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示牌與遠方

張葉

一

“生活不只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北默默地說，望著遙遠的地平線。

沈的眼中露出不屑，直直地盯著終點。“拉倒吧哥們兒，這些能讓你笑到最后嗎？說好了，誰先到誰贏。”

二

穿越這片叢林似乎不是什么難事，但那些遍布四周的荊棘仍讓沈感到厭惡。它們肆意地伸展著丑陋的身軀，將它們尖銳的爪牙觸向陰濕的空氣中。在烏云的籠罩下，原本就陰暗的叢林更是壓得沈喘不過氣來。沈痛恨地撥開阻擋視線的枝條，竭力尋找些有用的東西。

“該死！”沈被一塊石子絆了一腳。

一張極不情愿的臉抬起來，卻在看到眼前的事物后即刻變成了興奮。“啊！找到了！”那是一塊指示牌。

“規則說紅色向左，綠色向右。喏，我該向左嘍！真是幸運！”

沈一邊竊喜，一邊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沒有發現北的身影。

“可憐的北，估計還沒念完詩呢吧！”沈爽朗一笑，卻一腳踩進了泥潭。

左轉后的這片泥潭又深又濕，腳一下陷進去，撥出都很困難。一層薄薄的霧沉在上面，死寂的泥潭更顯陰森。沈咬著牙向前挪了幾步，卻越陷越深。那泥潭如一個惡魔，張開了它的血盆大口，試圖將沈慢慢吞噬。掙扎中，沈的膝蓋已完全陷入泥中，寸步難行。沈感到肌肉酸痛，潮濕的天氣又使關節疼痛難忍。沈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誰可以幫助他，卻又不相信自己。沈害怕極了，怕自己被吞沒在這骯臟的泥潭里。

“不，我要贏，我不能讓北嘲笑！我要贏！”

這時，沈看到了岸邊有一個人。沈像找到了救命稻草般，認定此刻只有這個人可以幫助他。沈向他大聲呼救：“快！告訴我該往哪走才是對的？快！”只見那人面無表情地將藏在背后的東西高高舉起——是一塊綠色的指示牌。

沈立馬向右轉。

然而情況并沒有好轉，一個踉蹌，沈趴在了泥潭中。

那些骯臟的泥土充滿了腐爛的臭味，讓本已驚慌的沈多了股怒氣。氣急敗壞的沈吐掉了口中的泥土，拼盡最后的力氣，猛頭向前沖去。

“不能輸！”沈在心中鼓勵自己，他已經沒有了開口出聲的力氣。

也許拼命起了作用，沈終于艱難地爬上了岸。

然后，他看到了北。

北跪在地上低著頭，身體前傾，用兩個小臂支撐著身子。北始終沒有抬頭，沈看不到他的表情。

沈瞬間恢復了些力氣。“竟然累成這樣，北輸定了。”

岸邊又出現了一塊指示牌。沈順著其指示的方向奔去，力圖在北之前翻越眼前這最后一座大山。

那山爬起來遠比望上去要困難得多。不知何時烏云已經散去，烈日當頭。沈本已疲憊的身體在烈日的暴曬之下又多了層皮膚的灼燒般的疼痛。腳下的碎石子讓沈爬得很慢，但他仍極力尋找著沿途隱秘的指示牌，那是他所有的希望了啊！到達山頂時，沈已筋疲力竭，由于擔心北會超越他，立馬向山下沖去。指示牌的顏色在光照下的樹叢中很難分辨，沈作著艱難的判斷。

終于，沈在山腳下發現了最后一張紅色指示牌，左轉便是終點了。

“勝利是屬于我的，沒錯！”沈好像一下忘記了一路上的艱辛，呼吸因興奮比爬山時還要急促。

這時，他看到了一個背影，手中并沒有指示牌。

三

北很驚喜，比賽竟是從一片茂密的叢林開始的。盡管那荊棘會刺人，但北深深地被它們各種奇異而迷人的姿態吸引。它們極度自由地伸展著身軀，剛毅中卻不乏嫵媚。北看得入神了，在這般陰暗的環境中仍能驕傲生長的，該具有多強的生命力啊！北撥開垂在眼前的枝條，想看看叢林深處有什么隱藏的秘密。

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指示牌把他嚇了一跳。北皺起眉頭，這樣一塊木訥的牌子立在這些充滿旺盛生命力的荊棘間，也太突兀了吧。北又不情愿地看了一眼指示牌，立馬轉彎前進。“前面應該有更美的風景吧。”

泥潭不淺，北剛把腳邁進去，就感覺到了身體的下陷。北有點憂慮了。他抬頭看了一眼遠方，是地平線。“遠方。”北默默地說。一瞬間北充滿了希望，果斷地邁開了步子。大自然的力量讓北肌肉酸痛，更讓他充滿敬意。北吃力地向前，心中卻滿是期盼，他環顧四周，不想錯過任何一處值得欣賞的風景。這時，北的視線定格在不遠處的幾片細葉上，在那陰冷的泥面上竟有一棵小草！北向前沖去，一瞬間感覺腿腳輕便了。

岸邊有人在看，面無表情，似乎在等待著別人的什么指令。北沖他興奮地喊到：“快看啊，這兒竟然有一個小生命！太神奇了不是嗎？”北只是經過了那人，沒再說什么，他微笑著走向泥潭深處。北俯下身子，用手小心翼翼地將那小草捧起。“真是可憐，但也真是可敬啊。”北護著它，繼續走著。

泥岸邊的土壤雖不肥沃，倒也松軟。北雙膝輕輕觸地，將小草緩緩放進那松軟的土地。“好好在這呆著吧，我還要去遠方呢。”

又一塊指示牌出現了，旁邊還有一串看似急促的腳印。北愉快地看了看天，向山上走去。

最后的這段旅程真是愉快。山前山后的風景都很美，樹枝和葉片在微風吹動下自由搖曳，腳下的碎石子滾向低處，發出清脆的“嘩嘩”聲。那些指示牌不是很好發現，隱藏在美景中更加的不起眼，北的眼睛都快不夠用了。

最后一塊指示牌出現在山下的路口。這時，北突然聽到有鳥叫聲，便立即轉彎跑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鳥在哪兒呢？”北轉身尋找，卻看到了沈。

四

“為什么你比我先找到這兒？”沈似乎有些生氣。

“哦！是嗎？”北倒有些驚訝。

“你是怎么走得這么快的？為什么我一路奔波卻還是輸給了你？是我出什么問題了嗎？”

“我也不清楚。嗯……你心里想得是遠方嗎？”

“什么遠方？對我來說，終點并不算很遠。”

“那是不是有什么東西把你束縛住了？”

“沒有啊，我可是一路按指示牌來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的指示牌顏色比我的清楚！我看到的那些一點都不明顯。一定是這樣的！！”

“嗯……也許吧。”

“這也太不公平了！”

五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北嘆了口氣。“只可惜美景雖好，我卻不知道有多絢爛。”

“什么？”

“哦，沒事，我是個色盲。”

（作者單位：山東省鄒平縣第一中學2014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