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術

陳伯群

我在市中心醫院住院了半個月，主治醫生讓我星期一辦出院手續。市中心醫院病人多，又是星期一，我估計人會很多，所以早早就在一樓大廳排隊。可來得再早，各個窗口還是排滿了人，有辦入院手續的、出院手續的，有繳費的、結算費用的。我排的窗口，前面大約已有20多人。等到工作人員來上班的時候，隊伍已排成長龍，一直延續到大廳外，但隊伍井然有序，緩慢地向前移動著。突然，一個中等身材、長得粗壯結實的中年漢子，滿頭大汗急沖沖地走來，見前面的隊伍有個間隙，他一腳插了進去，站到隊伍中。

排隊的人都等得心急，見有人插隊，人們立刻騷動起來，紛紛吼叫：“排隊排隊！”“不準插隊喲！”

那中年漢子趕忙抱拳向大家作輯：“各位兄弟姐妹，求求您了，我急……”

“你急我們更急！”“誰不急呀！”大家不買他的賬，紛紛打斷他的話。

那中年漢子見大家不聽他的解釋，橫下一條心，抱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任憑大家怎么吼叫，他都裝著沒聽見，站在隊伍中紋絲不動。

這時，有個小伙子來勁了，走上前去，拉著那插隊的中年漢子往外拖。誰知那中年漢子勁更大，對著那小伙子一掀，把那小伙子掀得老遠，差點一個趔趄摔在地上。那小伙子怒了，撲上去要和那中年漢子拼，那中年漢子也像斗紅眼的公牛，雙手握拳，準備迎戰，一場惡斗爆發在即。

大伙見勢不妙，紛紛上前勸架，把那小伙子拉開了。

不知誰叫來了保安，保安走到那中年漢子面前，說道：“同志，請遵守公共秩序，排隊！”

那中年漢子忙說：“保安同志，我有急事。”

“急事也得排，這里有急事的人多著哩。”

中年漢子見央求無效，便強行無理地吼道：“我今天就是不排隊，你能把我怎么樣？”

那保安見他蠻橫不講理，也不和他鬧，走到窗口前，指著中年漢子對工作人員說：“他是插隊的，不要給他辦。”

工作人員站起來，伸長脖子看著了中年漢子說：“好，我知道了。”

果然，等那中年漢子排到窗口，工作人員對他說：“你是插隊的，請到后面排隊去。”不給他辦。

那中年漢子頓時暴跳如雷：“你不給我辦？好，我辦不成，你也休想辦！”他邊吼邊張開雙手，擋著窗口，不準其他人上來。

人們看著他那一副霸道蠻橫勁，又氣又恨，但又無可奈何。眼看工作停頓下來，站隊的人們更加焦急，騷動的隊伍更加騷動，氣氛非常緊張。

這時，站在我前面的那個女同志，走出了隊列，朝那暴跳如雷的中年漢子走去。我一看，那不是我們小區業主委員會主任趙大姐嗎？趙大姐愛管閑事，樂于助人，看來，她要去管那阻撓工作的漢子啦。看著那張牙舞爪的漢子，我不禁為趙大姐捏了把汗，保安人員都拿他沒辦法，你一個弱女子能把他怎樣？那漢子己失去理智，近乎瘋狂，搞不好打起來，她就要遭殃了。

不行，關鍵時刻，我得挺身而出，救她一把。我緊張地注視著長得端莊秀氣的趙大姐，只見她溫文爾雅地走到那中年漢子身旁，附著他耳朵悄悄說了幾句話，口中的熱氣也隨著話語貫進了他耳中。

她的神秘言行竟然產生了戲劇性的效果，不知她使了什么迷魂術，剛才還暴跳如雷、蠻不講理的中年漢子，竟然平靜了下來，乖乖地走出隊列，跟著趙大姐走了，還被趙大姐引到后面去排隊。等他排好隊，趙大姐才回來排在她原先的位置。

我挺納悶，趙大姐便了什么法術，居然把暴跳如雷的中年漢子降服，變得那么規矩老實了？聽說現在有人有迷魂術，對著你鼻子或耳朵吹氣，就會控制你大腦神經，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乖乖地聽他的使喚。看趙大姐此時渾身透著一股仙風道氣，莫非她有迷魂術，對著那中年漢子吹了迷魂氣？但容不得我多想，趙大姐已辦完手續走了，我也集中精力辦出院手續。辦完出院手續后，我又回到8樓病房。剛到8樓，就看見中年漢子急急忙忙推著傷勢嚴重的病人，往手術室方向跑，看來他是真有急事。我向科里出示了出院手續，收回押金，又回到病房收拾東西，和幾個病友告別，不知不覺快到中午，我才提著東西下樓。到了一樓大廳，一眼就看到剛才排在我前面的趙大姐還在排隊。嘿，怪了，她不是排在我前面辦了嗎，怎么還在排隊哪？

正在我疑惑不解想上去問個究竟的時候，那個插隊的蠻不講理的中年漢子匆匆走過來，向趙大姐深深鞠了一躬，感激不盡地說：“您是個大好人，是您救了我母親一命！”

我更好奇了，忍不住拉著那中年漢子，問他是怎么回事？

中年漢子說：“我的母親生病，到醫院來治療，醫生說我母親病重，需要住院。我父親去世早，是母親含辛茹苦地把我養育成人，所以我和母親感情很深。我一聽母親病重，心急如焚，急匆匆跑去辦住院手續，一看排了那么長的隊，我怕耽誤了母親的治療，便見縫插隊。大家見我插隊都鬧起來。我這人是火爆脾氣，急起來就失去理智，蠻不講理。”

我想知道趙大姐到底給他使了什么法術，便問：“你當時那么瘋狂，她給你使了什么法術，你就乖乖跟他走？”

“使什么法術呀！她是給我說了幾句活。”中年漢子說。

“什么話？”我一下來了興趣，便打破沙鍋問到底。

“她說：‘大哥，我估計你有急事，但你攔在窗口，別人辦不成你也辦不成，豈不誤事啦！這樣吧，快到我了，你的事我給你辦，你到后面去給我排隊。這真是雪中送炭呀，所以我就跟她出來，她帶我到僻靜處，我把資料和錢給她，她去幫我辦住院手續，我去后面幫她排隊。幸虧住院手續辦得快，及時做了母親的闌尾手術，才撿回母親一條命。可她還在排隊……”

我終于明白了趙大姐的迷魂術，不由得對她肅然起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