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不教

云川縱

熊孩子是惹事精，誰才是罪魁禍首……

秦夢在外地的表姐宋柳要帶著丈夫孩子回來，參加親戚婚禮，秦母心疼小夫妻沒地方住，就招呼他們來家里住下。表姐夫妻倆收入不錯，8歲的濤濤也是個挺聰明的孩子，乍一看，一家三口挺幸福的。

秦夢一開始還開心地給濤濤準備了玩具和零食，可是陪他玩了一會兒，她就失去了興致。因為，這孩子一有不順，就沖別人吐口水。

正在美甲的宋柳頭也不抬地提醒秦夢：“你離他遠點，他太皮了。”秦夢無語地洗了澡，回來之后發現撒了一地零食，濤濤正躺在地上撒潑哭鬧。一問才知道，濤濤晚飯沒吃飽，如今餓了想吃蒸雞蛋，可宋柳正忙著美甲，姐夫正忙著跟客戶通電話，濤濤哪個都喊不動，就這樣鬧起來了。

“不就是蒸雞蛋嗎？我來做！”秦夢當即跑去廚房做飯。

這孩子估計是真餓了，蒸了三個雞蛋，外加一碗米粥，都被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秦夢看他吃得差不多了，開玩笑說：“小姨吃一口好不好？”濤濤警惕地說：“這是我的！”

秦夢說：“這是小姨給你做的呀！而且你不是吃飽了嗎？”濤濤的回應是，將碗狠狠摔在了地上，并沖秦夢得意地笑：“沒啦！”

秦夢傻眼了，宋柳則沖過去要揍濤濤。然而，濤濤卻沒意識到自己闖了禍，嘴里還在嚷嚷：“太難吃了！沒我家樓下的做的好吃！”

秦夢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果然不能對熊孩子抱太大希望。不過，這孩子是不是也太沒禮貌了？

翌日，兩家人一早就趕去婚禮現場。兩家人進場的時候，新人正站在花臺上。濤濤歡呼一聲：“新娘子！”立即掙脫了宋柳的手，手腳并用爬上花臺，鉆進了新娘婚紗裙擺里！新娘受驚大叫，試圖攆他出去，濤濤卻抱緊了她的大腿，得意洋洋的樣子令賓客哄堂大笑。

宋柳登時臉上掛不住了：“下來！”濤濤一看宋柳的臉色，更緊地抱住了新娘的大長腿，跟媽媽討價還價：“那你不許打我！”宋柳只想他快點下來，一口答應了。

濤濤這才試探著往邊緣走了兩步，姐夫眼明手快，伸手攔腰抱住濤濤，怒氣沖沖地快步出了會場。

“你快去看看！”秦母推了秦夢一下，“這孩子八成要挨揍！”

剛出會場，秦夢就聽到了濤濤殺豬般的哭號：“你們說話不算數！救命啊——”盡管知道情形不對，秦夢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秦夢急忙跑過去，搶過濤濤：“教訓一下就得了，還真揍啊？”濤濤見來了救星，哇哇大哭：“小姨，他們說話不算數！”眼看著宋柳火氣又要上來，秦夢急忙低聲提醒她：“姐姐忘了曾子殺豬的故事了？”

姐夫不以為然地說：“要不哄他，他能下來？還不知道怎么丟人呢！”宋柳一把拖過濤濤：“夢夢你先過去吧！我帶濤濤洗把臉。”

秦夢盡管很不放心，但畢竟是人家的家事，只好走了。

下午，秦父去上班，秦夢跟秦母去給表姐買特產，臨走前本想鎖上自己的房間，可是想想太著痕跡，就只是擰上了把手。

結果等秦夢回來，直接驚呆了。她的床被撲騰得一團糟，攢了十多年的手辦被拆得七零八落，筆記本電腦也散落在床下，濤濤扯著嗓子大喊：“誰來陪我玩？我不要呆在這里！我要回家找大家玩！”

而宋柳夫妻，一個酒后犯困，一個看韓劇看得珠淚漣漣。

“濤濤！”秦夢一個箭步沖上去將他拽了下來，心疼地撿起筆記本，卻發現里面的零件已經散了！

本以為這孩子會認錯，然而，濤濤只是往床上一躺：“怎么才回來啊？你家冰箱里連雪糕都沒有，窮死了！我要吃雪糕！”

秦夢震驚地瞪大了眼，強忍著怒氣：“你把小姨的筆記本弄壞了，還拆了那么多手辦，你就沒什么要說的嗎？”濤濤滿不在乎地撇嘴：“又不是我的高達，壞就壞唄！”

秦夢自認為自己對孩子還算有耐心，可是這一次實在忍不住了，她沖到宋柳面前，怒道：“姐姐，你也不管管！濤濤把我的房間弄得一團糟，還把我的東西全弄壞了！”

宋柳這才從劇情里回過神來，神色尷尬：“小孩子不懂事……”

秦夢說：“小孩不懂事，那大人呢？”秦母也不太高興，但還是勸解道：“好好跟姐姐說話。”

宋柳急忙道：“是啊，你別著急！姐姐陪你去維修店看看這筆記本還能修好不。不能的話，姐姐再給你買一個。”可是，讓濤濤道歉的事兒，宋柳竟是提也不提。

秦夢神色委屈：“這是電腦的問題嗎？我的畢業論文，還有好多照片，都在電腦里呢！而且我這一屋子的手辦，能買三十幾部筆記本了！那是我十幾年的心血！”

宋柳不以為然地說：“這也太夸大其詞了！這卡里有一萬塊錢，買完電腦剩下的都歸你，行了吧？”

秦夢一把甩開秦母，怒道：“姐姐，你什么意思啊？我這手辦價值十八萬，升值空間那么大，到了你嘴里，怎么就變得那么不值錢了？”

宋柳氣呼呼地說：“我給你一萬，已經是看在親戚的份上了！別給臉不要臉，你詐騙啊！”

“我詐騙？”秦夢一呆，繼而將宋柳強拉至臺式電腦前，找到各大購物網站的購物清單，“我這還有同學幫我從海外買的限量版，就算有錢，現在也買不到了……”

宋柳越看清單，臉色越難看。十八萬，再加上電腦的費用，她兩年的純收入也就那么多！愣了愣，宋柳忽然一巴掌搧到濤濤臉上，怒罵道：“丟人現眼！叫你皮，你拆什么不好，啥值錢，你拆啥……”

秦母急忙護住濤濤，也火了：“有事說事，你打孩子做什么？”

“我的孩子，我怎么就不能打了？”宋柳粗暴地拽過濤濤，而后推醒丈夫，“走啦！人家都不歡迎咱們，還呆在這里做什么？”

濤濤不知道為什么會挨打，但本能地知道是因為小姨。他一頭撞在秦夢身上，將她撞了一個趔趄：“都怪你，我撞死你！”

“走了！”宋柳不顧秦母的挽留，又哭又罵地拖上丈夫走了。

忍了許久的秦夢大哭著說：“老媽，那可都是我的寶貝啊！你知道的，那個對我有多重要！”

“老媽知道，是你姐姐不好！”秦母對女兒又哄又勸。

秦夢以為表姐賭氣走了，該負的責任，還是會負的。可是，宋柳自從那天丟下一張卡后，就再沒了音訊，竟然直接回了外地！沒多久，家里的親戚紛紛傳秦夢脾氣不好、跟小孩子斤斤計較、弄假發票詐騙自家表姐的事情。秦夢大哭一場，不顧秦母的阻攔，打了電話報警。

直到警察了解完情況，秦母還在勸說秦夢得饒人處且饒人。秦夢紅著眼睛爭辯：“老媽，我也想原諒她，可你看看，她可曾有一點悔過之心？她根本就不覺得小孩子砸了人家的東西是侵犯！”

秦母為之啞然，秦父勸她：“孩子們的事兒，讓他們自己去辦吧！我看啊，與其讓某些人裝受害者，還不如直接交給法院！”

宋柳一直有恃無恐，覺得秦夢只是嚇嚇她，然而，等她收到法院的傳票時，臉徹底綠了。她打電話質問秦夢：“你是要把事兒做絕嗎？還是不是親戚？”

秦夢說：“親戚不是你蠻不講理，我還要姑息你的理由！”

宋柳為之一滯，怒氣沖沖：“好，咱們法庭上見！”

秦夢本來以為宋柳會一直硬氣到底，但是開庭前，宋柳不知從哪里打聽到了手辦的價格，知道自己必輸無疑，遂選擇了庭外調解。

調解那天，法院的工作人員將秦夢的損失一項項列出來后，跟宋柳說：“宋女士，您應當知道，未成年人侵害別人利益時，監護人要代為賠償。秦小姐的各項經濟損失高達21萬，考慮到她當時已經關上了門，表明了這是私人空間，所以，您這邊可能要負全責。”

宋柳呆了，而后申辯：“東西總該有個折舊吧？”

調解員笑了：“秦小姐的許多東西升值空間還是挺大的。我想，別人毀了您的收藏品，您也不會同意折舊處理吧？”

宋柳氣急，怒視正拿著手機玩的濤濤，伸手就要擰他。不想，手剛抬起來，就被早有準備的秦夢一把拉住：“做什么？你又要揍孩子？該教育的時候不教育，闖了禍，丟了面子，就知道揍孩子。”

“我的孩子我自己管，用不著你充好心！”宋柳滿臉厭惡，“假惺惺！跟個孩子斤斤計較……”

調解員警告她：“宋女士，如果您再打孩子，我們就不得不按照未成年人保護法起訴您了！”

宋柳被這聲警告潑了盆冷水，安靜下來，草草簽完字，拉著濤濤就要走。然而，濤濤卻不樂意了，一把將她新買的手機擲在地上，撒潑道：“你又騙我！說好了帶我去小姨家玩的！”

“我的手機！”宋柳撲過去撿起手機，“你知道這多少錢嗎？你怎么什么貴砸什么呀！”

秦夢和調解員不著痕跡地護住濤濤，唯恐宋柳暴起揍人。

沒承想，濤濤先是緊張，而后眨眨眼，理直氣壯：“你怎么那么小氣，跟小孩計較！我砸了小姨的筆記本，她都沒有揍我，你還是不是我媽媽？”

“你！”宋柳幾乎抓狂了，“這是咱自己家的東西！”

“又不是我的。”濤濤表情極為認真，“我是小孩子，你不能跟小孩子計較。”許久，宋柳才緩過神來，捂臉號啕大哭：“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孽障！養不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