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局長的

阿木+段明

鐘局長得了『退休病』 ，兒子的一番苦心能否讓他收獲人生的第二春……

鐘局長自從被“蒼蠅拍”拍中，退居二線后，身體狀態一直不佳，成天宅在家里發呆。但只要外面響起門鈴聲，他總是第一時間跳起來開門查看，待發覺響的不是自家門鈴后，便又蔫蔫地回家繼續發呆。

鐘局長的老伴擔心他得了憂郁癥，趕緊召兒子小鐘回來商量對策。同在政府部門工作的小鐘，聽完母親的話，微微一笑，明白了。

“媽，你放心，爸得的這病，叫退休綜合癥。要治好這種病，其實很簡單……”

小鐘當即打電話聯系鐘局長的老同事、老朋友，請他們隔幾天就拎著水果煙酒來看望鐘局長。當然，買禮物的錢全由小鐘報銷。但鐘局長畢竟是做過局長的人，沒多久就看出不對勁。

“我說，那些拎著禮物來看我的人，不會都是你請來哄我開心的吧？”鐘局長疑惑地問小鐘。

小鐘矢口否認：“怎么可能？爸，您現在都退居二線了，還有那么多人來看您，說明您在單位里人緣好、威望高，和我有啥關系？”

“不對頭！”鐘局長果斷地下了結論，“那些人拎著禮物來咱們家，只是坐了坐，一直到走出大門都沒提要我幫他們什么忙。這不科學！”

小鐘懊惱地一拍大腿：唉，怎么把這茬給忘了！于是，他背著鐘局長又打了一個電話，如此這般地交代了一番。

第二天，果然又有客人拎著禮物上門。喝了一盅茶后，客人搓搓手，不好意思地提了一個請求：“鐘局長，前些天，我在古玩街買了一個明代的翡翠手鐲。但買回家之后，心里又有點不落底了。您見多識廣，能不能幫我掌掌眼？”

鐘局長一聽來了興趣。當年他掌權的時候，也經常有人帶著各式古董到他面前請求“鑒賞”，他還曾向一些鑒寶專家拜師學藝，在這方面頗為在行。于是，他拿過放大鏡仔細觀察，半晌一拍大腿，斬釘截鐵地說：“這只手鐲半真半假！”說著，他就向客人細細講述怎么分辨翡翠的質量。

那位客人聽鐘局長說得頭頭是道，也不禁來了興趣連連發問。兩人一直聊了三四個小時才盡歡而散，鐘局長的氣色明顯好了許多。

接下來，隔三岔五地，就有“客人”上門求教。一時間，鐘局長仿佛又回到了他大權在握的時候，每日在眾人的簇擁中滔滔不絕，神清氣爽。

沒過多久，市里新調來了一位姓張的副市長，正好分管鐘局長所在的單位。按照慣例，各局的主要領導干部，都要到履新的領導辦公室里坐一坐、認認門。鐘局長雖退居了二線，但也不能免俗。

登門拜訪這天，雙方都是初次見面，只能扯些沒營養的閑話。問答之間，鐘局長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意思，無意間視線一移，看到張市長書架上擺著一只漆盒，鐘局長一驚，脫口叫道：“這……這不是大漆描金龍鳳硯盒嗎？哎呀，這可是清宮流出的好玩意啊！”

張市長一怔，隨即笑了起來：“老鐘啊，這雖然是我朋友送來的禮物，但我可是親眼看到他在文藝品商店買的，怎么就成了清宮流出的古董呢？”

裝！你就使勁裝！這硯盒造型優美，顏色鮮亮，雕工繁復，面上還鑲著珊瑚瑪瑙等嵌件，符合乾隆年間宮庭漆器的一切特征。鐘局長越看越是喜愛，眼睛里似長了鉤子，怎么也挪不開目光，索性就厚著臉皮開了口。

“張市長，這只大漆描金龍鳳硯盒我是太喜歡了，不如您割愛賣給我可好？我出……20萬。”鐘局長猶豫了一下，出了個比市場價略高半成的價格。張市長哭笑不得：“老鐘，我都告訴你了，這只是個仿古的工藝品。”

“對對對，在您眼中只是個工藝品，但在我眼中卻是萬金不易的寶貝。您把它賣給我，我們各取所需嘛。”

見他的態度如此堅決，張市長目光閃了閃，終于松了口。鐘局長從銀行取出錢，兩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臨出門前，張市長忽然拍了拍鐘局長的肩膀：“老鐘，雖然你犯過錯誤，但也不要背太多的負擔。我們黨的政策本來就是懲前毖后，治病救人嘛。只要改正了錯誤，還有重頭再來的機會。”

張市長話中有何深意，鐘局長已顧不得了。他喜滋滋地抱著硯盒回到家，才關上門就迫不及待地向家人炫耀起來。鐘局長的老伴兒和小鐘聽了，臉色卻變得難看起來。

“爸，聽說古董這行水挺深的，這次您買了也就買了。只是下次，咱們幫別人做做鑒定就好，沒必要自己花錢……”

鐘局長不樂意了：“我告訴你，正所謂‘盛世的古董亂世的黃金，這些古董一天天地都在升值。以后我要是走了，這些玩意兒就全是你的，這可比你買什么投資理財產品都劃算呢！”

鐘局長的老伴兒終于忍不住了，罵道：“你這個死老頭子，學了幾天鑒寶就得瑟起來，真當自己是什么狗屁專家了？告訴你，自從你當上局長，我和兒子看到每天都有亂七八糟的人帶著古董登門請你‘鑒賞、邀你‘撿漏，我們都在為你擔心，怕你這樣下去，日后總有落馬翻船的一天。于是，我們就私下提醒教授你鑒寶知識的專家，讓他們故意反著教你。凡是你鑒定為假的古董，十件中可能還有三件是真品；而那些被你鑒定為真的，十件中絕對沒有一件真貨。否則，上回你被紀委調查，為什么最后只是退居二線，就再沒有其他任何處罰？我們娘倆好不容易幫你逃過一劫，可你又玩起什么收藏，我看你是不把這個家毀了就不甘心啊！”

“什么？我收藏的都是假貨？我每天教大家鑒寶知識，其實都是在出丑？”鐘局長又愧又悔，恨不得甩自己兩個耳光。剛才從張市長辦公室出來時，張市長那番意味深長的話，現在似乎也有了解釋。

“就當是花錢買了個東山再起吧！”鐘局長只好這么自我安慰。轉瞬間，看到桌子上擺著的“清宮御制大漆描金龍鳳硯盒”，鐘局長就氣不打一處來，舉起硯盒狠狠地砸到地上。

只聽得“啪”的一聲，硯盒被摔得粉碎，里面慢慢悠悠地飄出一張紙片。小鐘好奇地撿起一看，居然是張不記名的現金支票，金額欄上不多不少填寫的正是20萬。

一愣之后，鐘局長便明白過來。這支票準是送硯盒給張市長的那位“朋友”，偷偷摸摸放進去的！想通之后，鐘局長和老伴以及小鐘，沒有半分錢財失而復得的喜悅，反而都感到一股涼氣從背后升起——這官呀，看來是不能再當了。就算收的只是假古董，也難保里面不會藏著什么貓膩。如此下去，等到下次“蒼蠅拍”揮過來時，就未必能像現在一樣全身而退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