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紅，是心口上的朱砂痣
——從小說《金鎖記》看作家張愛玲

白 雪 （廣西藝術學院影視與傳媒學院 530022）

那抹紅，是心口上的朱砂痣
——從小說《金鎖記》看作家張愛玲

白 雪 （廣西藝術學院影視與傳媒學院 530022）

本文將結合張愛玲的作家身份和人生的經歷從《金鎖記》這部小說的主題、人物和藝術特色等角度出發闡述作家與作品之間密不可分的聯系，以期從更加寬闊的領域了解作家和作品。

張愛玲；《金鎖記》；主題

她從海上來，她寫人，寫生命，她是張愛玲。

走過中國現代文學史，張愛玲是我們不得不流連駐足的一塊里程碑；走過女性書寫的流域，張愛玲不是大河是彼岸。張愛玲出生在那樣一個年代，那個年代瘋狂、無序、冷酷——一九二零年的九月，帶著這個月份特有的冷靜和犀利，她無疑被注定有巨大的天才。但縱觀張愛玲的一生我們便可知一二，這樣一個理智的女子，她的人生經歷卻是讓人讀來不禁心生憐憫的。她曾說過：“每一個蝴蝶都是從前的一朵花的鬼魂，回來尋找它自己?！蹦敲辞笆赖膹垚哿岫ㄊ悄侨f花叢中那抹最艷麗的紅玫瑰——魅力無限而又冷傲孤僻。

作為一名女性作家，張愛玲無疑是天才的，但她巨大的天才因為種種的原因一直被埋沒，直到上世紀末她在中國現當代文學中的地位才被確立。寫于一九四三的《金鎖記》（以下簡稱《金》）可以說是張愛玲的頂峰之作，是她最受贊譽的作品之一，也是其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曾得到傅雷先生“文壇最美的收獲”的贊譽。更有人評《金》曰：年少曾讀，體會不深，近日重讀，拍案叫絕，再三回味，越愛不釋手。

在許多書評大師眼中，《金》無論從技巧上還是思想上，都能體現張愛玲的天賦所在，這也正是尋常人所無法企及的。《金》單從技巧上來說，許多地方可以看得出《紅樓夢》的影子來，當然，這與張愛玲從小喜讀中國古典名著是分不開的。她四歲識字，七歲開始寫作，九歲前入讀黃氏小學，十歲后就讀圣瑪利亞女校，十八歲考取倫敦大學，但因戰爭轉入香港大學文學專業……這些學習經歷都一定程度上奠定了她日后文學造詣的基礎。

關于《金》的主題，歷來具有多義性。首先，我們可以說張愛玲在《金》中表達了對于封建社會對女性壓迫的痛恨。小說的主人公曹七巧傾注了作家的“憐”和“恨”，憐她婚姻和命運的不幸；恨她性情和行為的乖張。七巧的不幸始于婚姻，跟封建社會中很多女人一樣，她的婚姻是家族之間商量的結果。她以'麻油店的女兒'的身份嫁到沒落大族姜家，做了殘疾人二少爺的妻子，面對性殘疾的丈夫，七巧逐漸變得畸形、乖張和怨恨，過著不滿、空虛而痛苦的日子。其次，我們也可以說張愛玲意圖在《金》中表現金錢主義對人性的異化。系出名門的張愛玲，自幼就生活在上海這樣一個繁華的大都市，自然是見慣了各色為金錢而奔波勞碌的社會各色人等，她幼年生活在富裕的官宦之間，成年后又為沒落貴族家庭所累，在這種社會和家庭背景下長大的張愛玲，要通過作品《金》來表達自己對于萬惡的金錢對于家庭倫理和人性的戕害也就不足為奇了。曹七巧愛錢如命，為了金錢不惜放棄親情和愛情，人性被金錢所異化。

關于《金》中的人物，張愛玲善寫人物，尤其善寫女人，曹七巧是張愛玲小說中刻畫的最為成功的“壞女人”，沒有之一?！督稹分械闹魅斯芷咔稍蛔髡邚垚哿岱Q為她小說世界中唯一的“英雄”，她擁有著“一個瘋子的審慎和機智”，為了報復曾經傷害過她的社會，“她那平扁而尖利的喉嚨四面割著人像剃刀片”。作者張愛玲通過復雜而深刻的心理描寫塑造了這樣一個戴著黃金枷鎖跳舞的女人，她渴望愛而不得，是一個被欲望逼得像瘋子一樣的女人。在欲望的驅使下，她由最初封建家庭的“受害者”逐漸演變成封建家庭的“施暴者”，發展到最后性情嚴重扭曲的曹七巧不但放任自己走向毀滅而且破壞兒子長白、女兒長安、兒媳芝壽的幸福，拉他們跳入不幸的深淵。張愛玲這樣去刻畫一位母親的形象，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她的人生經歷。她的童年并不快樂，父母離婚，母親出國；少女時期的張愛玲更是生活在壓抑和不快之中，出國讀書的愿望因為戰爭而被迫中斷，這也是她此后一直耿耿于懷的遺憾，母親對她的不管不顧使她長期生活在缺乏母愛的環境里，這也直接致使她的性格聚集了大堆的矛盾，使她筆下的曹七巧自私、城府和變態。

關于《金》的藝術特色，張愛玲在小說中運用了傳統的敘事和象征手法，突出了人物的心理狀態和作品的主題。在《金》中張愛玲樂此不疲地對“月亮”進行描摹，月亮是蒼涼和寂寞的象征，小說中不同的人不同的時期去看月亮，皆有不同的象征意味，月亮的意象是包括曹七巧在內的小說中人物悲劇命運的象征。但最讓人驚訝的是，時年二十三歲的張愛玲竟然能如此嫻熟的幾次描寫如此意味深長的月亮，這不得不讓我們感嘆她獨特的人生體悟。就在小說《金》成型后的一九四四年，我們的作家遇到了她生命中最愛的，也許是唯一愛的男人——胡蘭成。但無奈人生，月圓月缺，他們的愛情僅為系了三年多的時間，一九四七年張愛玲與胡蘭成訣別了……這一別就是一生一世。這不禁讓我們感嘆“月亮”不僅是《金》中人物命運的象征也是張愛玲人生命運的縮影。

讀張愛玲的文字，常常讓人聯想到一場戀愛的始終，最初是驚艷和新鮮，一讀再讀，便生出些許別扭和不解。也許這就是張愛玲“不斷誤解著生活，而卻總比別人更透徹的了解生活”。通讀《金》，讀者從中感受到的也許更多的是對于人物命運的憐憫、人性的蒼涼和生命的悲哀，卻是忽視了或者說是選擇性忽視了對于曹七巧種種變態行經的厭惡感。七巧一生的掙扎似乎像極了張愛玲的生命軌跡，我們同情、憐憫曹七巧，由此情感的連覺效應，我們也哀嘆才女張愛玲的一生。讀《金》，很少有人能不被張愛玲的寫作天才所震動，伴隨著驚奇和感嘆的全新的閱讀體驗讓人連連稱快，但當你合上書本，卻總是悵然若失，欲哭無淚。這就是張愛玲和她的小說——-充滿荒涼景致而又無時無刻不透漏出讓人驚奇的光和亮。至此，我們不得不感嘆一句“曹七巧是不幸的，張愛玲是矛盾的”。

這一場寫作，更多的人愿意解讀為是一個女子和另外一個女子跨越時空的心心相惜，或曰一個善于寫作的女子把自己的另一半生命刻畫進了紙本里留給后世慢慢品讀。張愛玲這樣一個女子，或許不是最可愛的、不是最美麗的；但她一定是最風情的、最天才的。張愛玲的敏感和多情造就了《金》的虛無和理性。然而，一切人生的美好、繁華、燦爛，在刻薄的理性面前，都會成為煙花過后的沉寂。也許這正是張愛玲一生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