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江
讀書若只如初戀
◎付江

那是2002年夏天,機緣巧合下我們在南開中文系讀書的三個兄弟一起來到《中華讀書報》實習。其實沒我什么事兒,是睡在我下鋪的F通過以前在讀書報實習過的朋友和梁總聯系上的。F平時就是個書蟲,所以基本情況一介紹就通過了。當F說自己能到《中華讀書報》實習時,我們幾個幾乎都給跪了,那報紙在當時的我們看來是那么的高大上,幾乎就是業界良心的代名詞,那視野,那格局,那境界,能去那實習,簡直太那個什么了。
于是我怯怯地問,能帶上我嗎?F真是個好人吶,他想都沒想就答應我幫我們問問。梁總更是個好人,翌日我們便得到消息,一句“都來吧!”讓我們得以一起喜大普奔地奔向帝都圣地虎坊橋。
當時的讀書報還在《光明日報》的院子里偏安一隅,門口有武警,搞得我們每次進出都心驚膽戰,需要打電話找資深的“實習記者”把我們接應進去。我對新聞事業的神圣感就是在那時候產生的,因為“衛兵神圣,不可侵犯”,我想新聞也應該是這樣。及至交上一張一寸小照片辦下通行證來,我們終于可以堂而皇之地進出大院時,武警大哥已經和我們相看兩不厭,那個證似乎也再沒有用過。
我們這些實習記者基本都在五樓一間大屋里跟著曹老培紅混,至今記憶最深的是那間屋里有一張單人床,以及一臺當時頗為高級的臺式電腦。那張床作為我們這些外地來京務工人員的福地,自然派上了大用場,在炎熱的加班的夜晚,有時懶得回借住的同學宿舍或租住的地下室,我們就會或一起或輪流在床上貓幾個鐘頭。電腦就不行了,只能誰寫稿誰用,誰查資料誰用,好在能來讀書報的都是文化人,沒有為這個打架的。而曹老,則非常低調奢華有內涵地,每日自覺夾著自己的筆記本來上班。
大學生能跑到北京來實習的,除了要有“關系”,還要有勇氣,更要有夢想。對于沒什么“關系”的窮學生,讀書報給了我們磨礪勇氣,接觸夢想的機會。而讀書報的實習機制又非常自由和民主,除了每周三上午的選題會必須參加,并報上幾個苦思冥想的選題之外,其他時間你大可以滿世界去逛蕩。我們這些外地學生,一是為了出成績,二是也確實沒啥地方可去,只好貓在五樓,而且這里電話隨便打,對于當年我們這些苦苦和201卡、IP卡斗智斗勇的家伙們來說,那簡直就是信息高速公路呀。
說回勇氣。張雋老師是個面冷腸熱的人,起初我們都很怕他。他說,你們要多去圖書大廈看看,我們就每天去圖書大廈看看。他說,你這個選題不合適,我們就繼續去找下一個選題。不過,當我們找到一個自認為好選題的時候,他也會放我們一馬,讓我們的報道登上頭版的大雅之堂。當然他仍舊是面無表情的,我們知道,哦,還有更好的選題等著我們去挖掘呢。
其實我小的時候一直是一個很羞怯的人,但是到了讀書報,我知道自己必須要豁出去了。于是,我有了小心翼翼爬上圖書大廈五樓總經理室敲門采訪的第一次;有了揣著幾本盜版圖書跑到中國書店舊書回收點暗訪的第一次;有了打電話給著名作家池莉老師詢問對“當前”出版現狀有何高見的第一次……當看到這些采訪最終形成的文字出現在仍然散發著油墨清香的剛出版的報紙上時,確實很爽;當一點一點感覺到自己人生的格局在一次又一次自我突破和挑戰中放大時,更爽。
再說說夢想。記得那年8月,讀書報組織全體員工去箭扣消夏,余者問梁總這些毛孩帶不帶?梁總大手一揮,“帶!”于是我們浩浩蕩蕩隨著前輩們殺奔箭扣。晚上循例是篝火燒烤和卡拉OK。輪到我們這些小屁孩兒表演了,我們幾個兄弟決定一起唱個歌,我在唱歌之前鼓足勇氣表了一下白。我說,我愛讀書報!我從初中就喜歡看讀書報,能來讀書報實習是我最大的夢想!
從初中起,我確實經常看《中華讀書報》,在我有限的逛郵局報攤的生涯中,《中華讀書報》是我必買的報紙。后來想想,其實是那時候的我已經開始裝B了,我想顯得比周圍的人高尚和優雅一些,更重要的是想讓我暗暗喜歡的那個女生覺得我不是一個俗人。雖然動機未必單純,但最終的結果是,這份報紙的大部分內容我并不是裝著在看,而是真的在看,而且真的喜歡。對于我的表白,在當時還引起了一點爭議。一位女老師就很好奇地問我,你真的初中就愛看讀書報呀?我想她好奇的應該不是我是否真的能看懂讀書報,而是很擔心當時讀書報的某些內容不會搞得很低齡化吧。她沒想到的是,其實人們對于很多東西,正是因為覺得她高不可攀,才會心向往之,念茲在茲,寤寐思服。一份好的報紙,不僅要迎合讀者,更要引領讀者。
不要怪我對和讀書報之間的緣分自作多情,因為我現在所供職的中國青年出版社,也是當年我在讀書報做實習記者時采訪過的。若不是當初因為這份機緣踏入過位于東四十二條小胡同里的這家“歷史悠久”的出版社,我還真不一定敢一畢業就扎進北京的胡同里。
至于讀書報其他的美妙之處,包括吃飯簽單,主食免費,中午的乒乓球,一等一的稿費,俏麗的編輯姐姐,若干種種,作為思念,就只讓它們留在我的記憶里好了。