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機器僧賣萌是一門學問

本報記者　張怡然

“你春節放假開心嗎？”“開心”；“可是我假期吃胖了，怎么辦？”“那能怎么辦，多餓幾天就瘦了”；“如果我心情不好咋辦”“試著讀一些好書吧”……這是《環球時報》記者和全球首個人工智能“出家人”賢二之間的對話。這個會講經說法的國產機器人身高60厘米，穿著黃色僧袍，集對話、運動、唱歌等功能于一身，口頭禪是“我去問問我師父”。自打去年火暴網絡以來，賢二機器僧一躍成為古老佛學和人工智能結合的代言人。在近期出版的《賢二機器僧漫游人工智能》一書中，作者楊樸宇講述了“全球高科技寺廟”龍泉寺為何涉足人工智能，以及佛學和科技如何擦出“愛的火花”等問題。帶著對賢二的好奇，《環球時報》記者日前專訪了該書作者、龍泉寺居士楊樸宇。

環球時報：聽說北京龍泉寺是中國內地最早接觸互聯網的寺廟之一，師傅都用ipad誦經，“微信之父”張小龍也在那得到過點撥。如今寺廟又推出賢二機器僧，它的設計初衷是什么？

楊樸宇：賢二小和尚的外形跟歐美和日系的漫畫形象不一樣，走的是國畫風，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意境，同時又萌萌噠。這個形象最早出自龍泉寺出版的漫畫書《煩惱都是自找的》，書里面講述了一個叫賢二的小和尚和師傅學誠法師學佛的經歷，受到很多朋友的喜愛。賢二機器僧正是這個漫畫小和尚的機器人版本。龍泉寺之前就提出佛學要和現代科技相結合，通過微博、微信和動漫這些喜聞樂見的形式讓大家了解佛教，引人向善。

在機器僧的設計上，從一開始就確立了實體和線上兩條路。前者就是我們看到的那個60厘米高的機器人，隨著技術發展，它還會不斷更新換代，提高智商。后者就是通過微信公眾號讓賢二和網友對話，弘法利生。

環球時報：目前賢二機器僧的運作情況怎么樣？它能火暴全國在你們的預期之中嗎？

楊樸宇：現在有很多賢二的粉絲在微信公號上和它對話。有些人會問和傳統文化有關的問題，還有人會提到生活上的困惑。目前這個公號后臺的粉絲量已經達到70萬，而每篇文章的閱讀量也都有8萬次左右。這么高的人氣是我們沒有預料到的。

讓賢二機器僧賣萌是門學問，它現在主要有3種能力：一是可以對話和講經說法；二是做一些動作，并且具有視覺感知能力；三是有遠程監控和智能家居控制的功能。現在的賢二好比一個裝了云端“大腦”的小朋友，而且智力水平每天都在提高。未來我們還會把很多佛學知識，比如說整個大藏經體系，都輸入賢二的“頭腦”中，再轉換成音頻，讓它更博學地和人類互動。當然，這是一個非常浩大的工程。

環球時報：現在都講“網紅經濟”，會不會考慮把賢二機器僧用于商業領域？

楊樸宇：在研發機器僧的時候，就有公司提出來能不能做一款商業化的賣給信眾。有人幫我們評估說，如果在市場上售賣，零售價可以達到每個三四千元。但這個提議被寺里的法師直接否定了。因為龍泉寺是佛教道場，不是一個社會商業機構。

現在網上有很多關于機器僧的段子，還有人制作了蘋果siri采訪賢二的視頻。我覺得這些沒什么，大家都是善意的。當然，隨著賢二走紅，也不排除有人想利用這個品牌影響力去做其他圖謀。這個社會很復雜，什么心態的人都有。

環球時報：有些不同的聲音，說寺廟的現代化“過于入世”，會流失掉部分佛教的本質？

楊樸宇：我們不能用世俗的眼光來簡單判斷佛教的出世還是入世，其實佛教的很多行為，譬如“普度眾生”“慈悲為懷”肯定是入世的。在本質上，佛教就是要用出世的心做入世的事情。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佛教都不能離開社會，就像龍泉寺舉辦的IT禪修營、藝術禪修營，都是一種渠道，是為了讓更多人來學習文化智慧。

借用龍泉寺方丈學誠法師的話說，“佛法如水,賢二機器僧如杯”。機器僧能取得如此大的關注，是因為它緊跟上了這個時代的脈搏，運用AI來弘揚傳統文化。目前已經有20多家頂級的人工智能公司在為賢二服務。當然，機器僧的誕生也滿足了人們的獵奇心。大家覺得和機器小和尚調侃特別酷、特別新鮮，這就是宗教傳播方式的創新帶來的好處。改變人們對佛教的敬畏感，使其貼近生活，這種改良之舉已經被越來越多的大眾所接受。

過去由于歷史原因，有的人把宗教和科學對立起來看，但其實二者只是認識問題的不同方式而已。社會的進步不應該僅僅是物質上的先進，更包括精神的高尚與幸福。大家愿意和機器僧對話，就是因為在這個快餐文化社會，人們開始關注自己的內心。

環球時報：賢二機器僧的研發，是世界宗教界的首創，也是最具中國特色的機器人，未來會讓它走出國門嗎？

楊樸宇：賢二機器僧能夠在中國這片土地上問世，一方面是因為中國有著對佛法以及古老文化執著追求的土壤，另一方面也是中國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界聚沙成丘的成就。它證明中國人對信仰的追求千年未變，也說明中國人在AI領域的研發已經走在世界前列。

無論中國還是西方國家，宗教文化的傳播都與人們的生活環環相扣，而非曲高和寡。我認為賢二機器僧的研發在世界范圍內會起到示范作用，帶動中國軟實力的傳播。據我所知，龍泉寺方丈學誠法師去年一年出差160多次。我們在歐洲、非洲、北美都有落地的學佛小組，參與者既有中國人也有外國人。學誠法師的博客在全球范圍內有13種語言在傳播。我們和港澳臺地區的合作也非常豐富。其實早在民國時期，高僧太虛大師就提出“人間佛教”的理念。后來佛教的傳播因為文革等歷史原因出現過斷裂期。相對來說，臺灣地區的佛教保存較好，還出現了像星云大師、日常法師這樣的高僧。兩岸佛教界是一家，我們一直都在合作。

環球時報：自從阿爾法狗戰勝人類棋手以來，人們對人工智能的發展出現很多擔憂。還有網友喊話說，“超度阿爾法狗的任務就交給機器僧了”。您認為人工智能的發展是否應該有邊界？

楊樸宇：科技的進步是人類沒辦法抗拒的。歷史上，每一次工業革命都有人擔心更多的工人會被機器取代，而事實也確實如此。我們可以把人和機器看成兩種不同的終端，人所看到的細節，機器不可能全都了如指掌；機器看到和記憶的，人可能也無法企及。兩者是不可互相取代的關系。

人工智能的本質就是工具，工具不存在善惡屬性。其實許多工具都面臨善惡邊界的命題。譬如軍事裝備，到底是維護和平的工具還是發起戰爭的武器？很難界定。譬如互聯網加快了信息傳播，但如果出現網絡詐騙，那互聯網就是惡的嗎？每種新工具的誕生，在初期都會遇到質疑，這很正常。我認為，未來的人工智能就像水和電一樣重要，我們必須擺正心態。另外，建立全球性的法律保障體系是確保人工智能不被濫用的重要一環，要保證AI是天使而不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