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看不見的陽臺

文/[日]安房直子

城里住著一位心眼特別好的木匠，不論誰找他幫忙，他都會爽快地答應(yīng)。

一天晚上，他被敲玻璃的聲音吵醒了，是一只白貓。

“木匠先生，請您起來一下。”貓極其有禮貌地打招呼。

“哦，什么事呀？”木匠把窗戶打開了一條縫。

白貓在風(fēng)中嚴肅地說：“想請您做一個陽臺。”

“貓做陽臺！” 木匠驚叫，“這不是太過分了嗎？”

貓搖搖頭：“不，不是我要使用。為了一位照顧我的姑娘，我才來求您的。陽臺不要很大，顏色為天藍色，地點是槲樹大街七號，后街小小公寓的二樓，就是掛著白窗簾的那個房間。”

說罷，貓“唰”地跳到鄰居的屋頂上，消溶在黑暗中了。月光靜靜地落下，看起來，瓦鋪的屋頂像是一片海洋。木匠“呼——”地吐出白氣，懷疑剛才是不是在做夢。居然連貓都來請求給干活兒，這是怎么一回事呢？難道自己的手藝，竟傳到動物那里去了嗎？

第二天早晨，木匠醒來，“嘩啦”一聲打開窗戶，在電線上停成一排的麻雀齊聲說：“您要給貓做陽臺吧？不要很大，顏色為天藍色，地點是槲樹大街七號。”

木匠的頭有點發(fā)暈了：“怎么回事？貓兒、鳥兒的話，我怎么突然聽懂啦……”這樣想著，他不由自主地走向槲樹大街。那兒的確有個小公寓，二樓最邊上確實有個窗戶掛著白窗簾。

“不錯，跟貓說的一樣。”木匠仰望著那窗戶。

他正想著，忽然聽見聲音，抬頭一瞧，是昨夜的貓正端坐在公寓的房頂上。貓很高興地說：“陽臺要和天空一樣的顏色。然后，我念點咒語，這樣一來，就誰也看不見它了。也就是說，成了只有從里面才能看見的陽臺。

貓用一只爪子撫一下臉說：“請開始工作吧！姑娘現(xiàn)在不在家，她白天去勞動，到晚上才回來，我們想讓她大吃一驚。因為直到現(xiàn)在，我們一直受著她很好的照顧。作為謝禮，我們總想給這煞風(fēng)景的窗戶做一個漂亮的陽臺。”

聽到這里，木匠已經(jīng)被貓的話吸引住了：“好，我接受了。我家有點舊木料，就用它做一個可愛的陽臺吧。”木匠立即著手工作。等他做完，已經(jīng)是黃昏了。那涂了油漆的小小陽臺，好像玩具一樣。

“好了好了！”木匠想著，收拾一下，開始下梯子。這時，房頂那兒傳來貓的歌聲：“能開花也能收蔬菜，手兒夠得到星星和云彩，誰也看不見的漂亮的陽臺……”

木匠急忙下到地面抬起頭，想看看剛剛做完的陽臺。可是，如同貓所說，陽臺連影子都看不見，要說能看見的，只有房頂。木匠搖了好幾次頭，揉了好幾回眼睛，然后想：到底是什么樣的姑娘來打開那窗戶呢？

天已全黑，四周傳來晚飯的氣味時，那房間里“噗”地亮起了燈。白色窗簾搖動，玻璃窗打開了。接著，長長頭發(fā)的姑娘探出了臉。一瞬間，姑娘似乎特別吃驚，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喊道：“多了不起的陽臺！”

她高高伸出手，這樣說：“第一顆星，到這兒來。火燒云，到這兒來。”她白白的手里，好像抓到了星星和云似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從那以后，過了好幾個月。寒冬過去，陽光稍微暖和些的時候，一個挺大的包裹寄到了木匠家里。包裹用天藍色的紙包著，還系著天藍色的帶子。木匠歪著脖子打開包一看，哎呀，里面裝滿了好多綠蔬菜，有萵苣，有卷心菜芽，有荷蘭芹，有花菜……還有這樣一張卡片：“這是在陽臺收獲的蔬菜，是給陽臺修造者的謝禮。”

木匠瞪圓眼睛。那誰也看不見的陽臺上，居然能長這么多的蔬菜。他馬上把蔬菜做成色拉。在奇怪的陽臺上收獲的蔬菜，甜甜的，嫩嫩的，吃上一口，渾身都舒服。

到了五月，一件中等大小的包裹又寄到了木匠那里。木匠打開包裹一看，里邊是一箱顏色鮮艷的草莓，而且，同樣附著卡片：“這是在陽臺收獲的草莓，是給陽臺修造者的謝禮。”

木匠給草莓澆上牛奶吃起來。草莓涼涼的、甜甜的，吃一口就覺得身子變輕了。吃著草莓，木匠的心中，充滿了對遠方世界的向往。不知不覺，他就進入夢鄉(xiāng)。

“咯吱咯吱。”是誰在輕輕地敲窗？木匠睜開眼睛，看到了那只貓端坐窗外。

貓見他醒了，便說：“木匠先生，接您來了。您不想坐著天藍色的陽臺到遠處去嗎？”

“到遠處去？”木匠往貓身后一看，啊，上次做的天藍色陽臺像船兒一樣，正浮在空中。

天藍色的陽臺上，放著好幾個大花盆，開滿了紅薔薇。薔薇的枝蔓，纏在陽臺的欄桿上，長著小小的花蕾。在盛開的花中站著長發(fā)姑娘，向木匠招手。她的肩上停著許多鴿子。木匠的心“啪”地亮了，有形容不出的喜悅。

“好，去吧！”他抱起貓，從窗戶跳了出去，在房頂上走幾步后，“噗”地跳上了陽臺。于是，陽臺像宇宙飛船一樣地開動了，朝著星星和月亮，朝著在夜空飄忽的云，慢慢地飛去。接著，不知不覺地，陽臺變得真正誰也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