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貝茲，自成風景

○三秋樹

瓊·貝茲，自成風景

○三秋樹

2016年11月，諾貝爾文學獎頒給了美國著名音樂人兼作家鮑勃·迪倫，于是，他與美國搖滾皇后瓊·貝茲的故事再成新聞——她是成全他的推手，卻從不居功至偉。她有自己的光環，是自成風景的那株木棉。

民謠皇后的華麗青春

瓊·貝茲生于1941年的美國，雖然其母親是純正的蘇格蘭白人，但瓊的膚色微黑，這遺傳自她的墨西哥裔父親。她身上散發的異國情調既像吉普賽女郎，又像波希米亞公主。彼時的美國，種族歧視還非常嚴重。皮膚黑的瓊，自然也不受歡迎。就連瓊的妹妹咪咪，因為自己膚色白皙，也在刻意躲著姐姐。這樣的環境造就了瓊叛逆的性格。

瓊中學畢業后，全家從紐約搬到波士頓。哈佛廣場的民謠演奏，激發了瓊的極大興趣。而作為物理學家的父親，常帶她們姐妹三人去大學生駐足的咖啡館，那里有很多民謠歌手的表演。瓊進入波士頓大學讀書后，就開始了音樂生涯，在咖啡館演唱。那時候美國民權運動高漲，瓊的拉丁血統和異域風情大放異彩，她獨立、反叛、深具個性，懷抱一把吉他，嗓音清澈亮麗，青春洋溢的形象征服了觀眾。她第一次商業演出，是在著名的垮掉派俱樂部“Club47”，周薪10美元。

不久，臺下來了一位胖乎乎的觀眾。他就是美國民歌界最著名的經紀人——阿爾伯特·格羅斯曼。猶太人靈敏的商業嗅覺，讓他在瓊身上，立刻聞到金礦的味道。于是，他使出慣用伎倆：“每周200美元，簽你二十年，跟我走吧。”在當時，每周200美元已經是不小的數目了，但瓊沒有答應。她志不在此。

1962年，21歲的瓊登上了《紐約時報》的封面。她那時已是家喻戶曉的民謠皇后，美國著名的唱片公司紛紛爭奪她的作品出版權。但瓊出人意料地選了一家很小的唱片公司——Vanguard（前衛唱片），因為他們制作唱片的水準很高。瓊也找到了一位經紀人，他們的協議只是口頭約定，卻履行了很多年。

微微一笑很傾城

隨后，瓊遇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鮑勃·迪倫。

鮑勃·迪倫在1960年以前，只是紐約格林威治村的眾多民歌手之一。格林威治村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民謠運動的大本營，充斥著咖啡館和民歌手，臥虎藏龍。大家熱議人權、戰爭、貧窮……和村外的祥和世界格格不入。也就是在這里，鮑勃認識了漂亮女友蘇珊。

瓊·貝茲

1963年，瓊在加州的蒙特利爵士音樂節上見到他，認定鮑勃的藝術成就將非同凡響，于是邀請他去自己鄉下的房子小住，專心寫歌。鮑勃欣然前往。和瓊朝夕相處幾周后，鮑勃已經無法與蘇珊解釋了。

鮑勃回到紐約，第二張專輯已經面市。封面是早已拍好的照片，微笑的瓊挽著寒風中縮著脖子的鮑勃，行走在格林威治村滿是積雪的街道上。這張專輯給鮑勃帶來了榮譽，成名加速了他與蘇珊的分離。

兩個月后，在羅德島舉行的第三屆新港音樂節上，瓊演唱了很多鮑勃的歌，并熱情地向觀眾介紹鮑勃。音樂節場面熱烈，創作豐富，來演唱的人都成為后來民歌界有名的人。作為第一屆音樂節就被捧紅的民謠皇后，瓊不遺余力地推介，把鮑勃的聲望推到新的高峰。

與此同時，瓊積極地推進人權運動。作為馬丁·路德·金的好友，她每次都為馬丁的演講站臺演唱，利用自己的魅力號召群眾。1963年8月28日，瓊和鮑勃一起，參加了著名的華盛頓游行。他們演唱了很多抗議歌曲。那一天，馬丁在林肯紀念堂前，發表了著名的演講《我有一個夢想》。

瓊在之后加州的巡演中也帶著鮑勃一起游走。在加州，沒人認得這個小伙子，觀眾都是來看瓊的，只要鮑勃上臺就噓聲一片。瓊不在乎這些，她牽著鮑勃的手，將他的歌一首又一首演唱到底。她用如火的激情，給了鮑勃除了音樂上的啟發，還有精神上的指引。事實上，連鮑勃本人也分不清，自己對瓊的愛里，荷爾蒙的作用強烈一些，還是崇拜的成分更大一些。

而瓊視金錢為糞土、視名氣為浮云、打定主意為理想奮斗終生的勁頭兒，在他們分手后，成為鮑勃生命中的一部分。

鮑勃在進步，他開始嘗試搖滾樂和電子樂。而瓊則一直抱著木吉他唱民謠，盡管她的吉他彈得越來越流暢，但唱的歌始終停步不前。兩年后，鮑勃帶瓊去英國的演唱會，沒有請瓊上臺與他一同唱歌，搖滾與民謠，已經搭不到一起。而且，瓊在倫敦旅館里，看到了鮑勃和他后來娶為妻子的女人。瓊轉身離去。

后來，記者問及瓊與鮑勃的感情，所有人都認為她會惡語相向，或者回以沉默。可她毫不掩飾自己對鮑勃才華的賞識，以及對彼此曾經歡樂時光的深深懷念，她動情地說：“在鄉下創作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美的時光。一個才華橫溢的人帶給你的那種激動足以抵銷彼此之間那些微不足道的不愉快。祝他前途盛大，謝謝他給予我的那些回不去的美好時光。”

看到這段訪問，羽翼已豐的鮑勃內心再一次燃起濃濃的崇拜，一如當年。這個女子，注定要他用一生的時間去仰視。此后，各種場合，有人提及瓊，鮑勃都不惜溢美之詞，以及對那段感情的感激與懷念。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瓊繼續為人權、戰爭、貧窮而戰，她甚至在越戰期間跑到河內體驗生活，在圣誕夜為死囚守夜。

上世紀70年代，瓊結婚又離婚。鮑勃經過艱苦的戒毒，1973年后才慢慢重返舞臺。瓊和鮑勃分離了十年，他們在新聞里看到對方，但始終沒有聯系。1975年，鮑勃打電話給瓊。那夜，瓊寫了她最著名的歌曲《鉆石與銹跡》。這首歌像詩一樣美，娓娓訴說著愛情。鮑勃曾問瓊，這首歌是不是為他而寫。瓊只說了一句：你以為是寫給誰？

但他們的故事沒有后來，瓊選擇時會義無反顧，放棄時也不會拖泥帶水。盡管她在酒醉后呼喊鮑勃的名字，盡管在越南的槍林彈雨中，她的腦海里會閃過鮑勃的歌聲，盡管如果她挽留，鮑勃會回頭。但她始終沒有開口，在愛與尊嚴之間，她選擇體面地說再見。

1982年，41歲的瓊遭到了史蒂夫·喬布斯的追求。這一年，喬布斯27歲。他因為喜歡鮑勃·迪倫而愛上瓊。只是初相識，瓊的談吐令這個IT文藝青年瞬間忘記了他們之間14歲的代溝。他信誓旦旦地對她說：“我一定要在計算機上創造出比貝多芬更好的音樂。”是的，盡管他已經在業界無比知名，可他那么強烈地渴望得到瓊的肯定。

面對喬布斯的雄心勃勃，瓊總是微笑以對，在內心里她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天賦異稟的大男孩。而這個大男孩除了想在計算機界成為翹楚，他還希望自己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可41歲的瓊已經無法令他實現這個愿望了。重要的是，在瓊的身邊，驕傲的喬布斯總有一種小學生般的怯懦感，她擁有強大的氣場，令他漸漸懂得了當初鮑勃的仰望。他知難而退了，卻更加喜歡她的歌、她的一切，他們之間一直保持著深厚的友誼。

2010年10月5日，喬布斯英年早逝。在他的紀念儀式上，瓊和U2樂隊的Bono一起為遠去的喬布斯演唱，她唱的是《可愛的馬車輕輕搖晃》：“可愛的馬車輕輕搖晃，正載著我回故鄉……”瓊沒有落淚，只是對記者說：“那個男孩走了，我很懷念他。”而在喬布斯生前的iPod上，依舊保存著瓊演唱過的鮑勃的歌曲《愛就四個字》，其中還收藏了十二張鮑勃的專輯以及四張瓊的專輯。是的，有些愛，只適合珍藏。

2016年11月，鮑勃·迪倫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這是諾貝爾文學獎第一次頒給詞曲創作人。此時的鮑勃作為搖滾史上劃時代的傳奇人物，大師地位已無人能撼。而75歲的瓊在波士頓交響音樂廳舉行演唱會，現場人山人海，其中有年輕人，也有皮膚松弛、滿身刺青的老年人。舞臺上的瓊依然令人驚艷，是鉛華洗盡的高冷。

鮑勃的獲獎成為眾多記者采訪她的一個重要理由，對此，她眼角眉梢都是喜悅。她說：“我對這一天的到來絲毫沒有意外。”記者追問：“因為你，他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對嗎？”瓊笑了，說：“這個結論我不能接受。他的才華只屬于他自己，而我有幸看到了那些值得所有人愛惜的東西。”而被問及當年那段情，她云淡風輕：“過去和現在，對我來說，都是最好的安排。”

（圖片由CFP提供 編輯 張秀格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