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觀石錄》到《壽山石考》:清代至民國時期的五部壽山石文獻

文/雷敬敷 by Lei Jingfu

從《觀石錄》到《壽山石考》:清代至民國時期的五部壽山石文獻

文/雷敬敷 by Lei Jingfu

壽山石是我國傳統四大印章石之一，備受文人雅士推崇。從清代的《觀石錄》《后觀石錄》到民國時期的《壽山石考》等三部專著的問世，壽山石的研究進入了總結性的階段。

一、《觀石錄》《后觀石錄》

《觀石錄》是專論壽山石的第一篇著作。作者高兆，字云客，福建侯官縣人，是明末清初著名學者。《后觀石錄》是稍晚于《觀石錄》的又一篇壽山石專著，作者毛奇齡（公元1623～1761年），字大可，號初晴，又以郡望西河而世稱西河先生，浙江蕭山縣人，是清初著名經學家、文學家。

高兆的《觀石錄》成書于清康熙戊申年（公元1668年），記述他所賞析過的陳越山、林道儀等11人藏的壽山石精品，并對其進行一一評說。如述及陳越山的20余枚藏石時,他說“美玉莫竟，貴則荊山之璞，藍田之種；潔則梁國之雪，雁蕩之云；溫柔則飛燕之膚，玉環之體，入手使人心蕩”,這是籠統比喻的描述手法；在說彭十厓所藏之一石時說，“望之如郊原春色蔥蘢，一如出青之藍，蔚蔚有光”，采用具體的描繪手法。

高兆對壽山石不僅有逐一的賞析，更有等級的評價，將壽山石分為神品、妙品、逸品三級。除此之外，高兆在賞析他人藏石過程中“心目既蕩，嗜好為移”，而撰為文后還以其“聊以自娛”，這都體現了作者的審美無功利性和賦文以美的可傳承性。同時，作者還為當時著名的石雕藝人潘子和、謝奕等留名，贊賞他們“攻石能得其理”的相石、剖石以及打磨的高超技藝和“每解一石，摩肩圍繞，心目共注”的期待之情，表達出作者對匠人的關照情懷。

與高兆不同，毛奇齡的《后觀石錄》主要是敘述其所藏的壽山石，特別描述了對石體透潤的審美感受。如“玉質溫潤，瑩潔無類，如博酥割肪，膏方內凝，而膩已外達。”如“紅沁若西瓜瓤子，流滑融溢，入手欲化”等。

毛奇齡對壽山石的品種作出了評定，提出了“以田坑為第一，水坑次之，山坑又次之”的觀點。除此之外，對作為印章的壽山石，毛奇齡在賞析時對其印鈕也予以關注，這是很有見地的。

《觀石錄》和《后觀石錄》還對當時采石、覓石的盛況作了具體的描述，也對濫采無度表示了擔憂。

二、《壽山石譜》

《壽山石譜》作者龔綸（公元1902～1965年），字禮逸，號習齋，福州省閩縣人，自幼受家庭影響，在攻書習畫之余，致力于壽山石的研究工作。在與“彝鼎齋”圖章店主人陳宗彝的交往中，他進一步獲得了品鑒和治印方面的知識。

《花果累累》

《菊花》

《龍鈕》

《壽山石譜》于1933年9月出版，為大號鉛印本。全書分為名品、產地、征故和雕治四個部分。在“名品”中，明確提出以壽山石為總名，且以田坑為第一，次為水坑。在田石中有黃、黑、白、紅四種，以黃為多，故名田黃。在“產地”中指出，雖名壽山石，但產石之地不僅限于壽山諸峰，凡沿壽山溪各山麓均有產石。在“征故”中敘述了壽山石作為印石的開采歷史和壽山主峰當年的坑洞達百處的盛況。在“雕治”中，詳細介紹了歷來的著名雕工在印紐上的創造，對治印的工藝過程也有詳盡描述。

該書對以前壽山石各種著述的內容加以認真的歸納和梳理，糾正了許多過去錯謬的地方。如對壽山石應用的考察，他認為壽山石的開采并非一些人認為的是北宋前的五代時期，而是在南宋以后。其顯貴則是在明崇禎末年。到了清代，壽山石因高兆和毛奇齡的前后《觀石錄》而聲譽更盛。其中姣姣者若得名家評定或提款則價格可上漲十倍。在關于壽山石印章的制作方面，龔綸認識到隨著時代的變化，人們的審美情趣也在變化。

三、《壽山印石小志》

《壽山印石小志》的作者陳子奮（公元1898～1976年），原名起，字薏薌，號無寐，別署水叟，祖籍福建長樂，生于侯官縣（今福州市區）。19歲即以賣畫、篆刻謀生。徐悲鴻對陳子奮作品頗為欣賞。新中國成立后，陳子奮以白描手法繪制《百花齊放》長卷參加全國美展，被國家收藏。陳子奮在“文化大革命”期間身心受到摧殘，含恨而逝。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后為其平反，《陳子奮先生治印》《陳子奮畫集》得以出版。

陳子奮在其撰于1936年底的《壽山印石小志》自序中，針對當時人們偏重于田黃而輕視其他品種，指出“壽山之石各有所長，杜成坑之嫵媚溫柔，芙蓉坑之潔白純粹，桃花瑪瑙之沉醉，水晶魚腦之晶瑩”哪里遜于田黃哩？所以在《壽山印石小志》中，他對田坑、水坑、山坑到豆耿山、雞角岺，以至寺坪煨煆，計27處產處，一一都有述及。而每一產石處，他又將其分為若干小種，如水坑又細分為坑頭、水晶凍、魚腦凍、黃凍、仙草凍等11小種。且對每一小種的點評皆“辨色鑒別精審”。如對高山產出的硃砂紅，他認為“高山之紅似硃砂者名朱砂紅。質膩性軟，色多不純酷似朱砂散，水面或沉或浮，或白或紅耳。純者似朱砂色漆器，嬌艷如滴滋可愛。明潔而晶者亦不減于桃花紅瑪瑙紅。”

陳子奮還對世人“愛舊藏而鄙新出”提出了不同看法，他說那種在土中愈久而“神光愈煥”的未必較“經人摩挲撫玩而積”的舊藏者差。

陳子奮還在書中對福建各縣所出的莆田石、閩清石、延平石、古田石、永福石以及國內其他各省所出的青田、昌化、封門青、大松石、寶花石、萊石、房山石、豐潤石、楚石以至于朝鮮石等14種石亦作簡要介紹，表現出一代篆刻大師惟美是舉的博大胸襟。

《五子戲彌勒》

四、《壽山石考》

《壽山石考》的作者張宗果（公元1910～1994年），原名張俊勛，字幼珊，福州壽山村人，祖上為著名壽山石農張世元。其所著《壽山石考》，除自序、例言、雜記、跋尾外，還包括壽山石坑圖及說圖、藏印、施篆等十部分，多為其親歷所得經驗之談。此文于1934年在上海《新聞報》連載，后杭州西冷印社以單行本出版發行，至1949年已進行多次增訂。

作者在“壽山石坑圖”及“說圖”部分，手繪壽山全景地圖，并以文字對各產石處的位置、路徑進行細述，且對何謂山坑、水坑、田坑加以說明。在“引勝”中，作者記述壽山石的開采歷史。在“采產”中對山坑、水坑、田坑的采掘方式加以敘述，并應用現代礦物學知識對壽山石礦脈的形成加以分析。

作者在“品藻”中提出了他對壽山石的鑒評標準，“石品不同，有如人面。簡要而言，在品與色，色以純、凈、靈為佳；品以神、妙、逸為序”，并對51種壽山石小類加以品評，如水蓮花“產旗山。白、灰、紅三色，皆以通靈純凈者為佳。”他在“雕鈕”部分詳述雕鈕的源流，提出雕鈕的原則是“因才施宜，修短合度。故圓頭宜獸鈕，平頭宜博古鈕，天然多不鈕。”“潤色”部分則主要講解石后的打磨拋光的方法，以及把玩舊石，養護新石的技巧。

“辨識”“徵故”“施篆”是本書主要內容，作者以豐富的實踐經驗詳析了各相似石種之間的細微差別。他說“石色純者往往相似而質之不同，可得而辨。”而辨識質的不同，他在“徵故”中指出是以刀刮的聲音和起屑的形狀來區分。對于用文字難以描摹者，作者則用比喻。如田黃中的金黃，“黃琮祭地，一代真王”；枇杷黃，“盧桔夏熟，肌里密甜”；“黃水晶”，“木葉初落，洞庭始波”等。在“徵故”中，作者對以往一些關于壽山石石種的解釋的不當之處“加以駁詰”，并特別提到“不知凍靈極為晶，正以晶瑩為上。玩凍字不如玩晶字”的觀點。

與同時代龔綸的《壽山石譜》、陳子奮的《壽山石小志》相比較，《壽山石考》所述更為全面，也更有個人特色。讀者在研習這三部民國時期關于壽山石的石譜文獻時可互為借鑒、印證，以便形成對壽山石當時的產采、治印、鑒賞、收藏、研究等的全面認識。

【1】王文正.周石磊編著.中國石文石譜.高兆.觀石錄；毛奇齡.后觀石錄.北京：氣象出版社，第2版，1998,321～338.

【2】龔綸.壽山石譜【M】.1933年.

【3】桑行之等編.說石【M】.陳子奮.壽山印石小志.上海：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1993,760～777.

【4】桑行之等編.說石【M】.張俊勛.壽山石考.上海：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1993,793～841.

《鐘馗嫁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