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遺憾都是成全

代薇

音樂人陳升做過一件很煽情的事，他曾提前一年預售了自己演唱會的門票，僅限情侶購買。一人的價格可以獲得兩個席位。但是，一份情侶券分為男生券和女生券。戀人雙方各自保存屬于自己的那張券，一年后，兩張券合在一起才能奏效。票當然賣得很快。也許這個是戀人雙方證明自己愛情的方式吧。“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呢。”“一年，算什么。”這場演唱會的名字叫做……明年你還愛我嗎？聽似很簡單的疑問句，實現起來卻被赤裸裸的現實擊敗。到了第二年，陳升專設的情侶席位，果然空了好多位子。他面對著那一個個空位，臉上帶著怪異的歉意，唱了最后一首歌：把悲傷留給自己。

最近有條視頻刷爆文藝青年們的朋友圈。那是中島美雪和有“日本民謠之前父”之稱的吉田拓郎的對唱視頻。據說，中島美雪和吉田拓郎年輕時曾為戀人，分手后他結過三次婚，49歲他創作力枯竭之時邀請她為其寫歌，要求是“像遺書一般的歌曲”。她寄來了一首《給我一個永遠的謊言》。在他60歲的演唱會上，在睽違31年后，終身未婚的中島美雪，穿著白襯衫與昔日戀人合唱了這首歌。

這是她為他寫的唯一一首歌，歌詞是這樣開始的：“聽說紐約正在下著細雨，應該趕得上成田機場去那里的班次，我可以找遍朋友借到旅費，總之要去總能去，即使是紐約……”

她作為嘉賓出場，松散的長發，隨性的打扮，款款上臺，她的歌聲豪爽大氣，他在旁邊動情的撥弄著吉他，沒有動情的哭泣，他們只是彼此微笑，然后在眾人的掌聲中握手道別。

我反復看了這段視頻，驚訝于她依然像少女一樣明媚，陽光，嬌羞，依然在唱，依然在寫，依然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和羞怯。與舊日戀人同臺演唱，曲末，中島美雪向觀眾與吉田拓郎微笑鞠躬，然后轉身，大步離開，干凈利落不回頭。

網傳中島美雪是鄧麗君、王菲、劉若英這三人的合體，大概是因為這三位女神曾經翻唱過她的歌曲，并都唱出了一方天地吧。她的作品，窮盡了音樂的多種風格，有民謠、有苦情、有搖滾……在多樣化的風格中，寄托的是中島美雪的一顆包容的、體察世情的、憂傷又嚴峻、大氣又輕靈、細膩入微又大膽多變的心。她本人所展示出來的才華緯度之廣，讓她獲得許多身份和頭銜，詞作家、曲作家、歌手、作家、詩人……她的唱腔，她的作品帶給人燃燒生命的絢爛感。她被翻唱的歌諸如《容易受傷的女人》、《漫步人生路》、《原來你也在這里》、《傷心太平洋》、《最初的夢想》等等，我們都耳熟能詳，她的才華，足以讓她活得充裕自如。即使是一生未婚，即使是要獨自照顧老母親，那又如何？她通過作品抵達每一位聽眾的內心，引起他們的共鳴，卻在歌曲之外，最大限度地保留自己。

我們都喜歡說“終于”，如終于做完了作業、終于陪父母過完年、終于結婚了……仿佛任何的“過去”都像是一種解脫。最后我們才發現，那些貌似的如釋重負，才是讓人想念的“過程”。所有的曲終人散，遺憾的不是離散，而是沒有好好地和那些告別。我喜歡純粹的過程，比如開花，比如遠行，有些事有些物有些人，只負責美好、念想，如同電影《一代宗師》里那句臺詞：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霍亂時期的愛情》里，阿里薩給初戀情人寫信，這個習慣堅持了五十三年七個月零十一天。時間如此寶貴，什么事值得一個人付出50年？用這個方法來衡量愛情和一切事情對你的價值，都簡單，直接，有效。想想看，你為什么花掉了時間且不后悔，因為那是對你很重要的東西。在一個充滿離開的世界里，而我們并不善于告別。

前不久某網站征集“受時間檢驗的愛情故事”，有兩個故事讓我印象深刻。第一個故事，過程很老套，甚至有點俗氣。但最后結尾的話讓我停頓良久，她說：“到現在我所有密碼，還是初戀男友家十五年前的電話號碼。”

另一個故事很簡單：“我跟小威在臺北敦南誠品逛完出來，遞給他一支煙，他說不抽煙。突然想起他跟我講過，初中時他答應媽媽在當兵前都不抽煙，這樣媽媽會獎勵他—萬塊新臺幣。可是他都工作了呀，早當完兵了。他媽媽在他高中之前就去世了。現在不曉得這—萬塊錢找誰去兌現。”

這個故事不是關于愛情的，但特別打動我。它說明了時間是衡量一切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