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 黎
工匠精神不僅僅是要求我們面對大事、有影響的事,要專心致志、精益求精,即便是小事、小活、小人物的塑造也同樣需要藝術創造者一絲不茍、刻苦專研,以求完美。這是我在越劇小戲《雪夜》中飾演信兒一角的深刻體會。
該劇雖然是一出小戲,而且只有程母與信兒兩個演員,即母親與兒子兩個角色。但是,在第六屆江西藝術節(第十屆江西玉茗花戲劇節)獲得了劇目一等獎。小戲《雪夜》講述了一個想一夜暴富的股民信兒,不顧自己的能力、財力,求富心切,在股市虧空百萬元后,玩起了失聯。年邁的母親為了代兒子還債,不僅賣掉了自家的房產,而且自己還以賣特色煎餅為業。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在外躲債的信兒回到了家鄉,親眼目睹了母親推著手推車在雪夜賣煎餅的身影,雪地里留下的那一行車痕和母親的腳印,令信兒百感交加,幡然猛醒,毅然決然地回到母親身邊,與母親一道勇敢地擔起償還債務的責任。
編劇創作這出小戲的宗旨,正是耳聞目睹了現實生活中存在著各種各樣誠信缺失、借錢不還、坑蒙拐騙、謊話漫游的種種社會現象,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感越來越淡泊,既便是親人之間也會因利益之爭反目為仇,為了一己私利,甚至拋棄患難時期的那份親情、友情、愛情。劇作者正是對這種丑陋的社會現象有感而發創作了此劇。作為藝術工作者,本人也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員,對各種不良社會風氣、缺乏道德底線的事或人時有耳聞。在表演程信這一角色之初,對信兒一角的理解深入不下去。以為編導的創意有點兒小題大作,信兒的這點亊在蕓蕓眾生中何足掛齒,應該選擇更大、更有影響力、更能吸引眼球的亊件進行抨擊、針砭。在編劇和導演的幫助、啟發下,我沉下心來,設身處地為程信這一角色設計人物行動線。
程信這一人物由初始欠錢的恐懼、無力償還債務的害怕、不敢面對亊實的一走了之,最終以逃避的方式躲債,玩起了失聯;聽說母親擺了煎餅攤,在無可奈何的情形下又回到了家鄉,目睹了年邁的母親為替兒還債遭受磨難的情形,作為兒子的他自我良心的發現、對人生的反省,終于使他鼓起勇氣振作精神從頭再來。與此同時,我也用心去體會作為對手戲的母親的心理動機。由信兒欠債失聯到母親堅守誠信,為替兒子還債不惜變賣自家的房產,并且以賣煎餅為生、替兒還債,為信兒、為觀眾樹立起了一個高尚母親的藝術形象。信兒與母親形象的反差,形成了鮮明的性格對比,當事人與被當事人的人生態度,面對困難兩種人生價值觀的較量,使我終于找到了母親與兒子對手戲的關鍵點。無論是信兒還是母親的表演更多的是獨角戲的自省、自覺的演進過程。尤其是信兒的表演,從他的出場到全劇的結束,他的戲份更多的是靠演員的自省、觸景生情、良心道德的猛醒等一系列內心情感矛盾、斗爭、內心情感掙扎的轉化過程。
全劇前半部分已經通過潛臺詞告訴觀眾,信兒以為自己欠下的債務可以一走了之,卻未料到母親的擔當和努力緩解了債主對他的追逼,責任轉嫁給了母親。所以當信兒回到家鄉,雪夜見母親推著小推車叫賣煎餅時,激發了他對母愛的更深層次理解。信兒的內心開始觸動并轉化,劇作者在這里通過唱詞來表達他對母親的懺悔:“欲生欲死,痛苦難當。聞聽說花甲老母冬夜街邊擺餅攤,我大驚失色急急忙忙把家返。如喪家之犬惶惶然,淚眼朦朧偷偷將娘望?!蓖ㄟ^這些唱詞,信兒的內心活動、情感、對母親的思念,完完全全展現在觀眾觀前。當他親眼目睹自己躲債的壓力全部轉嫁到了母親身上時,他悔恨交加,羞愧難當,連聲高唱“我、我、我、我有何顏面對我白發蒼蒼的老親娘”。最后終于忍不住現身,撲向了母親的小推車。全劇的核心情節是信兒偷偷望見娘后的心理反轉,大段唱詞和演員的情緒表白,都需要演員有扎實的基本功和唱功。因為此時信兒與母親沒法用語言交流,母親對信兒的行蹤也全然不知,只有信兒單向地對母親的悔罪,這給演員的表演增加了難度。好在我常年堅持練功,又有編導老師幫助、啟發我分析體驗信兒這一角色在劇中的任務,才使我對信兒的表達有一個深刻的理解。也只有把握了角色的情感和心理動機,才能得心應手地塑造好藝術形象。
因為《雪夜》是一出小戲,劇中主角信兒也是個先反轉后正轉式的小人物,我在飾演信兒這個人物時,也經歷了一個從輕視小人物到重視舞臺上每一個人物的過程。自進入這個角色的內心世界后,我逐漸認識到,對于戲曲演員而言,自己所飾的每一個人物都是大角色。角色無大小,只要我們全身心地投入角色的創作,找到刻劃人物的情緒點,才能使“這一個”完成其在劇中的任務。學海無涯,藝無止境,只有以工匠精神對待自己創作的每一個角色,我們才能在藝術的道路上不斷攀登藝術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