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下水文《十畝間》的啟示

文/江蘇曹津源

名家下水文《十畝間》的啟示

文/江蘇曹津源

2016年江蘇省高考作文題給出下列材料：“俗話說，有話則長，無話則短。有人卻說，有話則短，無話則長——別人已說的我不必再說，別人無話可說處我也許有話要說。有時這是個性的彰顯，有時則是創新意識的閃現。”考試當天晚上作家丁立梅接到約稿任務，她在微博中說，她在編輯規定的晚上9點前交出了下水文——《十畝間》。這為中學生怎樣應對材料作文命題提供了范例。請欣賞：

十畝間

丁立梅

我喜歡去逛小薊的花店。

小薊的花店，不大，卻有個耐人尋味的名字：十畝間。這三個字，用白漆書寫在一塊褐色的原木上，掛在花店門前的墻旁，上面攀爬著綠色的藤蔓。我每每總要為之矚目，想起《詩經》里的句子“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行與子還兮”——十畝桑田青青，采桑的姑娘多么悠閑輕盈，晚霞照拂著炊煙，她們采好桑葉，相伴著一起回家。那景象，我以為是人間煙火里最美的。

不知小薊的店名是不是取自這里。問他，這個大男孩笑了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他白白的牙齒上，晃動著陽光的影子。

他店里的花草品種也不是很多，常見的不過是些草花，桔梗、石竹、波斯菊、太陽花之類的。他還極喜歡侍弄些野花來長。用他親自燒制的瓦罐長一年蓬，用他親自設計的陶罐長三葉草和蒲公英。瓷盆子里，長紅蓼和紫花地丁。那些野花，經他的手一撥弄一擺放，立即光彩起來，雅致起來。是灰姑娘穿上水晶鞋了。

小薊是學美工的。據說他在這行的學業很突出，曾有大公司開高薪聘他，小薊沒去。有人替他可惜，說，小薊你傻啊，放著那么好的機會不去，開個小花店能賺幾個錢啊，還這么辛苦。小薊只是笑笑，回答，我愿意。

小薊把他長的那些野花，在店門口排成一排，也是沸沸揚揚的花世界了。大家見了，盯著，左瞧右看，終于恍然大悟，叫起來，小薊，這不是野花么？野花也可以這么長？

小薊笑笑，不解釋。那些花與花器的完美搭配，卻叫人無法挪步，最后都忍不住捧上一盆兩盆回去，野花也當家花來養了。

我在小薊的“十畝間”來來去去多了，有時會跟小薊開玩笑。我說，小薊，你話怎么這么少呢，話多了才會贏得更多的客人呀。

小薊就笑，白白的牙齒上晃動著陽光的影子。小薊說，要說那么多話做什么呢，做好自己就是了。

我怔住了，看著小薊。他穿過那些花花草草去，竟也似其中的一棵或一朵了。

小薊的“十畝間”，一直在那兒，在一條普通的小巷子里。不大的一間屋，花的品種也還是那些個。但隔些日子不去，我會很想念，便又跑去了。小薊還是那個樣，微笑著，不多言說，只撥弄著他的那些花花草草、盆盆罐罐，卻讓人覺得無比安心和舒適。看著他，總讓我覺得慚愧，想想我們日常說了多少的廢話，淹沒掉多少好光陰。有時，少言的人，卻自帶光輝，就像植物們從不說話，但在植物跟前，你自然而然會斂神靜氣，心靈也跟著潔凈起來。

●特色賞析●

丁立梅在《十畝間》中采用了借人明理的寫法，文章給我們的啟示是：

一、精準審題，取材重“小”

作者機智地抓住了材料中的三個關鍵詞語——“說話長短”“彰顯個性”“創新意識”。一般說來，考生能扣住后兩點之一挖掘題材內蘊寫借人明理文，且能與“說話長短”接通，就已經不易。如果敘寫內容能夠將上述三點都巧妙地融入其中，那文章與所供材料的契合度就會更高，立意更為豐贍，更能出新。精準審題后，作者發揮她取材接地氣、構思以小見大的一貫風格，將目光投向她熟悉的四個“小”——小巷子、小花店、小人物、小買賣，900多字的短文，自然地將“四小”閃耀的光華投射到人生哲理的大境界中，令人回味。

二、敘述“四小”故事，從三個維度描繪人物、演繹文旨

說話簡短。文中“我”有四次發問，有時發問內容還有點“俗”，主人公小薊四次問而則笑，話只有兩句——“我愿意”“要說那么多話做什么呢，做好自己就是了”。于是，一個言語不多但頗有思想定力的“大男孩”形象便活脫脫地站立在我們面前了。

個性鮮明。小薊的個性，除了話少，還有三點：一是很陽光，內外一致，毫不掩飾，文章兩次寫到小薊的牙齒上“晃動著陽光的影子”，借景烘托小薊的這一個性；二是很“傻”，小薊為撥弄野花小草而放棄高薪，實際上是他內心講究雅致使然，一句“我愿意”可聽出他執著的精神追求；三是很務實，不浮躁，瓦罐、陶罐之類花器，小薊都親自設計親自燒制，一句“做好自己”可見其人生信條，更凸顯其內心品格修煉之實。至此，小薊多立面的個性特征得以彰顯。

善于創新。一是招牌的用語、材質、裝飾創新；二是小店的經營品種和花器創新，讓這些靜物說話；三是野花的擺放創新。

這樣，野花之美與小薊“有話則短”的內心美融為一體（“小薊……竟也似其中的一棵或一朵了”）。如此，文章完成了對文旨多立面的演繹。

三、“我”入議論，升華文旨

“我”不是無言的旁觀者，文章不僅讓“我”多次發問以烘托主人公小薊，還在結尾處讓“我”圍繞說話進行真誠反思，帶動讀者振動思考的翅膀：小薊的個性行動是無聲之“話”，能以無勝有，傳達豐富的內容；小薊的話少正是其內心美的體現，有少就是多、短就是長之妙；創新并不排斥傳承，小薊做活野花生意，正是傳承農家審美觀與閃現當代創新意識的妙合；個性與創新關乎審美情趣、價值追求和品格修養，正是小薊淡化物欲、從容淡定的生活態度成就了他的“創客”生活；靜物也會說話，說暖人、醉人的話，說有長有短的話，經過小薊撥弄的花花草草所說的話，不是讓人們聽了以后“斂神靜氣，心靈也跟著潔凈起來”嘛，我們都應該成為善于諦聽靜物發聲的智者……讀著“我”的一番議論，我們如果再一次咀嚼原文，一定還會品出文字之外更多具有個性的長話、短話。

四、善擬標題，一石多鳥

作者以店名“十畝間”為題，字少意豐，濃縮著命題材料中三個關鍵詞的深層內涵。小薊以“十畝間”作為店名，名出有據，其中蘊含著自己的話語密碼。小薊看出“我”對店名已有共鳴，所以對“我”的發問“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這就是有話則短，這就是主人公內向寡言、心靈頗有溫度與詩意的個性；《詩經》的《十畝之間》所描寫的心情悠閑輕盈，展現的景象是人間煙火里最美的，釋放的是勞動者的精神愉悅，后人稱贊這首詩“雅淡似陶”。小薊汲取傳統文化精華，放棄高薪而追求心靈的恬淡與美好，標題“十畝間”就是他“做好自己”的個性符號和靈魂居所；小薊對花品、花器的選取、制作及擺設都與眾不同，“十畝間”正是他施展創新才華、追求精神家園的舞臺，在“十畝間”里發生的，不僅是金錢與花草的交換，更是美感的共生與分享——買花人會自然地“斂神靜氣，心靈也跟著潔凈起來”，這正是小薊彰顯個性、追求創新的價值所在。一個標題多立面連接命題材料，蘊含如此豐富的意蘊，堪稱一石多鳥。

丁立梅用寫人記事的文體演繹材料作文命題，使之成為明理的載體，在規定的時間里寫出精彩的寫人明理文，其審題構思功夫和語言表達藝術值得我們學習、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