么在1932年9月突然來到這個對他來說危機四伏的濟南呢？張宗昌來到濟南只一天時間，行蹤詭秘，僅和山東省少數上層人士周旋，鄭繼成等人何以知其行蹤呢？張宗昌武藝高強，槍法極準，若有一支槍在手，幾十人難以近其身。鄭繼成等人非其對手，何以在張宗昌離開濟南前夕護身手槍突然被石友三要去呢？尤其發人深思的是：據法院驗尸報告，張宗昌頭部致命的一彈，系步槍子彈，而鄭繼成等兩名刺客拿的是手槍，因而真正的兇手不是鄭繼成。

過了一段時間，刺張內幕才漸漸披露出來。真正暗殺張宗昌的不是鄭繼成，而是山東省政府主席韓復榘。

“狗肉將軍”張宗昌1928年春因不敵蔣介石的中央軍，率部退出山東后，從此一蹶不振。因遭蔣介石通緝，他于1930年東渡日本避禍，1932年春應張學良之邀返回中國，暫居北京鐵獅子胡同。

1932年8月，韓復榘應“陸海空軍副總司令”張學良之召和華北駐軍諸將領一起來北平參加軍事會議，會議上經友好石友三介紹，認識了大名鼎鼎的張宗昌。交談之下，兩人覺得情投意合，大有相見恨晚之感。他們還經石友三撮合，韓復榘、張宗昌、張學良、于學忠結成盟兄弟。張宗昌比韓復榘大9歲，遂以大哥自居。張宗昌酒席間說了這么一段話：“俺的許多老部下現在還都散駐山東各處，俺只要招呼一下，馬上可以合成一支隊伍！”

韓復榘當時聽了心里一愣，張宗昌的勢力他是有所耳聞的，張宗昌當山東督辦時坐鎮濟南，擁有10萬大軍；4年前敗出山東時，僅率部5萬，扣除傷亡，確有三兩萬散兵留在山東。現在張宗昌口出狂言，是否有意卷土重來？

韓復榘把疑問壓在心里，呷了一口酒微笑道：“呵！老兄還有這么大的威力呀，真是可敬可佩！”

散席后，韓復榘心里不高興，覺得對張宗昌要多加小心。過兩天，張學良請結義兄弟看戲，原本訂的各人一個包廂，但戲看到一半時，張宗昌忽然來到韓復矩南包廂，拍著韓復榘的肩膀哈哈笑道：“老弟你在山東頂了俺的窩子，俺今天頂了你太太的窩子啦！”

韓復榘感到張宗昌話中有話，大有復辟之意，于是下了狠心：“哼，狗肉將軍，你想跟我姓韓的碰？我叫你一命嗚呼！”

張母少帥勸阻無效

兩天后，軍事會議結束，韓復榘由北平返回濟南。

沒幾天，孫傳芳的老部下、原少將師長盧殿臣受韓復榘所派，從濟南來北平，給張宗昌送來許多禮物和韓復矩的一封親筆信。韓復榘在信中大談結義兄弟友情，熱情邀請張宗昌“速作泉城之行，共謀大事。”

張宗昌雖已下野，但一直想重振旗鼓。他應張學良之邀從日本回來，就是指望這位已當上“陸海空軍副總司令”的老朋友（張宗昌是張作霖一手提拔起來的，和張學良關系極好）成全愿望。但張學良邀請張宗昌回國的用意主要是怕他呆在日本被收買當漢奸，并不準備讓他執掌兵權，所以只給大洋（每月8萬元）而不給位置。近半年待下來，張宗昌大失所望，韓復榘的這封信，增加了對他的誘惑力，他反復考慮，決定立即赴濟南。

消息在小范圍內一泄出，參謀長金壽昌、秘書長徐曉樓登門勸阻。他們指出，韓復榘這個人貌似憨直，心術極多，為人寡信而反復無常。

張宗昌不以為然，執意要去。 金參謀長開腔道：“韓復榘可是不講結義之情的，他原是馮玉祥手下的兵，由小卒升到班、排、連、營長，一直做到馮玉祥的第六軍軍長，馮玉祥還把自己兼任的河南省主席位置讓給他，兩人換帖結義。可韓復榘是怎樣對付馮玉祥的？民國十八年蔣介石馮玉祥大戰時，僅僅因為馮玉祥打了他一個耳光，他就倒戈了，結果使馮玉祥大敗。依小弟看來，你跟韓復榘的關系遠遠及不上馮玉祥當時跟韓復榘的關系，他會考慮金蘭之義嗎？”

張宗昌似有所動，但想了片刻說：“即便有點危險，俺也要舍命冒他一下。俺目前只有一條路，借韓復榘的力量，恢復山東舊業。古今凡能成大事的，都得冒幾分風險，況且，俺初赴濟南，僅為籠絡感情、試探態度，韓復榘怎能平白無故把俺殺了呢？金壽昌、徐曉樓見勸說無效，決定去見張宗昌的母親祝氏陳說利害，鼓動她去勸兒子。張宗昌是孝子，想來總不至于違抗母命。但這次祝氏說的話卻被當作耳邊風，反說母親“此等大事，汝等不懂”。

暗殺行動成功

韓復榘見張宗昌已經上鉤，就開始在濟南進行暗殺布置。這時，正寓居泰山的馮玉祥得到韓復榘的密報，對殺張表贊同，并告韓可用鄭繼成替父報仇之名殺之，這樣可以遮人耳目，且可贏得社會各界同情。原來鄭繼成乃鄭金聲的嗣子（實是侄子）。1927年11月6日張宗昌在濟南將被俘的鄭金聲槍殺后，曾想進一步捕殺鄭繼成。鄭繼成流亡國外，直到1928年張宗昌垮臺后才回國。后來，鄭繼成投奔韓復榘，當了山東省府的參議。韓覺得讓鄭繼成出面殺張，合乎理，順乎情，就依計而行。

張宗昌一行到達濟南后，韓復榘特派石友三、程希賢、張受騫等人到車站歡迎，并以石友三之私邸做其臨時寓所，使張安心不疑。當日，張宗昌赴省府拜望韓復榘，韓熱情接待，兩人談笑甚歡。當晚，韓復榘在石友三寓所大擺酒宴，為張洗塵，并請各廳長、師長和石友三等人作陪。席間，韓復榘發表了熱情的講話，張宗昌聽了更為感動。 石友三又以喜歡為名，將張宗昌的槍拿到手。韓復榘知道，張宗昌是神槍手，百發百中，如不先繳其手槍，鄭繼成很難下手。

到火車站送張宗昌時，韓復桀跟張宗昌握手：“吾兄保重！”接著就發生了鄭繼成的暗殺事件……張宗昌是被韓復榘預伏在四周的軍隊一陣亂槍打死的。以上，才是張宗昌被暗殺的全部真相。

張宗昌被殺后，其妻袁氏攜家財逃亡大連。張宗昌的幾十個小老婆向袁氏索財算賬，袁氏致函：“爾等來到張門，系貪圖宗昌富貴，要算賬向宗昌去算，與我無涉。”此事一時傳為笑料。爾后，張宗昌的小老婆們作鳥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