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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斯:革命種子的考古學

2017-02-20 18:13:51張念
書城 2017年2期

張念

寫什么作為一種道德判斷

每次讀契斯的小說,都讓讀變得不可能,因為他總會擊潰我的讀,盡管閱讀是我的職業行為之一種。我面前的書成了冰鎬,如卡夫卡說的那樣,冰鎬砸碎的是理性思考的冰海。于是干脆繞開讀的困難,我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想象他的寫:他正在寫的處境,這個壯碩英俊的猶太男人的寫是如何發生的?

契斯總是在寫一些不可寫的事物,那些令人驚駭的事情,躍出了人的一般的有限意識,甚至包括認知范圍。他寫激情澎湃的革命人,在一頁紙的尺幅之內就成了活死人、折磨、酷刑、革命的變態殺手、背叛……一頁接著一頁撲面而來。

是的,二十世紀災難深重,許多惡行被一遍又一遍地說起。在歷史的、社會的、政治的維度上,人們一起協同思考和判斷,一起指出:這是令人發指的惡,那什么是惡,惡是不完善的表現,奧古斯丁說,那么不完善從何而來?正是最后的這個問題,在二十世紀的極端經驗中還必須添加一個前提:和變態殺人狂不同的是,這次,極端變態的行動者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們正是思考過才決定如此行動,并相信有個完美的救贖計劃讓世界變得更好,正是基于對純粹善好的欲求才產生了令人驚駭的行為。當“變態殺人狂”同樣也有阿倫特所說的“精神生活”,即他們也意愿,意愿更好的世界;他們也思考,有一套意識形態支持;他們也判斷,現存的世界是不合理的……那么,這樣一來,在知性層面,讓作家的寫就變得不那么輕而易舉了。

因此,在我們對作品進行審美判斷的時候,作家的判斷是如何發生的?惡行本身沒有深度,除了殘暴還是殘暴,但對于熱衷于書寫惡行的作家來說,除了像交通警示牌一樣讓人們注意,此路段事故高發請謹慎駕駛之外,文學寫作的責任和義務還包括什么?惡行如此醒目并以最大的強度刺激人的官能,惡行沒有深度但有廣度,惡行并不單調。

于是,契斯寧可從這些可思可說的、經由理性排列的認知扭過頭去,就像委拉斯凱茲的《宮娥》,畫布背轉身軀,我們什么都看不到,看到的只是畫家獨自面對他才能看見的畫布。

所以,作家深處的情狀是“獨自”,和史學家獨自面對無窮無盡的過去不一樣的是,后者極力讓所有的過去,躺在浩瀚史料中的過去開口說話,并且能夠讓人們聽見,關鍵是還能聽懂,所以法國史學家米什萊才說,他們是死者的祭司,祭司的工作要賦予一切以意義。契斯的小說素材同樣來自檔案館冰冷的資料,他不是祭司,他更像史詩吟唱者,不是吟唱英雄的事跡,更何況英雄也殘暴。小說家的難度在于如何再現模擬行為,不管是心理行為還是外部行為,讓逝去的行為重新在語言之中再發生一次—首先在作家的頭腦中展開,然后在讀者的頭腦中展開,這就是康德說的人具備這樣一種先驗能力,這能力在文學之中得到練習和加強。而針對行為的評判不是文學寫作的任務,文學工作的獨立性在于僅僅依傍語言自身,在智識悖論之外回溯性地把發生的一切再上演一遍。

文學語言不承擔認知功能,一個表象連著另一個表象,沒有概念協助,或者與概念若即若離,每個詞都保持住了其穩定的表象能力。契斯其實是在書寫中進行一種雕塑活動,具體造型沒有實存對象,這時作家和讀者一起想象和回味這些冰冷的雕塑,看的直接性被想象的直接性取代,在想象之中,我們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了。

因此,契斯最擅長動用最具造型感的詞匯,在《達維多維奇之墓》中,一下就把大清洗審訊的畫面現場推到讀者面前,在詞和詞的奇異組合之中,以期讓讀者自己找到“大清洗”這個概念的標準圖式。沒有什么典型性人物,所謂的文學典型是既有概念的產物,契斯要呈現的是某個動作和行為的典型圖式,清晰精準,一種幾何學意義上的精準,在引發新概念的誕生。

關于罪行柱和功勛柱的比例以及色差,我們在歷史書里有更多的領會,而文學在不需要任何觀念協作的情況下,獨自地坐在寫的荒漠上,揣測和想象就開始發生了。一般地說一部作品是好是壞,意見總是不統一,但康德說這種不統一僅僅是經驗層面的,他把對審美判斷力的貞信放到了先驗的位置上,就是說總有一個一般的共通感,將這些意見統一起來,這個一般的共通感他稱為先驗想象力。想象力僅僅是審美判斷成為可能的條件,是寫作飛行的翅膀,那么動力引擎在哪里?

先于寫作發生的是什么?寫既然也是一種行動,獨自的行動,那么我們就有理由把寫作與道德聯系起來。非如此不可,必須寫,如果不寫,主體有關自我的感受就會搖晃,因此,道德的絕對律令在此就在存在論層面顯現出來了。

按黑格爾的定義,倫理世界是直向運動的自我意識,客觀精神的顯現,社會歷史自身不會撤返回憶和細查,就是說事情往往總是這樣發生了,要么符合人意要么違背人意;而與之相對的道德世界恰恰可以反向運動,自我意識可以撤返,可以反思,就文學而言可以借助想象力重現已經發生的一切。通過寫作,創造了一個可以談論、觀察與品評的對象,即作品。作品的實在性與物質世界的實在性不同的是,后者是無言的,不可能產生交流和對話,除非將之符號化,與之相對的就是所有寫作的屬性即虛構的實在性。運思行為包括想象、回憶、感覺和理解,其運思序列是:當人們需要達成認知性結論的時候,必須借助歷史學家的寫,更多的時候人們在理解的環節急于求成或者爭論不休;當人們需要動用心智之眼觀看細查的時候,讓想象力變得飽滿,讓回憶更清晰,讓感覺強度得到提升的時候,結論性的知性判斷就放在了次要的位置,在此顯得突出的就是黑格爾所說的,在反向運動的道德世界,自我意識重新給自己創造了一個對象和某種客觀性,在這個意義上文學可以為思維提供其概念性場景、畫面或者人物,讓陳舊的、已經過了保質期的概念周轉不靈。

題材決定論不是這里所說的道德判斷,契斯也不會像其他作家那樣,去塑造某類炫目的個別性人物,來抵抗倫理世界即社會歷史不可逆轉的直向運動,契斯的做法恰恰相反,他的人物積極投身于這些如自然風暴或者自然災害般的歷史之中,人物塑造的個別性不是他主要的工作,他將詞和句子當作顏料、線條和陰影,為了與人的記憶活動相匹配—重啟感官把不在場的事物放到我們面前,他只提供畫面,于是通過這些畫面的切換,寫與讀就獲得了不同于理性的自身的邏輯,它們疊置互現,相互滲透纏卷,是地質學的空間邏輯,而非前后相繼的時間邏輯。

寫,非如此不可,這大概是契斯在為自己的寫作行為立法。

一顆種子就是一個動作

一八七七年七月的某個清晨,喬利舉槍自盡。圍繞這個動作,杰出的前南斯拉夫小說家契斯開始著手這樣一項工作:如何掀開哲學和文學、概念和想象之間的厚重帷幕,讓二十世紀的“謀反”無意識,在一張稱為“文學”的躺椅上,開始呢喃和自言自語。這張被稱作文學的椅子之于契斯,就像綿延這純一介質之于柏格森一樣,語言、觀念、夢魘、幻覺、想象、行動、意志,全部聚集在一起,構成理性認知的魅影圖式來到讀者面前。

喬利是契斯小說《國王與傻瓜之書》中的一個人物,生活在十九世紀拿破侖三世治下的法國,當時活躍的智識氛圍和嚴酷的政治現狀,經由他優異的直覺,捕捉到有些陌生但兇猛的力量正在向人們襲來。他喜歡思考,鄙視暴政,為了宣告自己的判斷,寫了一本書叫《馬基雅維利和孟德斯鳩在陰間的對話》(以下簡稱《對話》)。拿破侖三世的警犬們嗅出了書中無政府主義的危險氣味—大概是馬基雅維利的話所特有的刺激性,讓孟德斯鳩黯然失色,書被警察當局查封和銷毀,喬利被判處監禁十五年,且眾叛親離。他想既然不能通過書對這個世界有所矯正,那他就自己來承擔責任。一八七七年七月的某個清晨,喬利舉槍自盡。

這個人物僅僅在幾頁紙的范圍里出現了一下,但正是他的閃現,一個瞬間,一粒不被覺察的小火星兒,一個動作和一個點,恰好和歷史時間的橫軸線撞擊和交匯,謀反無意識在統治者的禁令中顯示出來。《對話》被徹底銷毀,按照唯物主義者的觀點,他們成了泥土中的分子,分子和分子一點點聚合運動,重新長成了革命的高原。

現在,喬利的故事在契斯的手中變成了弗洛伊德式的意識原型,喬利的故事對應于俄狄浦斯情結。這個當初看起來非常簡單的平衡意識—逃避厄運也好,反抗命運也好—自行裂變,在保皇派、神父、反猶主義者、郵遞員、出租車司機、廚子、工人、無政府主義者和歐洲那些蒼老帝國的間諜手中被傳遞、改寫和置換,于是這篇小說就針對謀反之書的考證和有關謀反之書的歷史,在一種悲劇式的必然性中展開了。

喬利的《對話》就這樣被抄襲改寫扭曲成了另外一本書,名叫《謀反,歐洲社會崩潰之根源》(以下簡稱《謀反》),主要針對敵視基督的猶太人。書中宣稱,這股邪惡勢力現在不僅是歐洲內部的敵人,還是整個文明秩序的破壞者,那怎么在人群中辨識出這個敵人呢?引蛇出洞。對于這項政治任務最擅長的就是一個叫拉奇科夫斯基的人,沙俄特務的頭目,他專注于讓人們擔心發生的事立刻發生,他到處制造爆炸案,然后再以破案為由頭,抓捕、關押、流放國內外的政治嫌疑犯,謀反無意識的恐懼癥似乎得到了療愈。這項精神分析的臨床療法被運用于實際的行動,撲滅火星的最佳方法是讓大火燃燒一遍,但在弗洛伊德醫生那里,僅僅只限于他診所里小小的舒適的躺椅。

一個行動完全超出了它當初所能設想的結果,對此,弗洛伊德在《圖騰與禁忌》以及《摩西與一神教》中分析道,弒父行動產生了兩個結果,一個是律法—禁令的頒布,一個就是閹割所帶來的無意識切口。服從與抵抗是心理戲劇的一個對子,前者帶來文明與秩序,后者與革命、改變和創造相關。而弗洛伊德自己正是理論革命的實踐者,他在晚年更加關注“文明及其缺憾”的心理根源,讓他不能釋懷的是這樣一個發現,在《摩西與一神教》最后,他寫道:不是太初有道,而是太初有為。這是他對歐洲文明興衰之困局的忠告。對于今天的人們,也許更能理解這句話的分量。

當然,作為理性主義者的弗洛伊德對于“有為”的肯定性斷言有個附加說明,他期望這個論斷在他的后繼者那里,還需結合社會內容審慎論證。弗洛伊德在世的時間段正好和契斯這篇小說的時間段重合,就是說精神分析診所里所發生的,與在診所之外所發生的具有某種對應關系,文明因其缺憾拖曳著瘋癲的影子,幸虧有文學,文學所登記在冊的形象不受精神分析記錄必須保密的行業規定所約束。

《對話》的寫作動機與其結果背道而馳,正如馬基雅維利的《君主論》,前者訴求的是民眾中那些理智磊落的耳朵,以期對時政與時局保持清醒的認識;后者一再聲明書中的話,是說給新君主聽的,這君主成熟練達并以意大利統一為志業,他要著手的是一項充滿危險、困難重重的新事業,他的行為僅僅是政治性的開創性的。一粒種子怎么能選擇土壤呢?一個戲劇性的反應卻是《對話》被君主聽進去,非常刺耳;《君主論》被民眾聽到,以喬利為引子,被不同階層不同身份的人們改寫成《謀反》。《謀反》之書套用了馬基雅維利式的句子,其內容包括謀反者的獨白和懼怕謀反者的點評,同時被統治者和被統治者聽到,于是產生了一個完整的政治效果:謀反和鎮壓謀反。人們被書中那些馬基雅維利式的戲劇語言迷倒,從而徹底遺忘了孟德斯鳩的審慎和推理。當初喬利就認為,他太理智晦澀,法國民眾不會對他感興趣,于是他要給晦澀添加調料和色彩,請出馬基雅維利。而馬基雅維利的奇異判斷,即政治與道德無涉,政治思想史認為是現代政治的里程碑;但文學家卻讓我們看見現代政治里程碑之下,埋葬著無數現代政治的“神-牲人”(homo sacer)。

馬基雅維利不會出現在哲學史之中,馬基雅維利也像契斯的喬利一樣,僅僅閃現了一下。因此《君主論》就某種意義而言,應該歸于文學經典,馬基雅維利對政治人的意志力和判斷力,以及與這兩者相關的心理活動更感興趣,而權力則是政治人所有激情的表象。這本宣稱徹底切斷政治和道德關系的現代之作,反而在讀者心里激起了最強烈的道德激情,必須采取行動,不論是正向的防御行動還是負向的摧毀行動。這樣一來,古典主義的道德政治就遷移到現代性的政治道德—前者只關心統治的智慧或者統治術,每個遷移的瞬間,被空間直覺所捕捉,視覺化的權力欲望覆蓋了所有的人,這包括革命者和反革命者。

太初有為,創造新世界的斗爭就這樣獲得了一個新的平面,法與不法的舊平面被拋棄了,在這個新的平面上,謀反無意識被《謀反》之書的作者/讀者表象為兩種狀態:一、從統治者的視角來看,國家有兩種敵人,即外部和內部的。外部沖突表現為戰爭,并不需要顧及行為原則或者道德秩序;而針對內部的敵人,就是那些試圖謀反的不法之徒,你難道也需要顧及道德原則嗎?二、從被統治者的視角來看,既然國家統治的原則是對上帝權力的篡奪,那么國家僅剩下意志的化身,一個冒充普遍性的意志必然受到另一個特殊意志的抵抗,革命就是人民手中的權利,革命和道德無關,否定性的判斷也是一種道德回應,至少是與道德建立起的某種關系。政治斗爭一旦展開,雙方都拋棄了法即國家誕生的正當性,這敵對的雙方變成了一個人,一個人意識之內的斗爭,維持秩序和摧毀秩序都以不法或非道德的方式展開了。

看起來契斯在寫《謀反》之書的文獻考,但在小說中,我們發現書有了自己的生命,這生命被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占據,以何種方式占據就意味著以何種方式行動,一本原意是預防謀反的警世之作也合乎邏輯地成了一篇“謀反宣言”,而這宣言隨即構成了行動中的一個始源性環節。

法與不法是現代政治的形式化表征,法的系統性和完備性,向人們宣示世間所有沖突與矛盾都可以納入其軌道,并得到妥善的解決,因此在康德那里,法是道德最完美的抽象的外部形式。這樣一來,意識的雜多就被純化了,謀反行為肯定不合法,當然也是最不道德的行為。只有在觀念史的線索上,我們才有理由說馬基雅維利是現代政治的開端。開端處,僅僅是一個行動,與普世化的規范與規則無關,馬基雅維利在乎的是如何行動,至于為秩序制定規范,這是行動完成之后的事情,留給了其后的權利哲學或法哲學的體系化和完備性。但在觀念史之外,是行動著的人們或者人們的行動,《君主論》像朵奇異之花,不是君主反而是人民嗅到了某種力量的芬芳,只需把馬基雅維利的“新君主”置換成“黨”或者“人民”就可以了,而締造新世界的工作就無可避免地落到了革命者手中。

謀反/革命,一個幻覺的未來

任何政治行動都包含創造和救贖,其前提是總有人對現實不滿。那么何謂不滿,不滿的根源是什么?社會歷史層面的解釋僅僅滿足于建立起事實性的因果鏈,比如饑荒、暴政、經濟崩潰,但法國思想家托克維爾卻說,革命往往發生在生活舒適的經濟繁榮時期。那么,何謂不滿,價值虛無?這究竟是一個實存論的問題還是本體論的問題?

關于價值虛無的起源故事,契斯在其寓言式的小說或敘事詩《西門·馬古》中,塑造了這樣一個概念性的人物:西門是基督教異端諾斯替教派(靈知主義)的始祖,他宣稱“天國是謊言”,人們就問了,你從哪里來的?你的家鄉在何方?他大手一揮,指向“半個地平線以外的村莊”。人們發現,這個布道者與眾不同的地方在于,其他的布道者都是成群結隊而來,唯獨西門單槍匹馬、孑然一身。人們剛剛聽完彼得和保羅的演說,盡管饑饉、瘟疫、窮苦、災禍、洪水猶在,但還是認為使徒們的話可以讓自己好好享用一年了,而這個西門竟斗膽宣稱自己也能上天入地,并且邀約眾人現場觀看。于是這個短篇就有了上下兩個版本。

版本一:西門的確飛上了天,地上的彼得驚嚇得不停揉搓自己的眼睛,眾人一片驚呼,之后基于重力原因,西門砸在地上粉身碎骨;西門唯一的追隨者,他的情人索菲亞,索菲亞是妓女,妓女動情地說道:即使他墜落了,他還是勝利了,勝利地證明了凡人的世界就是墮落,就是地獄。

版本二:西門的確讓人們把他埋入墓穴,此前西門還跟彼得辯論,論辯的焦點集中在技藝和仁慈。彼得的神有行奇跡的技藝,更重要的是不僅僅是技藝,彼得一再強調是仁慈,技藝不是目的;而西門的觀點是技藝僅僅是技藝,一場有關信仰基礎的辯論,在形而上的幕布前展開。三天后,人們從地里挖出西門,準確地說是一堆腐肉。忠貞的索菲亞又說:看呀,這不正好驗明了他的教義嗎?凡人的生命是易朽的。

啟示與理智的沖突,知識論與神論,這重大的現代性主題,如此精練地在文學造像的行為中顯示出來,像素描一樣清晰地嵌入文學想象的平面之中。最杰出的觀念史家沃格林在其著作《沒有約束的現代性》中,直截了當地列出了諾斯替主義(知識論,諾斯替是knowledge的音譯)信徒名單,這包括:孔德、韋伯、胡塞爾、馬克思。沃格林指出孔德的實證主義和利他主義,吸引并塑造了成千上萬西方人的思想,而“利他”則是神—愛的世俗版本,但唯一不同的是超驗—形上的幕布在理性主義的時代早已被扯掉了,但這并不能直接推導出價值虛無。

實證主義有另一套價值觀,就是說意義是在歷史進步的過程中獲得的,一個幻覺的未來依然主導著神的孩子們,或者說人類。對此,只有文學能夠給我們提供歷史畫面的疊置或者說歷史意識的蒙太奇:在基督教幕布前的行動者馬古看起來像一個可惡的小丑;啟蒙之后,在知識信仰的幕布前,馬古成了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那么歷史進步的價值旨歸,如何能夠像宗教那樣建立起與個人之間的堅實關系,其中的沖突表現為:基督教的神不愿意犧牲掉任何一個孩子,人子之死已為眾人的墮落作了償還,而靈知主義的歷史觀深信,人類自身的拯救必須通過自身的行動來完成,因為世界一如既往的糟糕,并且個體的完善是通過集體性的行動來完成的。

當然,關于進步,政治經濟學和技術革命保全了人的性命之憂,而契斯小說關注的對象是與政治經濟學中的商業行為并行的另一種拯救行動,政治革命或人的改造。技術進步如此笨拙緩慢,人間的罪惡以及痛苦有增無減。作為“社會關系的總和”,馬克思主義者憎恨的是關系、建制、制度、商品交換行為等等。

阿倫特在《康德政治哲學講稿》里提到,哲學家們其實不關心政治,或者像康德那樣,在《歷史理性批判文集》中,心不在焉地把這人間的事物草率應付之。和黑格爾不同的是,康德是誠實的。個人的完善優先于歷史想象及其進步,在啟蒙的熱烈氛圍中,康德扔出道德律,簡單易懂,遵此,人人可成圣。這樣一來,眾人之事或者說政治事務豈不多余了?而黑格爾,這位圖賓根神學院的高材生,正如沃格林所說的那樣:他把基督的邏輯(救贖)與人的邏各斯等同起來,歷史才具有了完備的意義。作為這位大哲的學生,猶太人馬克思一方面決絕地宣稱徹底告別哲學,另一方面寫下了“第十一論綱”中那句著名的宣言:哲學必須改造世界。因此,啟蒙的戲劇性在于:在表象之外,永恒性、確定性和普世性,支撐起啟蒙哲學家們對真理的激情,原則化的真理,有目的有效用的世俗化的真理—知識,然而,在有效的真理面前,政治現象而不是政治知識該如何得到澄清?

現象不可認知但可在無概念依傍的情形下予以描述,這個艱難的任務非文學家莫屬了,《達維多維奇之墓》正是這樣一種寫作的冒險。人們不知道達維多維奇來自何方,這個冷酷、意志堅定的革命者有十幾個化名,像幽靈一樣游蕩在歐洲大陸的各個角落。最奇異的是,“革命”一詞契斯很少使用,也無革命故事可寫,達維多維奇總在各個時間節點—空間中閃現,他無處不在,比如:起義軍艦的甲板、人民功臣的高級住所、大清洗的審訊室、法庭、碼頭工人罷工現場、亡命途中結冰的小河、童年的肉鋪,他是大鍋爐旁技術熟練的司爐工、巴黎上流社會豪宴中迷人的王子,等等。他是任何人,在艱辛、苦難和空虛中煎熬的諸個個體,但他分明只是一個人,在大清洗的審訊室里,讓審訊官抓狂的堅不可摧的抽象意志。

抽象意志僅僅是概念,但達維多維奇肯定在人世間存在過,契斯寫道,在審訊官面前,他是“一團謎,未知生物”,這個謎一般的存在還在喘氣,但軀體已經被折磨得空空如也,他意識到他已經死了。而與此相對的是審訊官的意志,明確的清晰的,充滿現實目的、肯定性和無窮的力量感。

審訊官的意志力之所以強大,是因為他知識不多,也不懂犯人的那套理論,他簡單平庸,因此也充滿力量。這是一個意志和另一個意志的較量,極刑不是目的,審訊官費杜金感覺到這是他平庸一生的光輝時刻,他要為自己的傳記寫下一個完美的結尾,必須讓達維多維奇認罪!

整個審訊在圍繞著欲望—虛無空轉了,人可以活成概念性的存在,反之概念性的存在也可以寄居于血肉之軀,行走在大地之上。某個瞬間,達維多維奇甚至像歷史人物杜哈林一樣想過,如果是某個更高的權威要求我承認罪行,配合一個更高級的政治行動,那我愿意奉獻上自己的意志,去承認一樁根本沒有發生過的貪污行為。但作為唯物主義者,他發現,這個更高權威并沒有顯形。

眼前唯一真實的是費杜金,費杜金每天往審訊室送進一個青年,要挾達維多維奇,你認罪,青年免死,否則……這樣三個青年死在審訊室。

實證主義總喜歡結果評估,結果是沒有誰贏得這場審訊:達維多維奇沒有認罪,他根本就沒有貪污過行動經費,沒有的事;但他認錯了,這里他作了一個概念的偷換—畢竟是有知識的人,他拿另外一樁事,即一次爆炸行動來認錯,而不是認罪,犯罪是就違背真理而言,尤其對于這樣的“老革命”來說。由于意識上的疏忽,這次本應維護工人利益的爆炸行動卻被孟什維克利用了,這個小錯,不是罪。達維多維奇被從輕處置,送去勞動改造。但他反而感到失望,為真理去死,這是他的目的和生命意義。他最終還是把自己交給了真理的火焰,縱身跳進勞改營巨大的鑄鐵鍋爐之中。

生命可殺可祭,這是具有濃厚神學背景的政治哲學家阿甘本探討的主題。這個可殺可祭的生命,受更高權威更高正義的支配,殺與祭正是這個更高權威的特權。阿甘本從古羅馬的政治、法律和習俗文獻中發現,并從現代政治法理邏輯的有限性角度,來論證可殺可祭導致了“國王的兩個身體”—終有一死的國王被臣民們埋葬兩次,一次是肉身(body,尸體),一次是蠟像,祭祀主要針對蠟像身體。然而,正如契斯從文學的角度所勘察的,當《君主論》這篇宣言落到人民手中的時候,國王的身體被人民的身體取代,現代政治的“神-牲人”,像達維多維奇在審訊室所展示的一樣,他沒有臣民,沒有追隨者,獨自完成了這可殺可祭的莊嚴而悲愴的政治儀式。

生命和自然百科全書

文獻在契斯的手中,被當作自然百科全書來運用,使得他的政治觀和文學觀達到了水乳交融的境界。老歌德曾在一首諷喻詩中寫道:懂得科學和藝術,你才能理解宗教,這個觀點在黑格爾的《精神現象學》最后部分,即“絕對知識”的篇章中,有完美的演繹和論證。

幾乎所有優異的頭腦在關注現代性問題的時候,都對知識論產生了或明或暗的警惕,就是說,當現代人關注原則而遺忘本體,醉心于規律而忽略本質,遵從規范而又被其扼住自由的時候,啟蒙邏輯的解放初衷就受到了背叛。文學是一門有關細節的思維練習,一如科學研究專注于精細的推論,當然包括實驗室里如履薄冰的運算、設計和小心翼翼的身體動作,更為關鍵的是在經歷了上百次失敗之后,仍不放棄對結果的期待。在科學和藝術之中,意志—生命在場,而非隱沒在商品交換、制度執行的背后,成了被它們所拖曳的長長陰影。

《死亡百科全書》中契斯關心的其實是“生命百科全書”,或者如啟蒙之前的知識行動,不是對真知而是對自然的豐富神奇以及多樣性充滿了強烈的好奇心,而通過語言筑造的百科全書就成了自然的表象。小說主人公在一個檔案室里,讀到了有關父親一生的百科全書式的記錄。這記錄源自摩門教徒們的一個自發的行動—儀式,任何人的一生都可以被記錄。是記錄,像博物學家記錄一個物種那樣,事無巨細地記錄著,記錄本身是無休無止的,生命一樣的綿延不息。

這樣人類浩瀚如星辰的知識,關于自然、關于社會、關于人自身的知識交織成生命百科全書,其中沒有哪一樣知識占據著主導地位。正如《死亡百科全書》所記錄的那樣,父親一生的任何瞬間都是平等的,都被記錄下來了。

柏格森說,生命是虛無織布上的紋理,而虛無正是這樣的純粹介質,叫綿延。“有”的出現,正是綿延虛空中的點,而點的無限性被尼采稱為本質的多元性。如果以空間中的點來計量,而不是以時間中的線來思考,那么點與點的聯系逼迫思維直面偶然性,這偶然性通過直覺判斷或者“悟”來領會。對此,契斯給出的文學示范就貫穿在他的這篇小說之中。

當生命形象只在空間性的畫面感中被展示的時候,畫面與畫面構成了自身的語法,主人公承認自己的記錄和檔案館原件是有出入的,但他盡量遵循原件的樣貌說出一些,或者描畫出來。契斯寫道,當他只能在小說中寫下一個地名的時候,而原件記錄卻是好幾大段。物質的、心理的、觀念的、道德的、情緒的結伴而來,那么事物的關聯性,基于被記錄事物的鄰近性、相似性以及感通性,就建立起了自身的合理性。

當父親還在為同事的告密怒不可遏的時候,接下來,回到家,一壇酸菜和副食品供應票據,就將他的怒火澆滅了;前一段記錄父親結婚了,戰友們打響來福槍為他慶祝,接下來,一九四四年,還是槍聲,他已在貝爾格萊德街上參戰,德國人的血柱噴在居民樓的墻上;戰后,父親剛剛從他父親的葬禮上回來,凌晨四點趕去黑市為家里弄張桌子,回來就和一個斯大林路線支持者發生了口角。一九六九年,他開始禿頂,對一切都產生不滿,抱怨一切,抱怨大海抱怨陽臺的鮮花,那太布爾喬亞,咒罵電視咒罵看電視娛樂著的兒孫們……這位革命者接下來就是無盡地抱怨直至生命—記錄結束。

所有可見的都是可思的,這是文學的屬性,同樣也是科學的宗旨。善與惡,宏大歷史和日常經驗,平常稀松與極端慘烈在此沒有分明的界限,而是兩者之間的各種復合關系在繪制和生成人的形象。生命圖譜沿著編碼和解碼的雙重軌道,伸展著變化著……

正如契斯所說,他在記錄中丈量每個點—瞬間的高度,這就是科學精神,是科學的也是藝術的。每個瞬間都發生寂靜的無聲暴力,人承受并傳達和轉義這些瞬間,從而增強了空間時間的感知力。現代之后,當外部結構性的勢力增強,相應地,生命體驗也在文學語言內部被極限化了。這體驗發生在針對結果的定量定性分析之前,在概念之前,個體經驗的結構是否能夠幫助人們在社會結構中去建造另外的可能性?這正是政治創造與政治倫理對文學經驗的期待和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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