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四處

彭啟殷

在一位朋友的幫助下，到廣東的第二個月，劉一飛就有了一份送水的工作。為了多賺幾個錢，他拼命地干活，早上到店鋪最早的是他，晚上把最后一桶水送給客人的也是他。老板曾半開玩笑說他：“好小子，你就不怕累壞了將來娶老婆沒力氣！”劉一飛只是笑笑。有啥辦法呢？父親病了長年臥床，每天都要吃藥。要不是這樣，他是絕不會出來打工的。

這天，工友們都下班回宿舍了，劉一飛也覺得有點累，正要回去，老板叫住了他，說有一客戶來電話要水，問他還去不去？劉一飛笑笑，這哪有不去之理？不過，劉一飛還是感激老板的，他知道，對方是不會強逼他去送水的。于是，劉一飛要了地址，扛起一桶水就出發了。

很快，劉一飛就到了要水客人住的樓下。這客人住二樓。劉一飛正要扛水上去，腰間的手機響了，他以為是老板，忙拿出手機，一看顯示的號碼，是家里的！劉一飛愣了一下，慌忙放下水。他非常清楚，家里如果不是有急事，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他的手機是向老鄉借錢買的，以便隨時能和家里聯系上。

電話是在家照顧爸爸的媽媽打來的。媽媽幾年前下崗了，下崗后曾到廣東做過很長一段時間保姆，后來爸爸實在離不開人，媽媽只好在家照顧了。媽媽告訴劉一飛，爸爸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幸好在鄰居們的幫忙下及時送到醫院才緩過來，不過，欠下了醫院一筆錢急著要結清。劉一飛急了，問媽要多少，并告訴她，他還沒領工資，一時間弄不到錢。媽媽叫他想想辦法并照顧好自己，然后就掛了電話。劉一飛長長地嘆了口氣，扛起水就上樓去。劉一飛想先把水送了，然后回去先向老板借一些，等發工資時扣除。

二樓到了。劉一飛按下門鈴。里面傳來一個老人的聲音：“誰呀？…送水的。”劉一飛應了聲。門開了，開門的是一位瘦小老太太，她一見劉一飛，定定地看了好一會才笑著叫他進去。劉一飛把水給老人安放好，在對方回內室拿錢的時候，他無意環顧了一下屋內，吃驚地發現屋里的裝修非常豪華，看得出，眼前這位瘦小老太太是一個有錢人，至少她家人很有錢。

“看啥呢？”正看著，沒注意到老人已出來，她的話把劉一飛嚇了一跳。

“哦，您的房子真漂亮！好氣派！”劉一飛接過對方遞來的水錢，慌忙轉身要離開。“小伙子，還要去送水？”老人叫住劉一飛，笑問。劉一飛忙笑笑說：“不了。”老人笑著，叫他坐下，并從冰柜里拿出一罐飲料給他：“我不喜歡喝這個，可我兒子每次來都買一堆。對了，我的房子是我兒子專門買給我的，他很忙。”

劉一飛心里一笑：這瘦小老太太還真有趣，竟跟一陌生的送水工說這些。他隨便問了句：“那你不就是一個人住？…是的，本來兒子幫我找了一個保姆，可后來走了。我覺得悶，想找個人說說話。”老人還是笑著，定定地望著劉一飛，“小伙子，好像你有啥不開心的事？”“沒有。”劉一飛苦笑，心里的不開心怎能說得出來？“那你是不想跟我這老太太說話？”老人又是笑笑，“我告訴你，只要我想和誰聊，沒有人敢說不的。”劉一飛愣了一下：這還是個不講理的老太太。不過，他實在是沒心情，于是，笑了笑轉身又要離開。

“你這小伙子怎么這樣？”老人忽然在后面大聲地喊，“一位老人叫你陪聊一會都不愿意，太沒孝心了！我要告訴你老板，讓他解雇你！”說完，還真撥起電話。劉一飛愣住了，回頭懇求老人別打電話。“這就對了嘛。”老人笑笑，“這樣吧，我也不會讓你白陪我說話，只要你能讓我老太太開心，我會付你錢的。”

劉一飛哭笑不得，只好坐下陪老太太聊天。開始時，老太太只是一個勁地說她的故事，后來，問起劉一飛的情況。當然劉一飛是不會說太多的，只是告訴她，他不想讀書，就出來打工了。老人定定地看著劉一飛，笑笑沒說話。

接著，劉一飛和她又聊了一會，可能是老人看到他無心在她家陪她聊，便站起來，大聲地叫他走。劉一飛看了看她，沒有說話，轉身就走。

“你怎么這樣？我叫你走你真的走？”老太太攔住劉一飛，非要他幫她做一回飯。劉一飛看著老人，笑了笑說：“老人家，我今天真的有事，沒心情。不過，我可以幫你做一回飯的，廚房在哪？”老人看了看他，笑著指了指廚房的方向。

劉一飛走進廚房就動手做飯。他注意到，老太太一直在一旁微笑著偷看他的一舉一動。不久，飯菜做好了，劉一飛笑著問老太太，他是不是可以走了。

“還不行，你必須陪我吃了飯再走。”老人笑著把劉一飛拉到飯桌邊叫他坐下。劉一飛再也忍不住了，只好把不久前接到家里電話的事情說了出來，請老人讓他回去。

“小伙子，別說了，怪不得她不干了……”老太太語氣平和了許多，定定地看著劉一飛，滿眼慈祥，“我都知道了。”劉一飛愣了一下，驚疑地望著對方，問“她”是誰？老太太沒有直接回答，笑著告訴他，剛才他接電話時，她正好在陽臺外，他說的話她都聽見了也猜到了八九分。說完，老太太站起來走回內屋，很快又走出來，拿出一扎足有幾千元的錢塞到劉一飛的手里。

“這……”劉一飛怎么敢要老人的錢呢？

“拿著吧，這是你媽媽的工錢。”老太太把錢再次塞到劉一飛的手里，“再說了，你陪了老婆子我大半天，還幫我做飯，這是你應得的，寄回去給你媽治病要緊。”

“我媽的工錢？”劉一飛愣了一下。“是的。看看，這是你媽媽吧？”老人笑著，拿出一張照片給劉一飛看。劉一飛一看，還真是媽媽的照片。老人笑著告訴他，他媽媽在她家照顧了她幾年，還有工錢沒領。老人笑著說她也想不到會這么巧，會碰到劉一飛。

真是老天有眼啊！劉一飛非常高興，馬上給家里打電話，告訴媽媽有錢了。媽媽很驚喜，問他錢怎么來的？劉一飛如實說了。

“我沒有到那家照顧過老人啊？”媽媽一聽，非常驚詫，“我做保姆時一直是帶一個小男孩。”“可是，老人手里怎么會有你的照片？”劉一飛也感到奇怪。

“我怎么知道？我的照片不是全在你那里嗎？”媽媽在電話那頭告訴劉一飛，肯定是搞錯了，并叫他馬上把錢送回去，搞清楚再說。

于是，劉一飛匆匆地返回老人的家。上了二樓，他正想敲門，忽聽里邊傳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再一聽，竟是朋友的：“如果沒有這張照片，我敢說那小子肯定不會要那些錢。他自尊心太強了。”“我也有這感覺，他到我店里干活從不會多要一分錢。”又一個男人的聲音。劉一飛驚詫不已：這不是老板的聲音嗎？“唉，這也難怪。這孩子太可憐了。”這是老人的聲音。“是的，不過，他的確很優秀。我不想眼看著誤了他。”朋友接著說。“我真擔心他知道后會怎么樣。”老人接過話。“所以，我才急著來要回那照片啊，要不他明天問起，我拿不出來事情就不好辦了。”朋友說。

原來如此！

劉一飛終于聽明白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關心他啊！劉一飛抬起手想按門鈴，但最后還是放下了手。劉一飛不知道，進去后對著那3位善良的好心人該說些什么？他更明白，說一聲謝謝，遠遠不能表達內心的感動。還是回去告訴媽媽吧，讓她別擔心兒子一人在外打工，因為，親情四處，四處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