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素琴
(365001 福建省三明市三元區人民檢察院 福建 三明)
網絡電信詐騙犯罪中“取款手”性質認定問題的分析
嚴素琴
(365001 福建省三明市三元區人民檢察院 福建 三明)
近年來,網絡電信詐騙犯罪層出不窮,行為人通過網絡、電話、手機短信甚至利用建立“偽基站”等方式,虛構“領取教育助學金”、“彩票中獎”、“信用卡欠費”、“相親交友”、“校園貸”,甚至冒充熟人急需借款、冒充公檢法人員謊稱涉嫌犯罪等手段實施詐騙犯罪,嚴重的侵害了公民的合法權益,同時造成被害人重大財產損失,甚至引發被害人自殺死亡等嚴重后果。
傳統的網絡電信詐騙犯罪模式中,實施詐騙的行為人往往在實施詐騙犯罪行為既遂后,自己充當取款手將被害人被騙取的錢款取現、轉存。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網絡電信詐騙犯罪行為人反偵查意識加強,為有效隱藏身份、逃避偵查,網絡電信詐騙犯罪模式也逐漸形成鏈條式的表現方式。具體的表現為網絡電信詐騙犯罪的實行行為和實行行為既遂后對詐騙贓款的處置行為通過不同人員分工來分別完成,后一行為即為本文所要探討的內容,即網絡電信詐騙犯罪中“取款手”行為性質如何認定問題。
通過對以往審判案例進行實證分析,對于網絡電信詐騙犯罪取款手的判決罪名的認定主要為詐騙罪和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這種罪名認定上的差異,不僅體現于不同案件中的幫助取款人的定性,而且還體現于同一類案件中幫助取款人既實施了電信詐騙行為又實施了取款行為的情形。對于同一類案件中行為人既與團伙成員共同實施了電信詐騙行為又實施取款行為的,有的判決文書認定為詐騙罪,而有的判決文書則分別認定為詐騙罪和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并予以數罪并罰。
將“取款手”直接認定為詐騙共犯的主要理由在于將幫助取款行為人根據司法解釋關于詐騙罪共犯的特別規定而加以認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詐騙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法釋〔2011〕7號)第七條規定“明知他人實施詐騙犯罪,為其提供信用卡、手機卡、通訊工具、通訊傳輸通道、網絡技術支持、費用結算等幫助的,以共同犯罪論處。”同時,認為盡管幫助取款人與其他環節的同案人互不謀和,但各部分行為共同組成了一個完整的網絡電信詐騙犯罪。幫助取款行為視為網絡電信詐騙犯罪團伙實施詐騙犯罪的重要環節和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進而將幫助取款行為認定為詐騙罪共犯,該類判決文書主要是集中在2016年12月20日之前的裁判。
新的司法解釋出臺,則對“取款手”行為認定上有了新的規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關于辦理電信網絡詐騙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2016〕32號)法發第三部分“關于全面懲處關聯犯罪”第五條中明確規定“明知是電信網絡詐騙犯罪所得及其產生的收益,以下列方式之一予以轉賬、套現、取現的,依照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條第一款的規定,以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追究刑事責任。但有證據證明確實不知道的除外:①通過使用銷售點終端機具(POS機)刷卡套現等非法途徑,協助轉換或者轉移財物的;②幫助他人將巨額現金散存于多個銀行賬戶,或在不同銀行賬戶之間頻繁劃轉的;③多次使用或者使用多個非本人身份證明開設的信用卡、資金支付結算賬戶或者多次采用遮蔽攝像頭、偽裝等異常手段,幫助他人轉賬、套現、取現的;④為他人提供非本人身份證明開設的信用卡、資金支付結算賬戶后,又幫助他人轉賬、套現、取現的;⑤以明顯異于市場的價格,通過手機充值、交易游戲點卡等方式套現的。實施上述行為,事前通謀的,以共同犯罪論處。”依據新的司法解釋的規定,要將幫助取款行為人認定為詐騙共犯則要嚴格的要求幫助取款人在通過各種方式將詐騙款取現、轉移之前與詐騙行為人之間事先要有通謀行為。如若沒有明確的證據證實雙方有事先通謀的,即使幫助取款行為人主觀上明知取現、轉移的款項系他人詐騙所得,也只能認定幫助取款行為人屬于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之所以如此認定主要的焦點問題就在于幫助取款行為人主觀故意與詐騙行為人的主觀犯意不一致。對于幫助取款行為人來說,事先與詐騙行為人商議、通謀后,在詐騙犯罪既遂后幫助取現、轉移詐騙贓款的,其行為視為詐騙犯罪的重要組成部分,屬于電信詐騙集團分工體系下典型的幫助行為,因此認定為詐騙共犯;如若事先未通謀,在詐騙行為人實施詐騙犯罪既遂后單純的幫助取現、轉移款項的,此時幫助取款的人行為則屬于相對獨立的部分,與詐騙行為人實施詐騙行為雖有關聯,但卻相對獨立,因此認定為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
從以往網絡電信詐騙犯罪的審判案例分析可以得出,盡管實踐中幫助取款行為的具體形式各異,但網絡電信詐騙犯罪中“取款手”的幫助取款行為基本可以劃分為兩種類型。第一類是持自己提供的銀行卡幫助取款。第二類是持電信詐騙犯罪團伙提供的銀行卡幫助取款。前一類行為模式下,幫助取款人主動向電信詐騙犯罪團伙提供銀行卡、信用卡或者在電信詐騙犯罪團伙的指示下辦理銀行卡、信用卡供電信詐騙犯罪分子騙取錢款所用。電信詐騙行為實施后,被害人將錢款直接匯入幫助取款人事先辦理、準備的銀行卡內,然后幫助取款人持該銀行卡幫助取款。顯然,此時幫助取款人的行為包括了向網絡電信詐騙犯罪團伙提供銀行卡且持有該銀行卡幫助取款兩個部分。此時雖名為幫助取款行為,實則為網絡電信詐騙犯罪行為人提供一定的犯罪工具(即收取詐騙贓款的銀行賬戶),表現出收取贓款與取款行為的結合方式,且提供犯罪工具和收取贓款均發生于網絡電信詐騙犯罪實行行為實施完畢之前,對于詐騙實行行為具有積極的、直接的和實質性的作用,成為網絡電信詐騙實行行為的重要組成部分,故應當按照詐騙共犯論處。第二類行為模式中幫助取款人幫助取款時所持的銀行卡系網絡電信詐騙犯罪分子實施電信詐騙行為既遂之后交付使用,即網絡電信詐騙犯罪行為人實際控制被害人被騙的錢款之后,此時幫助取款人持有銀行卡取款的行為,并不能歸屬為網絡電信詐騙犯罪的實行行為的組成部分,本質上屬網絡電信詐騙犯罪實行行為實施完畢、犯罪既遂之后的對贓款、贓物處理行為,故應當以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論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