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拉諾玻璃

岳治國

傍晚，被老板炒了魷魚的貝克無精打采地走在大街上。到了一個古董店前，他聽到一個年輕人嘟囔：“才值五萬美金？唬我啊！”

聽到“五萬”，貝克眼前一亮，目光落到了年輕人手中的皮包上。見四下無人，貝克撿起一根棍子掄到他的頭上，拾起皮包就跑。但憑空伸出的一條腿卻將他絆倒了。緊接著，一個人按住了他。

貝克看到按住自己的是個長著絡腮胡的粗壯漢子，還未掙脫，卻見年輕人從地上站起，抓著那根木棒朝他跑過來，他忍不住大叫了一聲。這一聲喊叫，使絡腮胡也注意到了拿棍子的年輕人，于是大喊：“快放下棍子，如果此時你回擊他，那么你將觸犯聯邦法律！”說著，絡腮胡從衣兜中拿出了個證件，“我是聯邦警察！”

看到年輕人慢慢放下了棍子，絡腮胡說：“他已犯了搶劫罪，理應被送到當地警局，但由于他牽涉一樁聯邦要案，所以我得帶他走。至于你，可以到當地警局報案，不過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希望你暫勿報案，而作為補償，我可以讓你包里的東西以十萬美金的價格典當出去。”

“你說的是真的嗎？”

絡腮胡說：“那是當然。”說著便扭著貝克，返回了古董店。

進了店，店老板忙迎上去打招呼：“阿莫爾警官，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絡腮胡點了下頭：“麻煩您支付給這位先生十萬美金，用來典當他包里的東西。”

“好的！”店老板一邊示意年輕人將東西拿出來，一邊問，“這筆錢還是由聯邦警局支付嗎？”

絡腮胡說：“一切照舊！”

待年輕人走后，絡腮胡松開了貝克的胳膊：“好險，你差點就因搶劫被通緝，現在沒事了。說吧，你為何要去搶劫？”貝克便把自己因失業而萌發搶劫的念頭說了。

絡腮胡搖頭道：“因為失業搶劫，太不值了！”說完，望向古董店老板，“你這里不是剛好缺個伙計嗎，讓他在你這里干得了。”

于是，貝克莫明其妙地成了古董店的一名伙計。

過了些時候，絡腮胡再次來到店里時對貝克說：“伙計，我需要你幫我個忙！”說著，將一沓錢扔到了桌上，“我需要你到工藝品市場26號店鋪買兩件玻璃飾品。”隨后，又說了下要購買的玻璃飾品的樣子，便讓貝克上路了。

到了那家店鋪后，貝克愣住了：店鋪里的老板正是自己用木棒襲擊過的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看到他，很吃驚地問貝克到此何事，并告訴他自己叫約瑟夫。貝克便將絡腮胡讓他到此買飾品的事向約瑟夫說了下，約瑟夫聽后，似有所悟地說道：“哦，原來在電話中訂貨的是他，你稍等，我這就把他訂的貨拿給你。”

約瑟夫拿來兩個點綴著碎花的玻璃燈罩，說：“是這兩個東西吧？”貝克看后，點了點頭。

約瑟夫一邊打包，一邊對貝克說：“看來我還得感謝你那一棍子，要不然，我開不了這家玻璃店。不過你確定那個被稱作‘阿莫爾警官的人是聯邦警察嗎？”

貝克尷尬地笑了笑，端起裝好的燈罩離去了。誰知，剛走出工藝品市場，路旁一輛車的車門突然打開，貝克被一把揪到了車上。

車里坐著的是絡腮胡，他問貝克：“那年輕人有什么反應？”貝克將見面時的情景描述了下，而后說：“他說你不是聯邦警察！”

“哦？”絡腮胡笑了，“我確實不是警察，你想知道我的身份嗎？我的身份與玻璃有關，并且是穆拉諾玻璃！知道什么是穆拉諾玻璃嗎？”貝克搖了搖頭。

穆拉諾是個島嶼，位于威尼斯。數百年前，穆拉諾的玻璃師就能夠按一定的配方，制造出五顏六色的玻璃，并吹制成各種造型。那時有個叫弗拉維奧·桑奇的玻璃師，運用不同配方制造出了斑斕多彩的玻璃飾品，被世界各國爭相搶購，還成為了眾多皇家的飾品。

后來，桑奇家族的傳人遇到了一個流浪漢，將其收留做了名學徒。結果，那名流浪漢偷學到了配料過程，就消失了。桑奇家族從他留下的書信里得知，他是特意偷渡到穆拉諾島上，待偷學到制作玻璃的配方后再悄然離去。只是離去時，他捎帶走了兩樣玻璃飾品：一個紅玉南瓜和一個金雕。這兩樣東西一直是桑奇家族引以為傲的玻璃飾品，該飾品曾得到過威尼斯總督的稱贊。這兩件東西被盜走后不久，威尼斯國就被拿破侖擊敗了，桑奇家族的后人從穆拉諾島逃離了出來。

“但不管到哪里，桑奇家族的后人們都不忘尋找那兩件玻璃飾品的下落，因為那是桑奇家族在人類玻璃歷史上榮耀的見證！”絡腮胡說，“我就是桑奇家族的后人，所以有義務去找到這兩樣東西。”

聽到這里，貝克疑惑地問：“紅玉南瓜？不會就是前些日子你們花十萬美元買的那個東西吧？”

絡腮胡說：“確實是它！本來我打算搞清他的住址，好瞅準時機把那兩件物品一起給拿回來，沒想到你攪了進來。為防意外，我只好先將那件紅玉南瓜拿到手里，至于金雕再從長計議。后來，我進入了他的家里，但遺憾的是沒找到金雕。”

“可是，你為什么要讓我去買這兩個燈罩呢，他認得我的！”“這個嘛，稍后告訴你。”絡腮胡說。

當日深夜，一輛汽車停靠到了碼頭，那里已經有一艘快艇在等著了。突然間，警笛聲四起，岸上和水面上幾輛警車和幾艘快艇合圍了過來。高亢的喇叭聲響了起來：“我們是海上警衛隊，請你們束手就擒，不要做無謂的抵抗！”

“你們搞錯了吧！”絡腮胡捧著小箱子說，“我們可沒做什么違法的事情。”說著，打開箱子，從里面拿出了兩個玻璃飾品。

在他的話語中，一個身著警服的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是你？”絡腮胡很是吃驚。

“是我！”穿警服的正是約瑟夫，“你應該知道，你手里的金雕是價值連城的東西！”

“當初拿破侖攻破威尼斯國的時候，盧多維科總督為藏匿一顆天外飛石，讓桑奇家族將其鑲嵌到玻璃里，成為‘金雕的眼睛。而桑奇家族在做‘金雕時，也將一顆紅寶石吹塑到玻璃南瓜中。”

“既然你都知曉，就拿去吧！”說著，絡腮胡痛苦地將紅玉南瓜朝約瑟夫拋去。

在約瑟夫抬手去接紅玉南瓜的時候，絡腮胡突然扭身拉開車門，就要上車奔逃。

隨著一聲槍響，絡腮胡的右腿中彈，他一個趔趄，“金雕”脫手而出，砸在了車門框上碎裂開來。

警察局的審訊室里，貝克一臉的迷茫：“你說搶劫，我認了，可怎么和走私有關系呢？”

負責審訊的約瑟夫把一切都告訴了貝克。一個星期前，警方抓捕了一個文物走私團伙，得知該團伙手中的一批貴重文物被一個神秘買家預訂了。由于團伙頭目已被擊斃，其他成員并不知道具體交易情形。

后來，在搜查頭目住所時，警察發現了一頁劇本，該劇本只有簡單的幾個場景，而走私市場上，一直傳聞有一個號稱“劇本交易”的神秘文物買家。經過推測，警方認為這頁劇本上的內容，就是即將發生的文物交易場景的細節，或者說是暗號。于是，上司派約瑟夫冒充走私團伙的一員，按劇本上的時間、地點、模式去表演。

當約瑟夫從古董店出來后，本該是神秘的買家擊他一棒，然后再將其帶回古董店，可沒想到出現了個貝克。如果對方不繼續演下去，交易會自動終結，而對方順勢演了下去，說明這批貨極為重要。

根據劇本上面的記載，取這批貨時，必須由先前的襲擊者與被襲擊者對接，這也就是他們要讓貝克去26號店鋪買玻璃的原因。

聽到這里，貝克恍然大悟，但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雖然我去了工藝品市場，可只買了兩個玻璃燈罩，并沒參與走私。”約瑟夫解釋道：“我早知道你不是他們中的一員，如果是，你就不會將棍子那么用力地砸在我的頭上。只是你從工藝品市場帶回來的，其實是‘金雕！”

“什么？怎么可能！”

約瑟夫說：“你看到的確實是兩個玻璃燈罩，但你不知道的是，當我打包時，將‘金雕放進去了。”貝克恍然大悟：“然后，那個‘金雕便被帶到了碼頭？”

約瑟夫點了點頭：“是的，雖然它是個贗品！”貝克驚叫起來：“這么說，在碼頭被擊碎的‘金雕是個不值錢的假貨？”

“是的！那假貨就出自我的手，而我才是桑奇家族的真正后人。為了抓捕你們，我才按照真‘金雕的樣子吹制了這個假貨。當然，那紅玉南瓜可是真的，否則，無法釣出那神秘買家！”說完，約瑟夫將貝克帶出了審訊室。

一個月后，意大利大使館內，大使先生拿著放大鏡仔細觀察桌子上的玻璃“金雕”：“我一直以為那只是個傳說，沒想到卻是真的，瞧這寶石真是巧奪天工！”擱下放大鏡，他認真聽起了抓捕走私團伙及截獲金雕的過程。當聽到“劇本交易”的情節，他不由吃了一驚：“竟然這么復雜和隱蔽？”

“是的！”護送“金雕”的督察說，“那名幕后老板從小的夢想是做一名導演，可長大后夢想卻沒能實現，而他總覺得自己設計的情節比那些大片要好看得多，于是每次交易都以劇本的方式進行。也別說，他這么做還真的不好替換，如果不是湊巧發現那頁劇本，這種方式不知道何時才能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