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壓縮機

◆楊鵬

時間壓縮機

◆楊鵬

夕陽西下，我的影子在無人的小巷里被拉得很長很長。雖然書包里的書并不多，但是，我卻覺得沉甸甸的。

“喂，小妹妹，請等一下。”一個長小胡子的年輕人攔住了我。我裝作沒有聽見，快步從他身邊經過。媽媽說了，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小妹妹，你知道時間壓縮機嗎？”小胡子像牛皮糖一樣黏著我。我加快了腳步。“它可以把你痛苦、緊張、煩惱、無聊以及所有你不想要的時間通通壓縮掉，那樣你的生活就只剩下快樂了……”他繼續喋喋不休地說著。什么，壓縮掉我不想要的時間，生活只剩下快樂？我像被雷電擊中一樣站住了。

精明的推銷員從他的大背包里取出一只形狀像手表的時間壓縮機，向我講解它的用法：簡單極了，三歲孩子一學都會；也便宜極了，比一臺MP3貴不了多少。我馬上掏錢將它買下。我突然覺得我肩上的書包變輕了——里面裝著一張60分的數學考卷，剛才，它像壓在我心頭的磚塊一樣令我喘不過氣來；現在，我卻覺得它比羽毛還輕！

到家后，當爸媽跟我要試卷時，我悄悄地按下了時間壓縮機的按鈕。怪事發生了，周圍的一切，突然間像DVD影碟以快速的方式前進：我看見爸爸、媽媽的臉色晴轉多云、多云轉陰、陰轉雷陣雨……暴風雨過后，他們在疲倦中恢復了平靜。以前，這個過程至少在三個小時以上，但是現在，“嘀嗒”一下就過去了。當時間恢復正常時，我聽見爸爸和顏悅色地對我說：“失敗是成功之母，下次爭取考出好成績來！”媽媽也用軟軟的聲音說道：“小雪，快來吃點心……”

第二天早晨，我戴著時間壓縮機去上學。路上，堵車了，公交車上的人全都心煩意亂，抱怨個不停。我抬手按下時間壓縮機的按鈕——雖然車子堵了至少有20分鐘，但是，在我感覺里就像“嘀嗒”一聲一樣快，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公交車就已經開到了學校門口。

第一節課是我最不喜歡的數學課，我按了一下時間壓縮機。“嘀嗒”，數學課在我眼皮底下一晃而過。第二、第三節、第四節課我也不喜歡，“嘀嗒”“嘀嗒”“嘀嗒”，全PASS掉！中午的時間很無聊，“嘀嗒”過去！下午第一節課是圖畫課，我還算喜歡，不過，上半節課老師的講解很冗長乏味，我不愛聽，也“嘀嗒”掉！體育課怪累的，不上，“嘀嗒”！下課后輪到我值日掃教室，不好玩，“嘀嗒”！……

“嘀嗒”“嘀嗒”“嘀嗒”……所有我不喜歡的時間，全都在瞬間溜走。剩下的時間，我用來看漫畫書、打電子游戲、上網聊天……我的生活，除了快樂，就只剩下“嘀嗒”“嘀嗒”“嘀嗒”……

時間壓縮機很快在校園里流行起來。如果你到學校里去走走，你會發現，每個同學的手上都戴著一臺時間壓縮機。然而，快樂的時光并沒有持續太長時間，漸漸地，無聊在我的情緒里滋生，也在同學間蔓延——沒有了痛苦，快樂的時光也漸漸地變得平淡。

一個月后，我在校園里遇見了一個叔叔。他的背上，竟然背著一個小學生的書包。我熱情地迎上去，說道：“叔叔，你是楊歌的爸爸吧？他是我的同桌，我帶你去找他。”沒想到他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嘴里說：“找什么呀？我就是楊歌。”我大吃一驚：楊歌怎么會一下子變得那么高、那么老了呢？他看出了我的疑惑，垂頭喪氣地說：“都怪我，時間壓縮機使用過度，一下子老了20多歲！看起來比我爸爸還老呢！”

我突然明白了：快樂，是我們人生樹上的花。花和綠葉相比，畢竟是又稀少又短暫的。假如人生只有快樂，我們的生命能有多長呢？

（插圖 程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