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時讀王昌齡的《閨怨》:“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少婦獨上高樓,凝望如煙柳色,無限惆悵涌上心頭,后悔當初不該“慫恿”丈夫遠走邊塞,建功封侯。此時在少婦眼里,“楊柳色”般的庸常生活,要比“覓封侯”更值得讓人留戀。
現在人談到幸福,往往想得更多的是金錢與名利,其實物質并不是幸福最重要的因素。幸福是一種心理體驗,一個人要求越低,離幸福也就越近。
在上下班途中,我經常看到一對夫婦,穿一身破舊衣服,開一輛三輪車在大街上攬活干。車廂內架一口鐵鍋,鐵鍋內有凝固的瀝青,還有兩只鐵桶和鐵鏟等工具。從他們的裝備可知,這是專門修補樓房頂漏水的農民工。因為活兒忙,他們吃飯也不固定,一人一份盒飯,女人往往要把大部分菜撥拉到男人碗里,男人照例要推讓一番。他們每天早出晚歸,有說有笑的,絲毫看不出生活重壓下的愁苦,有的是對生活的坦然以及夫妻同甘共苦的甜蜜。
想起了我小時候,家里一貧如洗。有一年冬天,生產隊里開了個燒石灰的窯,需要大量的木柴。母親就利用農閑之余,每天早出晚歸上山砍柴賣給石灰窯,中午就著涼水啃幾口玉米面餅充饑,手被刺條子劃出一道道口子。砍好了柴還得扛下山,上百斤的柴扛在肩上,壓得人喘不過氣,但母親不能停下來,汗水已把單薄的衣服打濕,停下來被山風一吹,則會更冷得受不了。
就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中,我家卻常常充滿了快樂。每次在窯上結完賬,母親總要稱上一點肉來改善生活。晚上,我們圍著火爐,吃母親做的豬肉白菜燉粉條,味道鮮美,我們個個吃得鼻尖冒汗,酣暢淋漓。母親則會滿足地盤算著今年掙了多少工分,能從大隊里換回多少糧食多少錢。現在想來,那些日子是清苦的,卻也有最本真的幸福。
屠格涅夫說:“幸福沒有明天,也沒有昨天,它不懷念過去,也不向往未來,它只有現在。”我們在追求幸福的過程中,不要人為地把它掛在高不可攀的地方,踮起腳也夠不著。其實幸福并不遙遠,它就在眼前,在生活的低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