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琇
耿飚的經典之戰:強渡烏江
◎孔祥琇

紅軍時期的耿飚
1934年年底,中共中央政治局在猴場召開會議。會上經過一番爭論,決定:立即由耿飚任團長的紅一軍團第二師第四團執行強渡烏江的任務。
任務是由軍團長林彪親自下達的。要求耿飚立即開始攻擊過江。耿飚堅持說要給他準備的時間。林彪考慮了一下同意了,但強調說:得搶在向烏江趕來的國民黨軍3個師之前渡江成功。
耿飚的腦子里飛快地運轉著,一邊把敵情標在地圖上,一邊反復琢磨著奪江的各個步驟:一、偵察;二、控制渡口;三、架橋;四、掃清外圍,掩護中央縱隊、大部隊過江。
兵書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耿飚習慣于戰斗前把敵情偵察得十分準確。于是,他開始了行動的第一步——偵察。
耿飚化妝成販私鹽的小商人,踏著薄雪來到江邊,一個勁地用望遠鏡觀察,可收進視野里的只有一團團被流水翻卷成氣流的云霧,根本看不到對岸的情況。向當地老鄉打聽,才知道即使在平時萬里無云的大晴天,江面上也是濃霧彌漫,能見度很差。顯然,不能等云消霧散。耿飚當即果斷決定:火力偵察。
耿飚從司令部調了4挺機槍和10多支步槍,向對岸射擊,守軍果然“積極配合”,立即實施還擊,第四團的10多個偵察小組便記下他們的火力點,大大小小的火舌準確無誤地標明了守軍的火力配備情況。根據火力偵察的情況判斷,黔軍在渡口配備的兵力不強,很可能是1個連。
為了將敵情了解得更透徹,耿飚拜訪了一位老船工,他是當地唯一經常到北岸去的活地圖。
老船工介紹,貴州軍閥王家烈的“雙槍軍”(步槍加大煙槍)侯之擔部一旅,奉命在江北駐防。在紅軍正對著的江對岸渡口上,配有一個連的部隊;半山腰里的部隊,最大的官是“團長”。這個團沿江挖了防御工事;渡口上游里把地處,有一條極小的傍山小道,勉強可以單人通過,與渡口大道相連,侯之擔已經在那里安插了“30來條長槍”。顯然,這是1個排……
通過偵察,耿飚把敵江防部隊及預備隊等摸得一清二楚,決定采用聲東擊西的辦法,開始渡江。
為了迷惑守軍,讓他們誤認為紅軍要在他們認為最合適因而也投入了最大防守兵力的渡口處渡江,耿飚一面大張旗鼓地在渡口附近設立掩護陣地,一面把大批毛竹、木料搬來搬去,還搖旗吶喊,以助聲威。守軍馬上全部進入戰位,又是火力封鎖,又是加固工事。耿飚從望遠鏡中觀察到,半山腰里的一個路口上,不斷有士兵來來去去,大概是他們的傳令兵。可見黔軍“如臨大敵”。
佯渡之“戲”緊鑼密鼓地開場,耿飚帶著一個營轉移到隱蔽處,開始趕制竹筏。
三連連長毛振華找來了,他堅決要求參加這次強渡烏江尖兵隊。這個高大精壯的后生耿飚很熟悉,他是耿飚的湖南老鄉,講起話來嗓門特別大。他原來也是個作田的后生,受不了地主豪紳的壓迫,參加了農民赤衛隊,曾經投到賀龍的部隊,當過賀龍的勤務兵。
尖兵隊的任務是把一條纜繩拖過江去。為了縮小目標而又保證實力,耿飚把這支尖兵隊的人數定為15人。為了爭這15個名額中的一個,全團幾乎人人搶著去,像毛振華這樣因爭不上而又不服氣,急眼之際直接找團長請戰的,就有二三十人。
毛振華急呼呼地找到耿飚,先是氣喘吁吁地使勁拍打自己的胸脯,然后幾乎是喊著說出了他考慮很久的話:
“耿飚團長同志,三連連長毛振華——也就是我,一定要入尖兵隊!”
耿飚說:“看看,又來了,我不是講過了嗎,這個任務不同一般……”
“好,你說,我作戰怎么樣?”
“確實像頭猛虎。”
“戰術上?”
“機靈。”
“那為什么不讓我去?”
耿飚說:“毛伢子,這可是鳧水過江,不同于地面作戰。”
“什么!”毛振華大為光火,子彈袋一解,三下五除二就脫光了衣服,“來來來,當場扎兩個猛子給你看看!”
要求當尖兵的人越來越多,有的甚至越級找到第二師師長陳光那里。當時陳光一直在第四團指揮所指揮戰斗。每當有人去纏他,他便說:“我看你們都行。不過得先過你們團長這一關。”
最后,有20多人進入了“預選名單”,由毛振華為指揮員。團黨委又從中精選了8名壯士,組成尖兵隊,為了加強登陸后的火力,耿飚特意為他們配上了一個年輕的機槍手。
守軍被耿飚布置的佯攻嚇得手忙腳亂。不多久,他們把迫擊炮也調上來了,看來侯之擔是決心死守了。耿飚把毛振華等8名勇士帶到上游500米處的一片竹林里,一路上再三向他交代要“機動,靈活,出其不意”。毛振華再三向耿飚保證:“放心,保證完成任務。”這使耿飚心里非常踏實。這8個嚴格挑選的勇士,個個都是耿飚十分熟悉的,他堅信他們能夠完成任務。
來到下水地點,雪停了,又下起了綿綿細雨。8個勇士脫掉上衣,腰里插上駁殼槍,頭上頂著一捆手榴彈,雄赳赳地站成了一排。看著他們因寒冷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的身軀,真是又心疼,又敬佩,耿飚吩咐端上酒來,給他們活絡活絡血脈。毛振華便整好隊伍,向團長報告:
“渡江尖兵隊準備完畢,請指示!”
耿飚一揮手:“出發!”
“撲通!撲通”……8位勇士下水的聲音,把耿飚的心也帶進了水里。朔風凜冽,冷雨似鐵,很快就濕透了他的軍衣。一丈、兩丈……他們游過去了。耿飚一邊登高,一邊在波濤里尋找他們的蹤跡。突然,江對面守軍發現了紅軍的企圖,向勇士們射來密集的子彈,侯之擔部的迫擊炮也開始發射。炮彈是從江防主陣地上打來的,由于地形、夾角等等因素,炮彈都落在勇士們的身后。再看渡江的勇士們,已經渡過了中流,正在奮力向對岸搏擊。他們牽引著的一根纜繩,像一張大弓一樣,拖在身后。
“怎么樣?”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耿飚身后響起。
耿飚從緊張中緩過神來,原來是師長來了。耿飚正要報告,忽然看見那條拖在尖兵隊身后的纜繩,被炮彈炸中,炸點掀起一股水柱,繩子在水柱上斷成一個“八”形,立即落進江面,被激流卷得無影無蹤。
繩子一斷,剛才還奮勇向前的尖兵隊在波峰浪谷中冒了一下,“唰”地被激流卷向下游。耿飚急忙對身旁的一營營長羅有保說:“快!派人接應!”同時命令:“抬竹筏,我親自上。”
警衛員楊力一聽耿飚要親自強渡,立即從背包里翻出一條舊車胎,鼓起腮幫往里吹氣。因為耿飚水性不好,得有它幫助才行。這小鬼也一直吵著要參加突擊隊,被特務排長以“保護首長安全”制止了。這回一聽團長要下水,知道自己也可以去了,立即開始準備。
從來不干擾下級指揮的陳光師長這時發話了。他不同意耿飚的決定,對耿飚說:“冷靜點嘛!抽支煙,想想辦法。”
師長的提醒,使耿飚急躁的心情得到緩解。他和師長商量了一下,作出決定:加強佯攻,以掩護陣地上的火力壓制對岸的火力,改泅渡為筏渡,由1個隊增加為3個隊,以提高成功系數。
第一營營長羅有保把毛振華他們從下游接了回來。8個人只回來7個,有個瘦瘦的福建籍戰士,由于受不了冰冷的江水,在途中發生了抽筋,被湍急的江流吞噬了。這是第四團強渡烏江犧牲的第一個勇士。
為了減少傷亡,耿飚又決定改白天強渡為夜間偷渡。耿飚對毛振華說:“等你們偷渡成功后,我即派一個營強渡。你們的任務是:在強渡開始后突然發起攻擊,拔掉敵人設在渡口的連哨,然后配合一營在渡口設立陣地,掩護架橋。”
夜晚,漆黑如墨,一切全都淹沒在沉沉的霧氣和細雨里。毛振華他們將3個竹筏一字兒排開,帶上武器、彈藥,整裝待發。耿飚和其他的團領導走上去,與他們握手道別。沒有更多的囑咐,耿飚每握一個戰士的手,只是低沉而有力地說一句:“好好打!”戰士們也只有一句:“團長放心!”
毛振華率先將筏撐進激流,幾聲劃水聲音后,他們的身影便被黑暗吞沒了。江風又起,冰冷的江水濺滿了耿飚的膠鞋,使他油然生出“風蕭蕭兮江水寒”的心境。什么叫“望眼欲穿”?什么叫“提心吊膽”?當耿飚在烏江邊上面對波濤,盼望對岸那黑暗之中渡江成功的信號時,正是這種心理狀態。
細雨早已把耿飚的衣服打透,身后傳來一聲低低的報告:“團長,第二只竹筏在江心碰上了大石頭,翻到江里,他們游回來了。”
“唔。”耿飚應了一聲。當時想的是:只要人沒損失就成。
已是下半夜了,風雨小了些,對岸出現了一些火把,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從位置上判斷,是那條崎嶇小路的上方,也是偷渡分隊的登陸地點。守軍要干什么?是要加強這條小路的防守,還是發現了耿飚的企圖?那兩條竹筏現在怎么樣了?
天亮了,從下游又走回來一群濕淋淋的戰士,他們是第三只竹筏上的人。原來,他們下水后,被激流沖得偏離了方向,直向下游漂去,只好返航轉回。
可是毛振華他們呢?是遇險了還是到達了?是到達后潛伏下來了還是被敵人發現了?耿飚陷入深深的沉思中。這時,部隊又扎成了大量的竹筏,還找來大批門板、繩索、木料和煤油桶等渡河器材。參謀長李英華帶著滿身泥水,來請示耿飚下一步怎么辦?
耿飚決定再放大量竹排強渡,不惜一切代價拿下渡口,并讓李英華抓緊組織架橋。
正在這時,軍委作戰局局長張云逸帶著幾個參謀趕來了。他問了問情況之后,同意了耿飚的方案,指示加快速度,因為國民黨軍薛岳部3個師,正在迅速向紅軍合圍。他一再說:決不可因為我們的延誤,造成全體紅軍背水一戰的局面。
張云逸局長還帶來了兩個工兵連,協助第四團架橋。這些工兵戰友們耿飚十分熟悉,他們曾在蘇區各種各樣的河流上架起一座座橋梁。有他們來協助架橋,無異雪中送炭。耿飚立即布置全團以主要力量強渡,立即做好下水準備。這次耿飚用的全是趕制的三層竹排,一層炸壞,還有兩層保險。
這天是晴天,天氣出奇地冷。耿飚一聲令下,60個竹排分成3個大組,以前三角隊形向對岸駛去。對岸沒有動靜。是不是敵人想搞“半渡而擊”的戰術?耿飚手心里捏著一把汗。只見尖兵連的3個竹筏已經渡過中流,離岸只有50米了,對岸突然響起清脆的機槍聲。
“噠噠噠……”槍聲使江心里的勇士們振奮起來,改秘密前進為吶喊突擊。一時間“加油”“拼呀”“殺”聲,響徹晴空。
但是,對岸的子彈似乎沒往江心打。
耿飚顧不上這些,下令:吹號!
司號班的戰士一齊站在江邊上吹沖鋒號。岸上的火力組,江心的竹筏上,步機槍一齊朝守軍射擊。竹筏上戰士們赤著膊,一齊“嗬喲、嗬喲”地用力劃水,就像賽龍舟似的,強健的肌肉上冒著熱氣騰騰的汗水。
耿飚用望遠鏡仔細觀察對岸,忽然發現對岸的機槍聲是從崖底下傳出來的。那里,正有幾個矯健的身影,攀登在峭壁上。哦,怪不得子彈不往江心打,原來那不是敵人打的槍,而是毛振華他們。
后來,耿飚才知道:昨天夜里,毛振華等在進入激流后,順水漂下五六里路,經過奮力拼搏,終于登上北岸。他們便乘夜向守軍方向摸去。走了一會兒,聽到有叮叮當當修工事的聲音,便不再前進。根據情況,判斷出這正是耿飚要求要占領的渡口。按照約定,現在可以向南岸發信號了。可是這里離守軍太近,真可說在敵人的“眼皮底下”,不時有碎石土塊從正在加固的工事上掉下來,落在他們的身上。因此,他們沒有發信號。
一股濃濃的大煙味從附近飄過來。毛振華立即派偵察班長劉品章前去偵察。沒過多久,劉品章和偵察員胡德利抓回一個哨兵,從而得知20米遠處,有敵人一個碉堡,“雙槍兵”們正躺在被窩里吞云吐霧哩。俘虜供認,他們一共12個人。
“打掉他!”毛振華決定奪下這個碉堡。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堵住“窩”逮了這幫“兔子”。之后,修工事的敵人完成了任務,也迫不及待地回去過大煙癮了,江岸上恢復了平靜。天,也漸漸地亮了。毛振華他們就隱蔽在奪下的碉堡里,直到大部隊抵近江岸時,才突然出擊,為大部隊提供了有力的火力掩護。

江界河——烏江的渡口之一
守軍被腳下、江面、南岸三方面夾擊,打亂了陣腳,只得天上一槍、地下一槍地亂打。
江心的竹筏快速地前進著,激起一簇簇的浪花。尖兵已經躍上灘頭,向敵陣猛攻。不多時,渡口的敵人碉堡頂上,舉起了一面紅旗——強渡成功了。
登陸部隊一上岸,迅速擴大戰果,控制制高點,反擊侯之擔部的反撲。耿飚立即組織后續部隊過江。原先作掩護的第二營集結到江邊,焦急地等待著過江的竹筏返回,盡管往回撐筏的戰士們拚命前進,耿飚還是覺得太慢,太慢……他圍上一條舊輪胎,帶領戰士們下到齊腰深的水里,厲聲地向他們呼喊:快!快!
突然,對岸殺聲又起,槍炮聲驟然大增。原來,守軍的預備隊上來了。他們用“羊群戰術”,把第一營又壓回了江邊。
耿飚返回指揮所,命令第三營加強火力,然而無濟無事,距離太遠了。第一營的同志們情況危急,他急出了一身汗,向陳光師長大喊:“炮!我要炮!”
于是,軍委炮兵營的連長趙章成立刻被調了上來。陳光師長問他:
“還有幾發炮彈?”
“4發。”
“去,聽耿團長的命令。”
耿飚也顧不上禮節了,對趙章成和他的指揮員王東保說:“別的不用管,就打崖上那一個‘人蛋’。”
那里,黔軍擠成一團向第一營俯射。第一營處于仰攻位置,十分危險。
八二迫擊炮“嗡”的一聲呼嘯,炮彈飛向對岸,“轟”地爆炸了。但是炸點在守軍背后,敵群仍在向第一營蠕動。
耿飚向炮兵陣地跑過去。王東保看他著急的樣子,迎上來說:“團長別急,剛才只是試射。”因為對岸敵我距離太近,所以趙章成要把射程搞得十分精確。
“啪、啪、啪!”連續3聲脆響,炮彈飛向對岸敵群,正好在“人蛋”的中間炸開。守軍撂下一大片死尸后向后潰退,第一營乘勢反撲,又占領了陣地。此時,第二營的增援部隊也到了對岸岸邊,耿飚的心里這才松了口氣。
要架橋了,耿飚抓了個飯團在手里,向工兵連走去。工兵連幾個干部正在那里犯愁,看到耿飚走來,都不吭聲。顯然,架橋方案還沒搞出來。在這之前,他們還專門去請教了工兵專家何迪宙。何迪宙也在為架橋犯愁,他指著桌子上一大堆中外教科書說:“我已聽過偵察員的報告,情況也知道,我查了日本的、英國的資料,在流速超過每秒兩米的河面上,不能架橋。而且,我們現在什么架橋材料、設備也沒有。”
耿飚說:“現在不是能不能架,而是必須架的問題。我記得你們在會昌、羅坊、興國、瑞金、于都,架了不少橋。那些困難都能克服,難道在烏江這里就束手無策了?”
正在這時,劉伯承總參謀長來了。耿飚向他匯報了架橋的情況。
劉伯承考慮了一下,指示耿飚發動群眾,依靠戰士、老鄉解決材料和技術問題。耿飚回到團里,讓各連把入伍前當過木工、篾匠、鐵匠等的戰士挑選出來,送到工兵連去,為他們增加一些技術力量。然后又來到劉伯承的辦公地,與軍團、師首長們一起,討論渡河問題。
當時耿飚曾考慮,如果實在不能架橋,便用船渡。但是附近的船不是被國民黨燒掉了,就是被拉到了對岸。而船渡肯定慢,而且會增加掩護部隊的負擔,鬧不好又是第二個湘江。
戰士們的意見也不斷送上來。工兵連一排長李景富提出:可以用大量竹排渡江。李景富參軍前是個漁民,經常在贛江里放排子用魚鷹打魚。劉伯承對此很感興趣,連聲說:“好么!好么!耿飚同志立即組織人試驗!”
耿飚立即組織人扎竹排。這時,有一個戰士說:“若把竹排都連在一起不就可以成為浮橋了嗎?”“太妙了!”耿飚當胸給他一拳,高興地說,“你怎么才說啊?快,一齊到現場去看看。”耿飚想,用竹排架浮橋,有3個要點:一是要設法使幾百個竹排固定在激流中,必須有大量的錨;二是要拉兩根纜繩橫貫兩岸,以作橋軸線并輔助作業;三是解決竹排與竹排之間的聯結問題。
耿飚向劉伯承報告了這個“竹排浮橋”的方案后,便組織力量開始準備。首先把戰士們分成幾個專業組去找材料。沒有繩子,就讓參軍前當過篾匠的戰士編竹繩。這種竹篾編成的繩子在水里越泡越結實。沒有錨,便派人到甕安、余慶去征集了10多個鐵匠用的大鐵砧。最重要的工作是扎竹排。幸好當地有好幾片毛竹林,可以大量砍伐,耿飚率領同志們帶上工具,到竹林里干了起來。
每個竹排由兩層組成。每層用5根毛竹。戰士們把竹子上端的杈枝削凈,在兩端和中間各用小鉆橫打一個眼,然后用小竹竿串連起來,再用竹繩捆緊。在竹排的一端,還用火烤一下,使它翹起來,以減輕水流阻力。
耿飚把所有的工兵分隊都集合起來,投入架橋戰斗。根據事先的偵察,他與工兵指揮員們一起確定了浮橋的位置。最后,耿飚確定以兩岸的兩棵樹作為軸線。(用樹木確定橋軸線,既結實,又簡便,這還是在江西蘇區時,徐彥剛教給耿飚的)然后就是拉一條竹繩過去,把兩棵樹連起來。
他們放一只竹排過去系纜。但是這只竹排被水沖下去好遠。戰士們便像纖夫拉船那樣,硬是把它拖了回來。這樣,在河面上就有了第一條竹纜繩。拉第二根竹繩時,有了第一根作攀扶,方便多了。
在進行這一切的時候,渡口上的爭奪戰仍在激烈進行。國民黨軍的江防被耿飚撕開口子后,附近沿江防線的兵力急速向這邊集結,炮彈直往江心里落,不斷有人中彈落水。江面上無遮無掩,戰士們只有一邊用力固定竹排,一邊憤怒地喊著“我讓你打!我讓你打”來發泄仇恨。每一節竹橋上,都沾染了鮮血。
減少傷亡的唯一辦法是加快速度。而妨礙進度的作業是控制竹排向下游的漂移。江水奔騰,時不我待,耿飚無法截流控水,便用大量投錨的辦法固定橋身。這樣,前面所說的十幾個鐵砧是不夠的。耿飚下令用麻袋裝上大量碎石,代替鐵錨,但是麻袋也有限,耿飚便讓戰士們到處去借竹簍,用竹簍把大量碎石甚至幾百斤的巨石裝在一起,做成上千斤重的石錨,竹簍下面再插兩根尖竹,沉入水底,讓它死死地拖住竹橋。
浮橋向前伸展,電臺里傳來軍團首長的表揚電報。正在這時,竹繩又不夠了。不知誰喊了一聲:綁腿帶!立刻,幾百副綁腿帶集中起來,遞到了前面捆扎組的手中。耿飚立即命令供給處長大老李,到附近去買來一些布匹,撕成條條作捆扎用。
最后幾節竹排撐進軸線,一道“天塹變通途”的浮橋,在狂濤駭浪中誕生了。耿飚立即請劉伯承、張云逸等首長前來驗收。劉伯承到達的時候,第四團的后續部隊正從橋上向北岸增援。劉伯承連說:“好!好!你們立了功了。”他立即用電臺通知軍委縱隊、大部隊按順序過江。
耿飚正在進行最后的檢查時,毛澤東和周恩來、朱德等首長來到橋邊。這時,江對面的“雙槍將”已經被第四團趕出很遠,江面上晴空白云,江水在浮橋的上游一側涌起一道翻騰的白浪花。
毛澤東一邊聽劉伯承介紹架橋的經過,一邊點頭稱贊。這時,周恩來看見了耿飚,便拉了毛澤東一起走到他那里,微笑著問:“團長同志,可以過橋了嗎?”
耿飚舉手敬禮,大聲報告:“請首長通過。”
毛澤東走上浮橋,用腳跺了幾下,連聲說:“真了不起,真了不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