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 橋
退回原址,并蓋上人間的郵戳(組詩)
柯 橋
相比之下,整個村子讓我更擔心的
是一口棺木
它懸在幾根橫梁上
前面的土墻已坍塌了
另外的三面墻磚已松動
只差一場雨水的侵襲
和“嘭”的一聲
而它的主人還在老年醫院的廊道上
只等時間松開它緊握的拳頭
在大嶺背,她們被叫做
洋田壩人羅子塘人新圩人松湖壩人
歐底人南必湖人田頭人
她們是邦字輩七個男人的女人
她們的姓氏被隱匿從不被說起
她們的姓氏只屬于婚約和墓碑
不知被哪一陣風吹到這里
生育衰敗和凋零
就像她們草籽的命運
泥土收下了她們的子宮和白骨
而我只能在這薄紙上
再一次寫下她們出生的地名
母親把我從大嶺背寄出
或者更確切地說
從她的身體里寄出
但母親并不知道要把我寄往哪里
要寄給誰
我只好在塵世中漂泊
我不知我的一生要經過多少驛站
也不知最后要抵達什么地方
我只是希望有人在信封上寫下
查無此人
退回原址
并蓋上人間的郵戳
想聽父親說話
就沿著走馬陂回到大嶺背去
看顫顫危危的老屋
看越來越孤獨的白楊樹和神色慌張的麻雀
看蓬亂的草叢
就知道他的心思有多糟
坐在被雜草淹沒的大青石上
父親說,這是天上落下的星子
而我怎么看都更像父親說出的一句話
鐵線草把它越抱越緊
在我的身體里它越陷越深
只要在水邊保持安靜
就能從水波下面看到
古寺的倒影
瓦面上的炊煙升高后
再也沒有回來
盛開的桃花已經枯萎
經年的嘆息卻持續至今
看到鐵匠鋪紅通通的鐵
那個從鐵匠鋪跳入水中的少年
慢慢暗淡的眼神
故鄉的全部被河流帶走
流向時光的深淵
當我試圖揭開她的波紋
看見了母親迎面走來
逆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